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走進書房的時候,裡面早已不見了朝景的身影,她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書房裡,待房門被人輕輕掩上,書房內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混沌中。
或許是心慌了,她四顧茫然,就在這一刻她突然很瞭解了爲何朝景習慣將自己關在這裡。也許並不是因爲這裡安靜,而是因爲他想適應沒有盡頭的黑暗。
她原本想要去找他的心忽地土崩瓦解,她緩緩地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她渾身瑟瑟發抖,當方纔那種驚訝不可置信的心情散去,隨之取代的便是無盡的恐懼和彷徨。
她抱着自己小聲的嗚咽,盡情的發泄着自己內心的害怕,她真的不想離開朝景,一點都不想。
朝景,我該怎麼辦?
淚水浸溼了她的衣裙,她卻渾然不知。
站在門外候着的芰荷聽到裡面的動靜,嚇得渾身一顫,只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待耳朵貼在門上細細的聽過之後,確認了世子妃確實在哭。
她輕輕地用手背敲了敲房門,輕聲問道,“世子妃你怎麼了?奴婢可以進來嗎?”
她雙手把着門框,細細地聽着房裡的動靜,然,齊蘿並未開口說話,只是哭泣的聲音小了一些,卻仍舊能聽到她抽泣的聲音。
芰荷的心越發的鬱結了,她從未見過世子妃哭的如此傷心過,她輕輕地推了推門,緩聲說道,“世子妃,奴婢進來咯!”
她見裡面沒聲音,便大着膽子將房門推了開來,就在外面的光線射入書房裡的時候,書房裡傳來了一絲尖銳的咆哮聲,“出去!”
芰荷愣愣地站在房門口,渾身狠狠地一顫,她被齊蘿的那一聲咆哮嚇破了膽,她手指顫抖着再次將房門掩上,淚水奪眶而出。
其實主子打罵奴才兩句是很平常的事情,可能是因爲齊蘿平日裡對下人們都很好,對她更是如待親姐妹一般。人一旦被慣壞了,再受到本該受到的對待時,就會產生強烈的反差。
芰荷現在就是這樣,她淚眼婆娑的站在門口,低頭看着自己十指交叉的雙手,淚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背上。
可是她本身就是奴才,世子妃比起之前的冰冰小姐來說,真的好了千百倍,至少她從來沒有對她用過刑,至少她沒有一次是睡在黑暗潮溼的柴房裡獨自舔着自己的傷口。
她一面委屈的落淚,一面又想,世子妃待她如此,她到底有什麼好埋怨的!
她擡起手背擦掉臉上的淚痕,輕聲勸慰着,“世子妃,奴婢不知道爲何你會突然哭得這麼傷心。奴婢見識淺薄想來也幫不到你,你呆在房裡不要亂跑,奴婢現在幫你去叫世子爺好不好?”
芰荷見房裡還是沒動靜,便慌忙轉身去找世子爺。方纔她還在爲自己難過,如今是真的有些擔心,世子妃如此反常,一定是發生了一件他們不知道的大事。
她第一時間去了主院,並未在主院見到世子爺的身影,她的心瞬間亂了,擔憂世子妃的心情也愈發的膨脹。
走出主院,她的腦子一度處於發懵的狀態,正巧迎面走來幾個說說笑笑的丫鬟,她一把
拉住她們,問道,“你們今日見過世子爺嗎?”
那幾個丫鬟們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搖了搖頭,柔聲回道,“沒有。”
芰荷失落地衝着她們點了點頭,又起身去問別人,在她走遠後,站在最前頭的一個丫鬟皺着眉和其他人說道,“看芰荷姐這麼慌張,不會是世子妃出什麼事兒了吧?”
“咱們以後還是做好分內之事,別往世子身邊湊,也別去議論世子妃。這若是被哪個有心的告到世子那裡,後果不堪設想。你們看昨天那兩個想攀龍附鳳的,聽着她們的尖叫我嚇得一晚上都沒睡着。”
“是啊是啊,我剛還聽說她們一大早就被拖去了萬花樓,這輩子算是毀了。”
“快別說了,我好像看見有人過來了。走吧走吧……”
其中一人催促着,她們才悻悻地住了口,一道走了。
芰荷尋遍了王府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找到朝景,最後她滿頭大汗的往王府門口跑去,如果世子爺出府了的話,守門的侍衛一定知道。
只是她剛走到大門口,便看到世子爺和棋枰管家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腳步一頓,慌忙迎了上去,“世子爺,世子妃她……”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話說出口了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世子妃怎麼了,只知道她在書房裡哭得很傷心。
朝景沉着臉地瞥視了她一眼,冷聲問道,“世子妃在何處?”
“在書房。”
朝景一撩衣襬,大跨步地往書房裡走去。
他緊皺着眉頭,眉眼含霜。他方纔是代她去經絡醫館主持大局,如今溫伯和西西也被人接了回來,醫館重新開張,他以爲她知道這個消息後會很開心,沒想到他只是出去了一小會兒,她就出事了!
可蘿兒的身子受損至今還未徹底痊癒,她再也不能出事了!
就在朝景猛地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的時候,他的臉愈發陰沉了下來,他黑着臉從房裡走了出來,淡漠地看着腳步還未站穩的芰荷,冷聲問道,“世子妃呢?”
芰荷探着身子往裡看了兩眼,不由得心也提了上來,她惶恐的解釋道,“世子妃從王妃處出來以後,便躲在書房裡哭,奴婢勸慰不住,便想着去叫你。奴婢走的時候,她還在房間裡的,奴婢不敢說謊。”
她一想起方纔世子妃的哭聲和咆哮聲,如今她又不在書房裡,她的心七上八下的跳着,她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她正胡思亂想着,便看到棋枰管家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棋枰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沉穩地說道,“世子爺,剛纔小廚房的李嬤嬤派人來說,世子妃現下在廚房裡包湯圓,不讓任何人幫忙,奴才們誰也勸不住,還請世子爺過去一趟。”
他想不通世子妃爲何要如此,她如今懷着身孕,眼看着就五個月了,着實不易過度操勞啊!
朝景沒有半分猶豫的又提步往小廚房走去,他倒沒有想過要責備她,就是想不清楚她爲何要如此?
他過去的時候,小廚房外站了一衆下人,衆人見
世子爺來了,便齊刷刷的行禮,“奴婢(奴才)參見世子爺。”
“起來吧。”
朝景淡漠的說了一聲,往廚房裡走去。
下人們也自覺地往旁邊站了站,自動爲他開闢出了一條道路。
他走進去的時候,看到臉上沾着白色糯米粉的齊蘿正扭着頭甜甜地衝着他笑,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而那雙略微有些紅腫的眼眸出賣了她。
她笑着說道,“朝景,你怎麼來了?”
朝景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沉着臉抽出她腰間的白色手帕,默不作聲地爲她擦掉臉上的糯米粉,沉聲說道,“你在這兒,本世子自然要來。”
齊蘿揉麪的手一抖,詫異的扭過頭看着他,當看到他眼底那抹認真的時候,她覺得她的眸一陣刺痛,她嘴角輕揚,問道,“是不是無論我去哪兒,你都會來找我?”
“是。”
朝景斬釘截鐵的話讓她的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她低着頭看着手掌下面已經有了形狀的麪糰,腦海中回想着方纔他說的話。
她隱了隱眼角的淚漬,輕聲問道,“那如果找不到呢?”
她的聲音如同在空中隨風飄零的落葉,打着圈旋轉着無聲地落在地面上,聲音雖輕,卻不知包含了她多少勇氣。
朝景目不斜視地盯着她的側臉,他微微抿脣,冷冷地問道,“你要去哪兒?”
齊蘿的心被他問的狠狠一顫,她忙斂起自己臉上表情,笑着眉眼彎彎地回道,“不去哪兒,我就呆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她在放肆的哭泣過後,突然想明白一個道理,即便是她要離開,要與他永遠分離,她也希望在他心裡記着的,是她離開前的笑容,而不是眼淚。
至少在他想起她的時候,她給他留下的回憶都是笑着的。如今只要一想到她要離開,她的心都抽痛無比。
不想離開卻又無可奈何,她故作輕鬆的笑着望向朝景,她眼底的傷痛一閃而過,誰也沒有捕捉到。
朝景一怔不怔地盯着她,忽地一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出了小廚房。
齊蘿趴在他肩頭望着那案板上她和好的麪糰,緩緩地眨了眨眼,本想最後再給他做頓湯圓的,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
站在小廚房門外的下人們見世子爺抱着世子妃出來,紛紛低下了頭,背過身去。
芰荷在看到世子妃完好之後,才沉沉地舒了一口氣,只是世子妃趴在世子爺肩頭木訥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並不沒有看她。
她不禁想,是不是剛纔她惹惱了世子妃,所以她還在怪她?
如今想着,她便輕嘆了一口氣,垂下了頭。
朝景抱着齊蘿回房的時候,竟發現他的肩膀上已經潮溼一片,他動作輕緩地將她放了下來,雙手環着她柔聲問道,“蘿兒,發生什麼事了?”
齊蘿不想對他撒謊,她紅着眼眶伸出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頸,直視着他的眼眸說道,“我怕我說了你不信。”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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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