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鷹的話一出,外面隨行的幾名精兵也愣住了,他們根本沒想過在他們解釋過後,面前的這個軍官會直接叫車裡的人出來。
他們謊報了齊姑娘的性別,如果她此刻出來,一定會穿幫暴露。
如此一想,他們幾人相互看了一眼,悄然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齊蘿沒想到她會他們心照不宣,她垂着頭整了整身上有些褶皺的衣袍,在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之後,用手指挑開了車簾,她平靜的眸望着夜鷹,緩緩說道,“將軍,因家母病重性命垂危,在下才不得不帶着隨從趕夜路回府,還請將軍給個方便。”
她原本行爲舉止就不拘小節,如今又穿着男兒裝,如果不仔細觀察,她渾身的英氣確實不輸給任何一個男子!
剛纔她沒聽清楚他們在外面是怎麼說的,只隱約聽到了公子二字,她索性就變了個理由,以不變應萬變。
夜鷹在看到她之後,先是一愣,而後便打馬上前將馬停在了她面前。
他一雙鋒銳的雙眸仔細的打量着齊蘿,一言不發。
齊蘿也毫無畏懼,落落大方的與他對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心虛。
夜鷹忽地一笑,揚聲說道,“不知公子家裡除了雙親,可還有其他的姐妹?”
他沒有問兄弟,而是隻問姐妹,這一點讓齊蘿的心提了起來。
她嘴角微微上揚,淡淡地回道,“有,將軍可是想說親?”
她思忖再三,如果直接說沒有就太不合實際了,畢竟在這古代,大多數男子家裡都是三妻四妾,兒女滿堂,無論說他家裡就他一個還是全是男丁都顯得太假了,爲今之計,只能一步步來,見招拆招了。
夜鷹的嘴角蕩起一抹饒有深意的弧度,他淡漠的說道,“並非是本將軍要說親,而是近日皇上在給賢王物色美人,本將軍臨危受命,剛找齊了十九個,還差一個。如今看公子模樣姣好,心想着家裡的姐妹們定然也不會差了,不如本將軍送公子回府?”
他的話音剛落,齊蘿便看到那騎在馬背上的精兵們紛紛扭頭看來,他們的手還是放在劍柄上,隨時做好出戰的準備。
可齊蘿以前聽說過夜鷹,他的武功似乎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十幾年來從未遇到了能與之抗衡的對手。
她帶來的這些人雖然都是軍隊裡的精兵良將,可比起夜鷹來感覺還相差甚遠,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那可真是不巧,在下是家裡的長子,庶妹們也都嫁了人,怕是不能再嫁給賢王了。”
“既然如此,那公子請。”
夜鷹朝着後面做了個手勢,擋着他們路的士兵們有序的向路的兩邊走去,前面的路也變得寬敞起來。
齊蘿向夜鷹道謝之後,便又坐回了馬車裡,當她坐下之後,她才沉沉地喘了口氣,那眸底的清冷被傷痛所代替。
她眼眶一熱,鼻子酸澀無比,剛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說出賢王二字的,她也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深夜
和別人討論爲朝景娶妻的問題。
她的眼睛睜得碩大,眼淚大顆大顆的從臉頰滑落,她真的很想忍住不哭,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馬車徐徐走開了之後,她隱約聽到外面女子的聲音,這才掀開窗簾目光往外看去,只見清一色的女子穿着統一的衣裙走在軍隊的正中央,她們身上穿着淺粉色的薄紗,即便是夜晚,還依稀可見那薄紗之下的酮體。
只是在齊蘿還未從她們的穿着回過神的時候,她的目光就被她們的臉給吸引了,這十九張臉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們長得並不相似,可那五官卻讓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在與她們擦肩而過的瞬間,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難怪方纔夜鷹要問她家中的姐妹!
她的目光望向遠處的山丘,此時此刻她真的好想念朝景,她甚至有一種跳下馬車的衝動,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這麼做。
如果她跳下馬車讓夜鷹帶自己回了賢王府,朝景知道了一切的真相,那如今在西京的她帶來的這些人都會死去,遠在攝政王府的北堂也會死,天下會再一次大亂。
她擡起自己的手臂張開嘴巴狠狠地咬了上去,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胳膊上,她收緊牙關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她要讓自己清醒,讓自己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她不能違背自己的諾言,不能在北堂好不容易放下先前的仇恨之後,再給他狠狠地補上一刀。
終於,馬車和夜鷹的隊伍越行越遠,在徹底打消了去見朝景的衝動之後,她才鬆了口。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胳膊上的一排牙印,上面還帶着點點猩紅,好在沒流血,她將衣袖放下去,擦乾自己的眼淚,目光堅定的繼續前行。
她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只是她突然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剛纔的那些人中有好幾個女子不僅長得像她,甚至比她要美百倍,身材也比她好很多,不知道朝景最後會娶幾個?
當初和北堂那麼斬釘截鐵的話如今在她腦海中響起,卻帶上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嘲諷。
而在方纔她與夜鷹交談的地方,夜鷹在認真思索了幾分鐘之後,又緩緩地騎着馬走回了自己的隊伍,他對着站在最前面的副將冷聲吩咐道,“你帶上幾個身手不錯的跟着剛纔那輛馬車,看看他們究竟去哪兒?無論看到什麼,都第一時間回稟。”
“是!”
那副將大聲的應了一句,便拽着繮繩調轉馬頭,帶着人飛奔而去。
夜鷹則是帶着大部隊繼續往賢王府行進,其實剛纔他在於那馬車裡的貴公子說話的時候並未發現任何的異常,只是那先前和他說話的家僕他隱約在他們身上感覺到了軍人的氣息,許是他平日裡老呆在軍隊裡有些敏感,可如今多事之秋,還是多加防範一些最好。
……
馬車終於出了西京繁華的街道,漸漸逼近了破廟,只要穿過前面那座小山丘,就能看到棋聲在信中寫的破廟了。
只是剛走出
去一截,齊蘿就聽到馬車外的馬蹄聲,她下意識的掀開了窗簾。
那原本騎馬走在前面的一精兵沉着臉走到車窗外,低聲說道,“齊姑娘,咱們好像被跟蹤了。”
齊蘿本想扭回頭去看看,可轉念一想,只要她一扭頭,跟蹤他們的人一定就知道了,她的腦袋動了動,沒轉。
馬車也以緩慢的速度換了個方向前進着,齊蘿輕嘆了一口氣,小聲說道,“定是方纔攔咱們的那個人派來的,咱們且走且看,尋一處府邸看起來殷實的宅子進去,給他們些銀子進去坐會兒。”
“是。”
那士兵同她說完話之後,便又騎着馬返回了最前面。
其實夜鷹起疑是正常的,畢竟她帶來的這幾個男子常年住在軍隊,身上的陽剛之氣比起普通人而言要略濃一些。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的話讓夜鷹起疑了,總之如今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好在他們馬車走的這條巷子裡,似乎富貴的人家還不少,只是如今已經二更天了,已經有好幾處院子都已經漆黑一片,想來是睡了。
他們耐着性子往前尋去,只見在一片漆黑的相連的府邸中,當真有一處院子裡燈火通明,裡面還隱隱傳來歌舞的聲音。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也很隨意的下了馬,自然的牽着馬過去敲門。
開門的想必是府裡的管家,他在看到外面陌生的面孔之後,還未來得及詢問,便聽到那士兵笑着說道,“劉叔,咱們家公子回來了。”
管家莫名其妙的被人喊作是“劉叔”,他皺了皺眉,正想說他們可能是走錯了,便看到了那士兵眼底凌厲的目光,他也被嚇得瞬間呆滯,手一鬆,大門就被士兵打了開來。
那士兵在管家詫異的目光之下,大步走了進去。
而齊蘿則是泰然自若的坐在馬車裡,那些跟着他們的人也躲在暗處仔細的觀察着。
果然不出片刻,那府邸的老爺笑着從裡面走了一出來,他大聲的說道,“兒啊,爲父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齊蘿脣角微揚,她緩緩掀開簾子,輕聲說道,“爹爹,是兒子不孝,如今母親病重了才知道回來,我保證這次回來就再也不走了。”
“好!好!”
那老爺雖然是笑着,可眼底滿是惶恐,身子也在忍不住顫抖。
齊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攙扶着和他一起走了進去,管家也派人一起將馬匹和馬車趕了進去,待府邸的大門重新被合上,夜鷹派來的人才現了身,他們又在門外等了幾個時辰,這才起身離開。
在府裡,齊蘿像他們說明了苦衷,當然這苦衷只是臨時編纂出來的,她命人給了他們許多銀子,這一晚就在這府裡借宿,打算明日天不亮在出發。
那老爺也樂得接受這橫財,慌忙給他們安排了上好的廂房,今日是他孫女辦滿月酒,故而才忙活到這麼晚,沒想到會得到這筆橫財。
只是齊蘿怎麼也沒想到,這幾個金元寶竟會爲她帶來她預想不到的災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