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太傷心許久,轉念一想,閻家因閻石開是傻子,希望都寄託在重孫身上,傅明慧在孃家肯定沒多少日子便得出閣,到時管家的還得自己,沉住氣等一等便是。
傅望超沒有傅太太那麼樂觀,傅明慧沒多時要出閣了,傅望舒還使力讓她管理家中的庶務,顯然是另有打算。
傅望舒和沈梅君的反目難道是假的,
假的他也要弄成真的。
眼下得先把林昭弄上手,娶了林昭,有一個家勢比傅家更厲害的岳家,要把傅望舒從商號裡擠掉便更容易了。
嬌紅館裡的美人怎麼辦,傅望超頗費思量。
他想由傅太太理家時遣走立威呢。
想起這幾日的消`魂旖`旎,傅望超決定,暫時先留着,能多玩一天算一天,把林昭弄到手後再向林昭假裝深情發誓浪子回頭再不胡搞女人了,藉以討好林昭。
傅望超把自己收拾得齊整萬分,出門偶遇林昭去。
林昭今年二十一歲,一般女子二十一歲兒女都好幾個了,她卻因管着家族生意在外行走招人非議,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着。
林昭此次跟着傅望舒上京城來,面上是到京城考察傅氏實力,內裡原因是她聽得傅望舒未婚,心有所動,不然,林家產業那麼多,根在江南,與傅氏的合作犯不着她本人千里迢迢前來的。
江南是林家的地盤,一路有人接應,自然很舒坦,進了北地後,傅氏商號在各處也有分號,雖沒在江南行走愜意,也還過得去,只是傅望舒言談間除了生意場上的事,一個字不多說,林昭未免失落。
後來進了京城,傅望舒安排她住了傅氏一處別院,也沒邀請她住到傅府去,她半是打趣半是試探問道:“傅大少爺不邀我住貴府,是怕引起佳人的誤會嗎?”
“不怕,我娘子知道我眼裡除了她,別的女人都和男人無異。”傅望舒深邃的眸子平靜無波,語調平淡漠然,“林當家是女中豪傑,望舒不想閒言碎語污了林當家名聲。”
這是再明白不過的劃清界線,林昭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
合則來不合則散,君既無心我便休,她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林昭在向南誠的陪同下看了一遍傅氏各分號,合作約契便籤下來。
皮貨山參野物等北地貨物由傅氏收購了運到盛州去,林氏在盛州朝江南銷售,林氏再把江南的茶葉絲綢運到京城來,由傅氏在京城和北地各處銷售,兩家憑地利人和優勢合作,互利互惠,契約的訂立,每年彼此都能增加不小盈利,林昭在林家的地位將更加穩固了。
公事畢,林昭尋思難得上京一趟,便到處走走,這一走遇上了傅望超。
他們的相遇於林昭是偶遇,於傅望超,則是精心策劃的。
傅望超出府逃避杜碧萱的糾纏,隱在暗處想法設法要對付傅望舒和沈梅君,林昭隨着傅望舒進京城那天他便知道了,翌日準備去破壞林氏和傅氏的合作,暗中看到林昭時心頭一震,腦子裡千百個念頭閃過,而後是,自己要娶的人,便是她了。
林昭服飾簡單,妝容素淡,容顏沒有沈梅君的清絕秀美,卻另有一番英氣勃勃利落闊達,傅望超想,自己見過那麼多美人,擁有過那麼多的美人,在氣勢上,又有誰能有如此風采呢?
傅望超在沈梅君給傅望舒奪去後,曾總結過自己失敗的原因,結論是自己輕敵冒進了。
那時,太輕看沈梅君了。
這一回,他決不容許自己再失手了。
林氏也開有茶樓,林昭隨意走走閒逛,順便了解同行,這日進了京城生意極好的一處茶樓,在大堂坐下,點一壺茶兩碟小點,靜靜地品茗觀察,視線睃掃間,忽見茶樓外面一個極俊俏的公子護着一個美人與一凶神惡煞的人拳腳相向。
看起來是俏公子英雄救美,那惡徒不敵敗陣走了,美人連聲致謝,墮馬髻搖搖欲墜,紫水晶月牙形耳鐺在白皙的臉頰邊輕晃。
公子眉眼飛揚雅韻清致,美人也是罕見的美人,林昭以爲接下來是才子佳人成了好姻緣了,不料公子有禮地拱了拱手便轉身走了,丟下佳人清眸垂淚依依不捨看着他的背影。
林昭想,這公子不只生得好,還矜持沉穩不是浮蕩之輩,也算是不錯。
林昭翌日在路上隨意走着時,意外地又遇上那個俏公子,這回倒不是英雄救美,而是一個挎着一籃雞蛋到集市上賣的鄉下老婆婆走路間東張西望,不知何故跌倒了,手裡的籃子飛脫出去,雞蛋碎了,弄了那俏公子月白的絲羅袍裾好大一片蛋漬。
老婆婆嚇得不輕,急急忙忙致歉,那俏公子灑脫地一笑,揚眉笑道:“閒來路上走,祥雲天上降,無妨無妨。”
月白絲羅袍沾着淡黃雞蛋清液,倒真個有些像是祥雲,停路圍觀的路人贊那俏公子好氣量,林昭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俏公子注意到她的視線,擡眸看她,微笑頷首,霎那間萬樹葉綠,百花齊放,暖風拂面,林昭愣住了。
那俏公子不只沒怪罪老婆婆,還摸了一小塊碎銀子遞給老婆婆。
英雄救美時還可以說是看着美人生得好起憐香惜玉之心,今日之舉則是心善恤老了,林昭記住了這個俏公子。
又過了一日,林昭又遇上了那個俏公子,這回,他又是豐富多采的形象,卻是走着路時,路側上方樓裡一盆水兜頭淋下,俏公子成了落湯雞。
“前日是祥雲,今日呢?”林昭忍不住笑着主動搭訕。
“今日是天降甘霖沐我身。”俏公子微微笑,抹了抹溼淋淋粘在胸膛過的衣袍,薄薄的絲料遮不住勁健的陽剛氣息,溼漉着貼在臉頰的黑髮襯得那張雅緻的臉風采飛揚之餘,別有一股妖嬈的誘`惑,林昭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倒促。
“我這一個月實在很倒黴。”俏公子笑一笑後,桃花眼微眯,長嘆了口氣。
“怎麼個倒黴法?”林昭興致盎然。
“我這個樣子。”俏公子抹抹臉上水珠,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道:“不方便詳談,有緣改日遇到了再坐下來細談。”
俏公子轉身走了,毫不留戀,林昭摸摸自己的臉,有些傷心。
自己這麼不吸引人嗎?
接下來在京城的閒逛,林昭目的變了,觀察京城的人物風情生意經營爲輔,想與俏公子再相遇爲主了。
俏公子自然就是傅望超,他佈下了餌,欲擒還縱,在勾起林昭的好奇與好感後,不出現在林昭面前了。
當然,他暗中安排人跟着林昭的,林昭若有所失地街上行走着,看到個穿白袍身材與他相若的男子便走前去看是不是他的反應他一清二楚着。
對付這種手腕強硬的女人,不能給她有考慮思索的機會,傅望超這日從傅府出來後,決定就在這一日得到林昭的身體,生米煮成熟飯。
林昭有好幾日偶遇不到傅望超,心頭悵然若失,這日正東張西望走着,忽然肩膀一沉,一張燦爛如桃花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是你。”看到思念多日的人出現在面前,林昭喜出望外。
“我遠遠看着,還不敢相信是你呢?”傅望超微微笑,眸波情絲縈繞,綿綿軟軟纏住林昭。
“你……我……”縱是林昭心堅志硬,也給熨化了。
“想不想聽我的倒黴事?”傅望超笑道,收緊鬆軟的情絲。
林昭笑點頭。
兩人進了酒樓,傅望超跟掌櫃要包廂。
林昭本想坐大堂的,轉念一想要說醜事自要防着隔牆有耳,便沒有反對。
“先幹三大碗再來說,不然我會氣得忍不住想衝去殺人的。”傅望超要來一大壇酒,喝酒的碗要了大粗瓷碗。
林昭本來覺得,這麼精緻風情十足的人要用瑪瑙杯子纔夠韻味,可傅望超端着大粗瓷碗喝酒時,她卻覺得別有一番豪邁的讓人心動的氣概。
“來,陪我幹了。”傅望超滿上自己的大碗,隨後又把林昭面前的大碗斟滿。
他言語間沒有敬畏也沒有呵護,不把林昭當女孩子看,林昭反十分受用,端了碗一碗接一碗喝。
傅望超事先調查過,知林昭在商海里摸爬滾打,酒量好着,自己拼不過她,事先帶了解酒藥丸在袖袋裡的,喝酒的空當悄悄服下解酒藥丸。
兩人喝了三大碗酒,傅望超講了杜碧萱糾纏他的事,杜碧萱的身份直說沒隱瞞,說完了,一拍桌子,道:“我不是嫌她是二婚的,也不是嫌她出身好不想娶她,她長得也很美,我要是喜歡她,怎麼着都是好的,可我不喜歡,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他臉紅脖子粗說着,透露給林昭的信息是,杜碧萱很美,身份很尊崇,可他不喜歡她,於是便不想娶了,他是一個重情專一的好男人。
杜碧萱心頭涌起閱盡千帆,驀然回首他在燈火闌珊處的怦然心動。
“來,再幹。”傅望超不停斟酒,端起碗往口裡倒,酒液灑了不少出來,金黃的酒水從他圓潤的下巴流淌過脖頸,他喊了聲好熱,扯開了衣領。
林昭看到了男人緊緻的胸肌,呼吸急促了。
“你怎麼臉紅了?”傅望超眯着醉眼看林昭,伸了手勾起她下巴,動作輕佻狎暱,林昭卻生不起反感。
“我發現,你真漂亮。”傅望超越過桌子,酒氣撲鼻薰得林昭暈然迷糊。
她喝醉了,卻又沒完全醉,傅望超把她按倒到地上時,她深知不妥,卻沒有發抗的力量。
刺痛襲來是,她想,自己連眼前這人的名字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