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在盯着她看了幾秒鐘之後,沉聲問道,“既然本王不兇,你抖什麼?”
齊蘿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她真的在發抖,可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發抖,她抿了抿脣,眨巴着眼睛說道,“我、我沒有啊……”
她說着便垂下了頭。
北堂冷冷地將孩子抱在懷裡,並沒有給她,淡漠的說道,“本王聽說你暈馬車。”
他現在想想,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分明那麼對她恨之入骨,但還是會忍不住關心她。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有些不舒服了,可她不敢說,如今被問起來,她怕她說自己不舒服,他就不把孩子給她了,便依舊將手伸在他面前,淡淡地說道,“我只是以前的時候暈車,現在坐的多了,就沒有那嬌氣毛病了。”
北堂冷瞥了她一眼,將手中的孩子面無表情的遞了過去。
直到抱到孩子的那一刻,齊蘿臉上才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看着孩子,胃裡再反胃,再想吐感覺也不要緊了。
北堂只看了她一眼,便別開了目光,不過這也倒稀奇,孩子一到了齊蘿手上,她就不哭了,反而是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而抱着孩子的齊蘿最終實在是忍不住自己頭暈目眩,靠着車壁也混混沉沉地睡了過去。
聽到她深長的呼吸聲之後,北堂面無表情的起身,走到她面前,將她手中的孩子又抱了過來,將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了上去。
可當給她披上去之後,又突然覺得心裡不舒服,眼前的這個女人害的他的北家軍一夜之間被滅門,如今他有家不能回,他卻還要這麼對她。
這麼一想,他便伸手想要將她身上的披風拽下來,可他纔剛摸到那件衣袍,便看到齊蘿的身子動了動,兩隻手拽緊了衣袍,看起來似乎是極冷。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後還是作罷,他面無表情的將熟睡的孩子放在她旁邊,自己則是重新坐了回去,面色淡淡地望着外面的黑夜。
西京。
朝景帶着他的軍隊從皇宮的正門走進來的時候,滿眼望去都是一些士兵在清理戰場,忽地,一個球狀的東西滾落在他的腳邊,他這纔看到,這是三皇子宇文炎的腦袋。
他臉色清冷的撩起身後的衣襬,快步向正殿走去,而那些筋疲力盡的士兵們則是互相攙扶着去休息。
芰荷面色惶恐的站在棋枰身邊,鼻子無比的酸澀,今日她剛聽到皇宮出事了,趕緊就來了這裡。
可是她進不來,在外面被風雪吹了一天,只聽到裡面戰火不斷的聲音,但乾着急也進不來。
幸好在等了一天之後,世子爺來了,當她看到世子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世子妃肯定會沒事!
棋枰和芰荷相視一眼,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跟上去,而是去找世子妃,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擔心她。
朝景被魏公公帶着去了養心殿,他知道太子殿下一定在那裡,不過如今西京還沒傳出皇上駕崩的消息,這不禁讓他皺眉。
如果皇上還沒駕崩
,他就住進了養心殿,那些大臣們一定會聯合起來不讓他登基。
不過這些都和他無關,他的蘿兒還在等着他。
走進養心殿的時候,太子宇文軒正靜立在裡面,而他懷中正抱着一個嬰兒,而那嬰兒在看到朝景的時候,忽地就笑了,那笑聲聽得朝景心煩意亂。
他穿着盔甲,走起路來總是帶着聲響,他淡漠的走到宇文軒的身後,淡淡地說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宇文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輕聲說道,“景世子不要多禮,這一次宮變你雖然沒有趕回來,但本太子知道你在外面的豐功偉績,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請來的援兵若不是你在路途中加以阻隔,想必本太子如今也不會如此安然的站在這裡,父皇在今日一早駕崩,待守喪期過後,本太子便會登基繼承大統,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江山你我可一同坐擁。”
不得不說,宇文軒十分欣賞朝景的才華,無論是文韜武略還是帶兵打仗,只是他父皇一直忌憚着他出生時的徵兆,處處橫加陷害,可那些在他看來,只不過是說明景世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罷了!
此等人才,他一定會重用。
朝景微微彎腰作揖,淡漠地說道,“微臣不想索要恩賜,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有沒有好好守護着微臣的愛妻,如今微臣還未與她相見。”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很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現在想要去見齊蘿的心思。
可是當他剛說完,便看到宇文軒的臉色變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中的嬰兒,輕嘆了一口氣。
朝景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瞪着一雙大眼正望着他,當他們視線在空中交匯的那一刻,他忽然就笑了。
稚嫩純真的笑聲在養心殿中響起,朝景卻無動於衷,他只是那麼看着,並沒有說話。
宇文軒走到他面前,將嬰兒遞在他面前,沉聲說道,“宮變的時候皇姐受到驚嚇早產,剛把孩子生下來就撒手人寰,爲她接生的嬤嬤不小心打翻了房間裡的火燭,整個太醫院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幸虧本太子去的及時,將孩子從裡面救了出來,只是皇姐……”
朝景的眸忽地變得清冷,他冷冷地睨視着他,放在身側的手指悄然握緊。
“景世子,本太子知道你現在怨氣很深,可這是事實,我想瞞也瞞不住,我願意分一半的江山給你來作爲彌補,你可願意接受?”
宇文軒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這次朝景真的幫了他許多,再加上對齊蘿的愧疚,他才如此,只是他也知道,朝景素來也不喜歡這江山,想來是不會同意的。
朝景清冷的眸望向那依舊在對着他笑的孩子,可如今那笑容在看他看來,又有多刺眼!
他冷聲說道,“不必,微臣告退。”
他沒有伸手去接過孩子,而是毅然的轉身,提步往外走去。
站在養心殿的門口,他擡起頭望向那露出魚肚白的天邊,風雪撲打在他臉上,他卻感受不到一絲寒意。
直到
看到棋枰和芰荷沉着臉走過來,他才知道,這件事是真的。
他漫無目的走出了宮門,臉上淡淡地,並沒有一絲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有多痛。
如果早知道會如此,他一定不會去在乎那些士兵的死活,一定會快馬加鞭趕回來,或許蘿兒也不會出事。
呵!難產!爲什麼要保住那個孩子,若是他在場,一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走在西京的大街上,目光環視着四周,幾乎在這裡的每一處都能看到齊蘿往昔的身影,他的心一沉,每一個回憶的畫面都直直的戳在他的心窩上。
皇宮遭到了如此重大的變故,在天子腳下的西京自然是人人自危,如今外面又下着暴風雪,整條街道上幾乎沒有人煙,很難看到行人的身影,他就這樣目視前方地一直往前走。
他依稀還能看到乞巧節那晚他們站在街上猜謎時的情景,還能看到在皇上壽宴的時候,她裝疼趴在地上衝着他做鬼臉時的笑容,甚至還能看到在經絡醫館開張那天,她帶着齊西西在門前唱歌跳舞時的身影。
而她的聲音此刻正在他腦海中不斷的盤旋着,讓他的心狠狠地抽搐着。
“我是殘疾人,不能應戰,你們不能欺負殘疾人。”
“朝景,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今天特別帥?”
“景大才子,我是個文盲,不如我來考考你?”
“好了好了,最後一個謎題,大才子,你若是能把這個猜對了,我就以身相許怎麼樣?”
“好啊!你若是猜對了,我下一世也對你以身相許,可你若是猜錯了,我真的許你生生世世了!”
朝景忽然哭笑了一聲,他心裡默唸着,生生世世……
一滴清淚自他心底劃過,他淡漠的瞥視着着西京的街道,突然,他的雙膝跪在了地上,滿眼忍耐的望着地面,雙拳砸在雪裡,發自肺腑的低吼了一聲。
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毫無預兆的落下,砸在雪裡,他清冷的眸怔怔地望着地面,面無表情的擡手將臉上的淚水拭去,眼眸也變得愈發陰狠了起來。
在街角,芰荷抱着小世子靜靜的站在那裡,棋枰站在他身後。
芰荷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棋枰衝着她點了點頭,她才提步走了過去。
聽到“咯吱咯吱”的走路聲,朝景依舊不爲所動,他默不作聲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看着走過來的芰荷。
當他看到她懷中的嬰兒時,突然臉色一變,厲聲說道,“把他抱走!”
簡短的四個字,卻嚇得芰荷渾身一顫。
不得不說,朝景如今是恨極了這個孩子,如果不是他,他的蘿兒也不會死!他很害怕,芰荷若再走近幾步,他會不會就這樣把他揚起來摔死在地上!
芰荷的腳步一頓,她扭過頭又看了眼棋枰,得到鼓舞之後,還是步伐堅定的走了過來。
只是沒想到,她剛走過來,朝景便伸手一把將孩子奪了過去,目光陰狠的高高將他舉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