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陽光明媚得早上,千嫿猜想自己一定是這個山谷裡面最早醒來的人。爲啥?她已經坐在大石頭上,眼巴巴地等了這初升的日頭兩個時辰了。
總是被困在這大石頭上也不是長久之計,她還有許多大事要做,比如姐姐的、比如腰部這半死不活的,她總得知道妖尊爲什麼把自己關在這兒吧?是以,千嫿捉摸了兩個時辰,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妖尊——深深姐——妖……”
是的,千嫿纔不會傻到再用自己的腦袋去撞結界,然後試圖用這種辦法把和姐姐一樣高深莫測的妖尊呼喚出來。她靈氣運轉不了,靈術也被壓制住了,只能用雙手攏在脣邊,高聲大喊的方法。雖然,這個方法也不見得有多高明。
聲音戛然而止自然不是因爲她被誰施展了定身術、止音法,該出現的人沒有出現,倒是千嫿這時候不太想見到的人光明正大地來到她近身可及的地方。
“你這個丫頭還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冬樸依舊是一襲白色的衣袍,那清冷的話音像寒風一樣迎面撲來,千嫿根本用不上她那雙顏色不辨的眼睛,這人真是不難猜。
千嫿也沒有馬上說話,她的眼睛沒有好利索,不過今日清晨太陽升起來以後,她的鼻息裡面倒是不像之前那樣,充斥的盡是一些污濁的氣味。隱約之間,她好像在冬樸的身上嗅到了一點兒藥草味兒,不想也知道他打哪兒來。
“喂,大白貓。妖尊呢?”
千嫿今日感知到自己周身的結界好像鬆動了兩分,不免就是在源頭上找問題,揚起一雙小手。試探地在自己的周圍摸一摸,沒有被電到的感覺,不禁更是奇怪了。
對於千嫿那不怎麼禮貌的稱呼,冬樸也不甚在意,冷冰冰地看了千嫿那雙依然渾渾噩噩的眼睛,接道,“在給她醫病。”
千嫿本來是想把慈殞呼喚出來好好兒“談談”的。至少不能總是將自己這麼拘束着。她又沒犯王法,即使她也真的可能給人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是也沒辦法。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麼。
“她?你說細雪姐姐?”她聽了冬樸的話就是一愣,轉而便知道冬樸話裡面的“她”是那個藥草美人細雪。
恍惚間,千嫿似乎看見冬樸在點頭,所以右手半揚在自己的面前。拇指有條不紊地在各個指腹上輕點着reads;。上一次,千嫿卜算出的卦象是“奇獸嗜魂”。可究竟是怎麼個“奇”法兒,就連她這個小神婆還沒有得空細細捉摸。
“你是被趕出來的吧?你怎麼樣?可有受傷?”卜算完了,千嫿纔想起冬樸身上那微薄的草藥味道,想來他應該是被看不慣他的妖尊慈殞趕出來的。妖尊現下又在細雪那邊,所以他才能到自己這來。
冬樸滿臉訝異的神情地看着千嫿,回想起她剛剛那有模有樣的幾下來。不禁問到,“她的病。有救麼?”
“哎!我是算命的,又不是治病的大夫,細雪姐姐有病自然得大夫來治,你問我做什麼?”千嫿陰陽怪氣地損了冬樸一句,不爲別的,就爲她身陷險境,是那個冷清漠然的妖尊救了自己,而不是他這個該出場救人的同病相憐。
只是,千嫿自然不知道自己意識混沌時候闖的是多大的禍事,那禍事已然不是冬樸這等修爲撐得住的。冬樸聞言默然,是啊,他這不是自討沒趣麼,千嫿此時自己都是自身難保,哪裡還能幫他救細雪。
冬樸本來話就不多,被千嫿這麼一擠兌更是沒什麼話了,千嫿原也是開玩笑的冬樸不開口,她倒是反而不好意思了,遂而接道,“喂,大白貓。你以前就認識細雪姐姐?”
她這一問,便聽見旁邊有人嘆氣,想來是給自己猜對了,要不然怎麼連冬樸這樣不問青紅皁白只管“靈根”的傢伙也學會嘆氣了,“奇獸嗜魂,那便是一切的根。”
“可是,那你爲什麼見到細雪姐姐,就像是看見了陌生人一樣?不對,我覺得你見到她,還不如見到我這個陌生人來得親切呢。”這時候千嫿的八婆潛質充分地被開啓了,完全不記得自己那日晚上是怎麼苦口婆心地勸告細雪不要接近冬樸那回事。
“因爲我的心是冷的,我的心在你那兒。”冬樸沒來由地說了這樣的話,就使得本來還在石頭貼近他一端的千嫿,說話的工夫消失在他的面前。
蜷縮在大石頭另外一端坐着的千嫿抱膝而坐,一隻手顫巍巍地伸出,指着冬樸結結巴巴地說:
“我說大白貓,你說這話可是要負責任的!什麼叫你的心在我這?我的心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你是不是嫌我現在這樣還不夠慘烈?回頭讓細雪姐姐聽見了,她得多傷心啊?妖尊要是看見細雪姐姐傷心難過,你還讓我活不活?”
經過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感,千嫿多少明白了一些人情世故,那就是有些飯菜能亂吃,亂說話是會招致殺身之禍的。此時,千嫿忽然覺得原來冷冰冰的冬樸挺討人喜歡的,他平白無故對自己這麼“熱情”,自己真是無福消受。
冬樸手指着千嫿那左邊肩膀上已經快要癒合的傷口,自然而然地說,“若不是我的心在那裡,你那些致命的傷口,怎麼好?”
千嫿側目垂眸看了看自己左邊的肩膀,右手扶住自己頸項左側試探地將自己左邊的肩活動一下,心道:真的不疼了?可是,那個被分了妖靈的明明不是冬樸,是另外一隻豹子,那豹子的暴虐和冬樸的冷情一點都不像,他那時也說是哥哥不是麼?怎麼此時又說是自己的心?
“她的病根都怪我,要不是那時候她遇見了我。也許現在,她已然是那蒼穹之上的一個仙子,也就不會幾千年了,還是受這傷痛所累,久治不得安。”
此時此刻,千嫿覺得自己面前的冬樸彷彿不是自己初識的那個冬樸,他的身體裡似乎住着另外一個人,就如最近的自己,一覺醒來,經常不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