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挺着肚子走的極慢,但還是艱難的走了過來,她知道宇文逸凡不會無緣無故叫她小心賢妃,但她很難想象,一個孩子告訴別的女人讓她小心自己的孃親,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爲他推着輪椅,輕笑着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宇文逸凡的手一頓,將雙手塞到了腿上蓋着的棉被中,輕聲“嗯”了一聲。
他其實最反感別人幫助他,他的腿雖然站不起來,但他依舊和他們一樣是個普通人,甚至比他們還優秀。
可唯獨這一次,他沒有拒絕,只因他感覺到齊蘿有話要和他說。
本離他們很遠的宮女們面面相覷,八皇子讓她們走遠一些,可如今看着他們走了,她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若跟上去了會不會惹惱八皇子。
最終一個小宮女在其他幾人耳邊低語了幾句之後,便匆匆跑回賢妃的寢宮,想要將此事稟明賢妃娘娘。
齊蘿推着宇文逸凡,走的極爲緩慢,她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八皇子,如果我告訴你,我有辦法能讓你重新站起來,你會相信我嗎?”
原本這件事她是打算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再同他說,畢竟也急在這一時。
可今日他的那句話真的觸動了她,雖然在荊博書院他總欺負西西,可卻並沒有讓她反感,她反倒是覺得,他那樣做是因爲他也把西西當成了朋友,雖然他對待朋友的方式很特別。
“不需要。”
宇文逸凡的臉一沉,忽地伸出放在棉被中的手快速的滾動着輪椅,陰沉着臉往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從小到大他不知道聽到那些大夫說了多少次能讓他重新站起來的話,起初,他真的信以爲真,天真的以爲自己還能站起來,可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坐着輪椅,那些人卻不再說話了。
他現在很反感別人和他說這句話,哪怕她真的有辦法讓他站起來,那也等她讓他站起來後再說,可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又何必來給他希望,再讓他失望。
他本就已經傷痕累累,如今傷痛於他而言,已經變得麻木。他只是想平靜的就這樣好好的活着,可她爲什麼又要來給他希望。
而他最讓自己無法忍受的是,本以爲再不會被輕易動搖的心竟因爲她的一句話而搖搖欲墜!
齊蘿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望着他決然離去的背影,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她只是覺得一個孩子不應該在這麼小的時候,就遭受這樣的苦難。
這一次她沒有追上去,她覺得自己若是追過去了,他的心情一定會更不好。但是這也不代表她放棄了,等到時機成熟,她一定會幫他站起來。
齊蘿在萬德宮裡走走停停,她看着這宮中的花花草草,這宮裡的生活還沒開始,她就已經在想念朝景了。
她看着湖面微微愣了愣身,待一陣冷風吹來,她下意識的抖了抖身子,這才轉過身往回走。
剛走出去沒幾步,忽地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個
小太監,他直接衝到齊蘿面前,單膝跪在她面前,緩緩說道,“奴才參見景世子妃,奴才是天羽軒容嬪娘娘身邊的人,娘娘本想過來探望世子妃,可臨時被皇上叫了去,紫鵑答應如今也還病着,娘娘差奴才過來接世子妃過去。”
齊蘿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她的目光看向四周,若山蓉姐姐真的派人來接,怎會只派他一個人?
只是如今這方圓幾裡,就只有她和這個太監,若他在這裡謀害她,她饒是力氣再大也反抗不過他,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也正好想看看,她這剛進宮,就有誰要找她麻煩。
“嗯,前面帶路吧。”
小太監面上一喜,雙手交替着在胳膊上擦了一下,欣喜的回道,“是。”
齊蘿無聲的冷笑了一聲,便真的跟着他走了,只是這個小太監似乎不知,她並非是第一次去天羽軒,而他帶路的方向分明就不是天羽軒的方向,而是冷宮的方向。
她嘴角微微上揚,如今這冷宮裡關着的只有惠妃,果然這宮裡唯一惦記她的就是惠妃娘娘啊!
她忽然面露痛苦,扶着宮牆呻吟了一聲,捂着腹部眉頭緊緊的擰着。
“啊……好痛,肚子好痛……”
走在她前面的小太監很明顯的慌了,他只是奉容嬪娘娘的命把世子妃帶去冷宮,並沒想過世子妃會出事。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世子妃,要不要奴才現在去爲您請太醫?”
齊蘿重重的點了點頭,忍着痛楚艱難的說道,“快去!”
小太監的眉緊皺着,慌忙轉身飛奔去了太醫院。
在他走後,齊蘿才緩緩地直立起腰板,她望了一眼冷宮的方向,既然她那麼想見她,她遲早會去見她一面,不過不是在這個時候。
她淡淡地轉過身往萬德宮走去,回去以後,才知道原來太后方纔差人過來叫她過去,她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帶着宮女過去了。
沒想到,她剛走進壽康宮的時候,便看到這屋子裡坐了滿屋子的人,就連方纔那小太監口中說被皇上叫去的山蓉姐姐此刻也眉開眼笑的同衆人說話,她挺着大肚子剛一走進去,就聽見有人笑着拿她打趣。
“哎呦喂,姐妹們快看咱們景世子妃的肚子,才七個多月就這麼大了,怕是龍鳳胎吧!”
她的話瞬間逗笑了一片人,所有女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處,齊蘿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她尋目望過去方纔說話的那個女人,她眉眼凌厲,以前從未見過,許是剛被納入後宮的嬪妃。
她也不扭捏,笑着越過衆人朝太后走了過去,邊走邊回道,“娘娘莫要取笑我,我哪兒有那福氣懷龍鳳胎,肚子這麼大是因爲小世子一直在裡面翻跟斗來着,想來是地方不夠大,給撐起來了。”
“噗”連續的噴茶聲響起,瞬間全場爆笑。
齊蘿卻面色淡淡地乾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她笑點高了,還是她們笑點太低,她真沒覺得哪裡可笑。
這朝陽在她肚子裡翻跟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
已經適應了。
太后慈祥的笑着挽住了她的手,如今她顯得越發的蒼老了,這病着容顏也憔悴了不少。
“方纔哀家差人過去接你,怎麼聽說你不在萬德宮?如今懷了身子,這宮裡雖說表面平靜,可人多又雜,你再亂跑若出了什麼事,哀家這下去了也不知該如何向笙晴交代了。”
太后的話音剛落,齊蘿的餘光便瞥見山蓉姐姐朝這裡看了過來,她還像往常一樣扭過頭衝着她微微一笑,說道,“不瞞太后娘娘,方纔我真的差一點就出事了。”
“是何人這麼大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對世子妃不利?你不要怕,只管說出來,太后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賢妃放下手中的茶盞,一臉的擔憂,她的話一出,坐在身邊本還在竊竊私語的嬪妃們也皆不敢說話了,只是紛紛轉過頭來望着齊蘿。
太后也看着她,雖然她病着,一臉的憔悴,可那眼底的怒火依舊呼之欲出,想來也是真的惱怒了。
齊蘿抓着太后的手,故作委屈的說道,“方纔我走路上,一個小太監突然橫衝直撞出來,說是容嬪娘娘差他來接我過去,我當時信以爲真便跟着去了,沒想到他帶我去的根本就不是天羽軒,而是冷宮。太后娘娘,幸虧我找了個藉口逃掉了,不然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兒!”
她說完目光便望向容嬪,只是沒想到,她竟真的在容嬪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恍惚,在那一刻,她真的心寒了。
她想不通爲何山蓉姐姐要這麼對她,可很顯然她也沒想到她會當衆說出來。
然,時光在流逝,人也會長大的,她若還像從前那般,那她豈不是會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容聲面露疑惑的說道,“本宮吃過早膳便來了壽康宮,從未差哪個宮人去接世子妃,你確定是天羽軒的太監嗎?”
齊蘿重重的點了點頭,異常堅定的說道,“容嬪娘娘,的確是天羽軒的小太監。”
太后忽地擡起手一拍桌子,在場的衆人皆渾身一抖,瞬間挺直了腰板,將容嬪本想反駁的話也嚇回去了,她脣瓣動了動,沒說什麼。
太后厲眸望向門口,凌厲的吩咐道,“來人啊,去把在天羽軒伺候的太監都給哀家帶過來!”
“是!”
門口的帶刀御林軍沉沉地應了一聲,便雙雙轉身往天羽軒走去。
齊蘿的眸閃了閃,手掌覆上太后的手背,出聲安慰道,“太后娘娘,真對不起,本來我被接進宮是來服侍您的,如今還害的你爲了我還動怒。”
她說着鼻子一酸,大有一種要落淚的衝動,這看在太后眼裡很是心疼,太后拉着她的手面色緩了緩說道,“哀家是病了,但不是死了,這些奴才如今越發的不把哀家放在眼裡了,哀家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給這幫奴才們撐腰!”
她雖然沒有直接指向容嬪,可每一句聽在容嬪耳朵裡都很刺耳,如今皇上專寵她,已經導致後宮中怨言不斷,太后只是病着沒有多加計較,如今一來怕是要對她有成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