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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雲尤雨如癡如醉,輕憐蜜愛萬般千種。
事畢林昭雖對傅望超趁自己迷`情時莽撞浮蕩行事微有反感,到底是磊落之人,覺得自己沒有推拒也有責任,默認了,掠了掠頭髮,問傅望超有何打算。
“方纔爲美色所迷,衝動之下冒犯了姑娘,姑娘若不嫌棄我,願明媒正聘。”傅望超一臉愧色羞慚。
林昭看他白麪粉潤,桃花眼柔情漫溢,尋思他又不知自己家世,比自己還小了許多,再不懷疑傅望超居心不良的,道出身份,讓傅望超託人提親,又問傅望超身份。
傅望超笑道:“大水衝了龍王廟……”
聽說他是傅家少爺,林昭也是喜出望外,傅望舒人才十分,他的弟弟自然可靠,當下兩人柔情蜜意,喁喁細語許久方出了包廂。
傅望舒這日陪着商戶恰也來這家酒樓用膳,傅望超半扶着林昭走出包廂碰個正着。
“傅大少爺。”林昭大大方方朝他打招呼。
傅望舒看她眉間春`情隱隱,形容慵懶,暗歎了聲可惜。
木已成舟,似乎提醒也沒用,不過,還是得在定親前把自己知道的擺開來給林昭自己得知,不然,便是自己有失道義光明瞭。
傅望舒和商戶朋友告別,對林昭道:“難得你和小四也是朋友,到舍下一敘吧。”語畢,不待林昭回話,大步帶頭上了馬車,掀了簾子等林昭和傅望超上車。
若換了旁的女人,成親前必不會到男方家,林昭在商圈裡行走,性情豪邁,傅望舒相邀,也不扭捏,挽起裙裾跳了上去。
還沒準備好,嬌紅館裡那些美人本來打算在遣走前先暗地裡給銀子發撫住,然後當着林昭的面遣走裝了浪子回頭的模樣,傅望超騎虎難下,不上去不行,暗罵着傅望舒也上了馬車,心中算計着,等下進府林昭自然要先去拜見長輩的,怎麼着在傅望舒揭露前先讓人去把那些美人哄住,讓自己顯得風`流多情而不是下`流好淫。
馬車進了傅府,傅望舒咐咐車伕:“到嬌紅館去。”
“大哥,先去拜見老太爺和老太太方爲妥當。”傅望超忍不住出聲。
傅望舒一言不發。
車伕是傅望舒的人,傅望舒不改口,車伕自是不會轉頭,不多時,嬌紅館到了。
傅望舒伸手攔了林昭不給她下車,對傅望超道:“你先下去。”
“四少爺你回來啦……”鶯語嬌聲響起,綠紅黃紫撲了滿眼,林昭臉色變了,扶着車轅的手微微發抖。
大戶人家少爺有幾個通房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可是傅望超有這麼多美人,便不大可能會酒醉中迷`情失智。
且那些美人打扮得比小姐還美豔奢華,看樣子不可能是通房丫鬟。
不是通房丫鬟,那些美人的來歷便……正經上進的男子不會弄了那麼多美人在身邊的。
正室未進門,大戶人家也不會給子弟先納妾的,這些美人的身份是?
傅望舒邀她過來,不拜見長輩先來這麼一個地方,是要告訴她什麼?
林昭強壓住翻騰的怒火與悲傷,問道:“傅大少爺,這些女人是你四弟什麼人?”
“府裡的人稱嬌紅館的美人,怎麼定位你得問小四了。”傅望舒淡淡道。
傅望超在林昭利箭的目光中有些吶吶地表白:“我以前糊塗,這些女人我現在打發走。”
“林昭請教四少爺,這些女人是什麼出身。”林昭打斷了傅望超深情款款的告白。
嬌紅館的美人有貧家女,有青樓女子,有寡婦……各不相同。
如意情郎原來是個不務正業流連花叢的浪蕩子!
“四少爺有事,林昭就不打擾了。”林昭微微一笑,朝傅望舒抱揖致禮,“有勞傅大少爺送我回去。”
她不拜見傅家長輩了,決定與傅望超一刀兩斷嗎?傅望舒頗有些意外,也不問,馬車在沉默中駛離嬌紅館,餘了傅望超緊攥着拳頭血紅着眼站在原地。
車軲轆咯吱咯吱輕輕響着,路旁店招牌匾各具特色,行人車輛熙熙攘攘,這一趟京城之行,刻下的痕跡不可謂不深。
林昭的目光從路邊移至車廂內,傅望舒側臉的輪廓完美流暢,眉鋒如墨染,眼神犀利冷漠,林昭在心中默默描摹,恍恍惚惚想,什麼樣的女人能融化傅望舒眼裡的堅冰。
“不知大少爺的愛人是何等絕色傾城的佳人?”林昭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她麼?”傅望舒微微一笑,道:“她是一匹驕傲難馴的胭脂馬,是朦朧煙雨裡一樹梨花,是夜深人倦時一縷悠淡的清香……”
傅望舒用最美好的詞語讚賞心上人,他一慣的少言寡語的,林昭默然,知傅望舒注意到自己的視線,跟當日到京時明白撇清關係一樣,這是在告訴自己,他對心上人情真情深不可更改。
一輛馬車與他們的馬車迎頭遇上後背道而馳,傅望舒探頭看,砰一下撞到車廂壁。
林昭看到了,那輛車裡坐着兩個女人,一年輕一中年,年輕的那女子嫩生生梨花面,風情嫋嫋如春柳泛晴絲,香芬雅韻羞煞花月。
“傅大少爺認識那女子?”林昭問道。
傅望舒不答,扶着窗沿的手攥得很緊,明明什麼也看不到了,兩眼仍死死盯着馬車遠去的方向。
那輛馬車坐着的是沈梅君和謝氏,兩人也看到傅望舒和林昭了,謝氏嘆道:“果真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怪道會對我拔刀相向。”
沈梅君沒言語,心中苦澀萬分,方纔她和謝氏說着話,傅望舒頭撞上車廂壁的那聲震響引起她的注意方看到傅望舒的。
擡頭瞬間看到傅望舒眸子裡那抹焦渴癡盼的眼神,她的心都快碎了。
母女倆這趟是從謝氏孃家出來要回侯府的。
謝氏的表妹趙氏是謝氏姑母的女兒,嫁給沈訓後一直住偏院,母女倆回府後住回原來的院子,表面上看地位不錯,可沈訓既沒給謝氏正名,也沒把理家的權力交給她或是謝氏。
謝氏認爲沈訓把她們母女倆接回去了,姿態已擺得很明白,於是帶着沈梅君回孃家,要求孃家出面讓姑母斥責趙氏,逼趙氏說出誣陷真相,謝氏的母親已去世多年,父親斥罵了她一頓,繼母冷嘲熱諷了一番,半鹹不淡送客。
沈梅君對謝氏孃家早在他們置她母女不顧時便失望了,謝氏堅持要搬請孃家主持公道,也便隨她,這個結果在她預料之中,心中平平靜靜也沒什麼起伏。
怎麼逼趙氏自己在人前說出陷害她母親的真相,沈梅君回府這些天一直籌謀着,心中已有了主意。
讓趙氏沉不住氣先尋事,再誘她爹出手治趙氏,然後逼趙氏在人前說出真相保命。
趙氏面對沈梅君和謝氏時,既沒半分負疚,也沒焦躁不耐煩,盡職地展示着女主人的風采,安排下人照顧她們的膳食起居。
女人的戰爭裡,男人倒向哪一邊便決定哪一邊勝利。
沈訓把她們接回去後,卻不管不問,也沒進謝氏的房間歇宿,如此一來,謝氏妻不妻妾不妾的,趙氏好不好都佔了正室名份,沈梅君母女在沈府裡便有些擡不起頭來。
趙氏仍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謝氏先沉不住氣來,幾番要尋趙氏吵罵,都給沈梅君攔了下來。
馬車路過一家醫館時,沈梅君喊了停車,走進去不多時出來,手裡多了一個藥包。
“你哪裡不舒服?”謝氏驚惶地問道,視線在沈梅君肚子上睃巡。
回沈府的翌日下午,她便使人到閻家去,得知閻石開要求娶傅明慧,不可能娶沈梅君,她當時就呆了。
她擔心女兒失貞了,嫁不成閻石開也嫁不了好人家,悔恨不已,這幾日不停地在沈梅君耳邊唸叨,又有了讓沈梅君回頭俯就傅望舒之意。
沈梅君一隻手放在肚子上輕摩,算是回答謝氏的問話。
“你懷了傅望舒的孩子了?”謝氏眼睛瞪圓,急得要哭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女人落胎會要半條命的,一個不好,以後就懷不上了。”
謝氏一路叨唸,進沈府時眼眶紅紅的,母女倆在二門外下了馬車,趙氏在丫鬟婆子簇擁下迎面走來,她方停了唸叨。
沈梅君以前在家時,趙氏是寡居之人又是客居寄住,一色的靛藍暗灰衣裳,如今身上穿的雖不是新做的,只是謝氏往日穿過的,可顏色鮮亮,她又比謝氏年輕了七八歲,倒顯了幾分豔色出來,將謝氏整個比了下去。
“表姐,你來啦。”她像招呼客人似的微笑着問話,又看向沈梅君手裡的藥包,笑道:“梅君,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差人請大夫?”
沈梅君搖頭,捂着嘴嘔一聲扭頭幹吐起來。
趙氏眼裡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沈梅君眼角掃到了,在心底冷冷一笑。
這一晚沈梅君住的院子整夜亮着燈,沈梅君不停嘔吐,卻又喝住服侍的人不讓請大人。
沈訓這日沒外出,隨意閒走間,忽聽得竊竊私語。
“什麼小姐,說的好聽是小姐,說的難聽連你我都不如,聽說,離開那一年多,男人都不知經歷多少個了,這是懷了孩子喝落胎藥了,纔不敢給夫人請大夫。”
“這話可說不得。”
“有什麼說不得的?這是夫人讓說的,夫人還說,傳的越多人知道越好,傳的府外的人都知道了更好。”
沈梅君要誘趙氏沉不住氣激怒沈訓,即不會拿自己聲名糟塌,這兩人是傅望舒安排在沈府裡的人,奉沈梅君的命注意這些說,要讓沈訓大怒的。
沈訓果然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