若不是千嫿在水下連呼吸都沒有了,九幽霧骨斷然不會隨隨便便閃身進入她的體內,枉顧危機四伏,卻異常安靜的周遭。
遠處,一道黑影漸漸移向九幽霧骨和它真正的“目的”,九幽霧骨緊張地將自己因爲浮力而與千嫿越來越大空隙的身子壓了壓,單手向後攏住水底的她。
九幽霧骨蹙了蹙眉,那東西似是在跟他耗時間。他清楚自己和千嫿現下的處境,他們在深水中,千嫵和自己的舊友皆是幫不上忙的,再這樣泡下去,就算千嫿不會因爲呼吸困難斃命,也免不了給水泡壞了。
忽然感到護住千嫿那隻手的拇指傳來被握住的觸感,他立時覺得形勢不妙,來不及多想就將人反手一扯攬回懷裡。下一瞬,果見入懷的千嫿眼睛未睜,表情痛苦地開始伸手去捂自己的口鼻。
九幽霧骨又回視了一下由於他們這方引起水流波動,已經慢慢向這邊靠近的黑影。他沉了一下氣,單手攬緊千嫿,另一隻手輕撥開千嫿伸向口鼻的手,傾身將自己的脣貼在千嫿的脣上,過了新鮮的空氣給她。
雖然身處深水,九幽霧骨仍能感知到那黑影接近自己和千嫿。他握住千嫿手腕的手乍然鬆開,揮臂向黑影的位置,一道巨大的水流衝擊過去,即便不會傷及對方性命,但也足以使得對方忌憚他三分。
閉目洞悉着水流的變化,真如他所料,那東西遊離的水流給了九幽霧骨迴應。他自然地要揚起嘴角對那黑影不屑時,才發覺自己的脣依然貼着千嫿的薄脣,不禁陡然移開自己的臉。視線中,千嫿正要睜開眼睛。
他蹙了一下眉,水中的他想要變回鏡心塵的樣子難之又難。所以,他只得雙臂用力將千嫿託舉向自己的頭頂。他期望,藉以能得到,既不讓千嫿看見自己,又可以護佑她的兩全。
只是。事情好似並不像他期待的方向發展。千嫿伸手握住了他扣住她腰際兩側的一隻手。因爲他在千嫿身後,她也只看得見自己握住的那隻手。
片刻之後,千嫿的手攥得越來越緊。九幽霧骨知道,她又開始呼吸困難了。隨即他奮力一衝,上方漸現光明,擺動的腳不知蹬在了途中的什麼上。借力之下“嘭”的一聲,二人衝出水面。
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千嫿感覺舒服許多,渾身溼透也能將就地睡死過去。而本打算送千嫿出水以後,就要隱匿身影的九幽霧骨,出水的剎那卻嗅到了濃重的妖氣。
他本能地想去捂住千嫿的眼睛。一看之下,人家已經絲毫不講“有難同當”地睡熟了。
九幽霧骨一邊重新環抱住千嫿,一邊環視四周淺笑着無奈地道了一聲。“真是心服口服。”
凌駕身姿在水面上方,發現此處已經不是千嫿入水的月牙泉。
他轉而看向四下野草從中掃視一圈。“我當是什麼,原來不過是一羣鼠輩。怎麼?打起我的主意來了?”
日正中天,九幽霧骨竭力吸收着源自這自然的光和熱,他們的衣服因他這番努力半盞茶以後幹得七七八八,依偎在他懷裡的人努了努脣,睡得更恬淡了。
九幽霧骨輕哼了一下,足足半盞茶,沒有一個敢衝上前來和自己搶人,虧得他還十分警惕。
這樣想來也不免有些悔意,悔的是當初鬼域外,自己送千嫿走的時候,索性也是冒險分割一次仙靈,就該多分一部分仙靈注入她腰上的藤鞭。要是自己那時多分一些,也不至於還要忌憚這羣蛇蟲鼠蟻。
“鏡心塵,我們在哪?”千嫿沒有睜開眼睛,口中似在囈語地發問。
九幽霧骨身形一動,霧嵐漸變成墨綠,模樣也瞬時變化,稍稍分使了千嫿身上的一點靈氣,一起將自己霧嵐的眸子化將成墨綠。
一切轉換完畢,依照鏡心塵的口吻,戲鬧地開口,“嗯,小的在呢。女俠有何示下?儘管講。”
“什麼味道,腥臭燻人。好熱,我的頭好疼……”千嫿的聲音開始變小,最後變成咕噥。
九幽霧骨向四周嗅了嗅,那些水鼠身上夾雜着妖氣確實是腥臭的。可是它們中的大多畢竟已經快要修成人形,不該使得千嫿有這麼大的反應。
他的目光移向千嫿的臉頰,只見她整張臉都很紅,手心攤在她的額頭上,他頓時懵了。
他匪夷所思地垂首望向千嫿手腕上的桑璃,低喃道,“她…她不是已進修妖之途麼?連人都不是了,好端端地,怎麼會似人一般發熱?”
雷厲風行絕然慣了的九幽霧骨,因爲千嫿生了人才該得的病,而愕然不解。他向千嫵發問時候,甚至有些話不成句。
桑璃閃着金色的微芒,微芒一現,墨丹青的玉墜“啪啪”作響,草叢中無數脆響,緊接着就有無數的灰白色光點迎着日光飛入千嫿體內。
“還不是全敗嫿兒身體裡那丫頭所賜?她這個元嬰要不斷地吸入妖靈。妖靈不斷,靈氣相生,沒有妖靈供給,就會反噬嫿兒的身體。”千嫵的聲音待千嫿吸收了許多妖靈以後給予迴應。
九幽霧骨驚聞這個使他都難以消化的事情,不禁反問:“每日都要吸收妖靈?若是元嬰主動不汲取妖靈呢?”
“沒用的,元嬰已成,不然則亡,別無選擇。”這也便是千嫵一心想要千嫿進入浮野的原因。
除了這裡,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的嫿兒吸收足夠的妖靈,與其在安全一些的地域等死,不如冒險一搏。
九幽霧骨望着千嫿緩和一些的臉色,又目光深邃地凝視着千嫿丹田的位置,“一日入不敷出都會有閃失麼。”
“不,那要看元嬰的飽足如何。若是一日吸足夠她成長、消化一陣的妖靈,可以多撐上幾日。”千嫵有些想笑,曾經一度,自己最最看不起的就是世間之妖,它們拼命掙扎,欲求生存,多數卻少不得被強者殺死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