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的眉輕皺着,衝着衆人點了點頭,行禮後緩緩說道,“如今越接近臨盆,她也會莫名的緊張,總是很快就忘記了自己剛剛做的事情,這屬於正常現象。”
容嬪淡淡地“嗯”了一句,說了一些讓她照顧好自己身體之類的話,便道別離去了。
在她們走後,齊蘿深嘆了一口氣,忽地伸出手在自己臉上拍了拍,她現在看誰都是假的,真是要命。
文卿見她如此,不由得冷眼瞥視着她,輕聲問道,“怎麼了?”
齊蘿扭頭看他,忽地踮起腳尖,伸出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番,一邊摸一邊說,“文卿,你是真的嗎?這臉皮不會是貼上去的吧!”
文卿的眉眼瞬間低沉了下來,他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冷眉冷眼地說道,“我當然是真的!”
齊蘿看他的彆扭樣,“噗嗤”一聲就笑了,心情大好的提步往壽康宮裡走去。
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有本事能讓自己笑得沒心沒肺,擔憂朝景的心情也漸漸落了下去。
文卿無奈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沉着臉跟了上去。
在他們身後,容嬪和紫鵑答應並肩站在一處,她們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他們離去的方向。
紫鵑眼神微眯,沉聲說道,“娘娘,她好像發現了什麼,竟試探奴婢,若不是打聽的詳細,怕是方纔就露出馬腳了。”
“此事至關重大,找人留意着,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來稟告本宮。”
“娘娘,要不要殺人滅口?”紫鵑的眼底閃過一絲殺戮,跟在容嬪娘娘身邊久了,手段也陰狠了。
容嬪冷漠的睨視着她,冷冷地說道,“你給本宮記着,不準動她分毫!不然本宮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她陰狠的眸瞪着紫鵑,嚇得紫鵑渾身一哆嗦,慌忙低頭應道,“是。”
她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如今江山馬上就要易主,景世子手握兵馬在外遲遲不歸,不就是在等一個回宮的契機麼!況且今日看太子胸有成竹的模樣,怕是二人私底下早已有了交情。
她好不容易纔和太子達成了同盟,若現在動了齊蘿,等景世子回來,她這幾個月來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
壽康宮太后的寢殿門口,月嵐和幾名宮女皆皺着眉頭在低頭私語。
齊蘿剛一走進來,就發現氣氛的詭異,按理說,如今天都黑了,寢殿內應該掌燈纔是,可如今還是黑漆漆一片。
她心頭一慌,眸孔不由得放大,提步走了過去。
月嵐在看到齊蘿的時候,身子一顫慌忙迎了上去,她小聲地說道,“景世子妃,太后娘娘從晌午睡到現在都沒醒,奴婢頭前進去叫了幾次,都被她訓斥了,現在也不知該不該再進去。”
齊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正準備擡腿進去的時候,忽地被人拉住了,她詫異的一轉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文卿。
文卿緊蹙着眉說道,“微臣是太醫,還是我去吧。”
他因爲太瞭解她了,若太后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她一定會
很難受,可若是這件事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要比直觀感受到的痛楚好很多。
齊蘿重重的搖了搖頭,聲音都忍不住帶着哽咽,她目光怔怔地望着文卿,“我醫術不比你差,我去。”
她還沒說完,便看到文卿轉身走了進去,她腳步一頓,也慌忙跟了上去。
月嵐和其他幾個宮女見此情形,便也都跟了進去。
寢殿裡的蠟燭被點燃,扣着夜明珠的燈罩被揭開,殿內瞬間一片亮堂。
文卿用後背擋着齊蘿的視線,不讓她去看太后,自己則是伸手探向太后的脈搏,突然,他的手顫抖了起來,他不由自主的將手指伸向太后的鼻間。
感覺到文卿身體的微微顫抖,齊蘿猜也猜到了,她剛想要越過文卿上前去,便感覺到他忽地轉過身來,雙手抓着她的胳膊說道,“太后駕崩了……”
離他們最近的月嵐身子猛地一顫,衝了過去,她渾身顫抖着望着太后,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
瞬間,殿內響起一片低聲哭泣的聲音。
齊蘿只覺得此刻大腦有些發懵,她眼眸慌亂的望向牀邊,在看到太后的身體時,她的心狠狠地一顫,眼淚自眼眶決堤而出。
她哭泣的聲音還未從喉腔中發出來,便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軟軟的向地上倒去。
文卿的面容一怔,抓着她胳膊的雙手驀地用力,這才穩住了她。
他一彎腰打橫抱起她,腳步如風的往外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冷冷地說道,“快去拿我的藥箱來。”
“是。”
聽到他聲音的一個小宮女哽咽的應了一聲,拿起他的藥箱後小跑着追了上去。
太后駕崩的事情瞬間就傳遍了整個皇宮,臥病在牀的宇文華陽聽到這個噩耗,饒是臉色再蒼白,還是被魏公公扶着來了壽康宮。
壽康宮裡嬪妃大臣站了滿滿一屋子,宇文化陽坐在牀前,握着太后已經變得冰涼的手指,痛苦之色盡顯在臉上。
隨後,他下了一道聖旨,舉國哀痛。
一時間整個南隋都沉浸在太后駕崩的悲痛中,到處都掛着和地上的雪花一樣白的白綢子。
太后駕崩,諸皇子以吊念他們的皇奶奶,探望父皇病情爲由,自由出入皇宮。
他們背地裡四處拉攏大臣,拉攏後宮嬪妃以及她們身後的家族。
這一切都悄然有序的進行着,卻連絲毫都沒傳到臥病在牀的皇上耳朵裡,魏公公忖度形式,在不久前就已經成了太子殿下身邊的人。
在他看來,太子久居西京,與許多王宮貴胄大臣往來頻繁,相比於其他纔回京不久的皇子來說,太子無疑是這皇位繼承者的不二人選。
太后在三日後下葬皇陵,由御林軍新任統帥彭子行帶兵押送。
太后離宮之後,宮裡瞬間恢復了平靜,各皇子也收斂了一些。
……
齊蘿昏迷了整整四天,這四天,文卿每天都在深深地擔憂中度過。
齊蘿醒來的時候,文卿正趴在牀邊淺睡着,這四天他是一刻也沒合過眼,如
今是真的累了才趴着睡了過去。
她喉嚨乾燥的發不出一絲聲音來,她用手指推了推文卿,見他沒反應,她又用力的推了推。
文卿朦朧地睜開眼,在看到齊蘿的那張臉時,他瞬間睡意全無。
“文卿,朝景回來了沒有?”
齊蘿的聲音澀澀的,讓人聽了都覺得很是心疼。
文卿沉着臉搖了搖頭,他很顯然沒想到齊蘿一張嘴會問朝景,雖然是在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她本是奉命入宮侍奉太后,如今太后駕崩,她自然就不需要再繼續呆在這裡了。
齊蘿擡起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她如今喉嚨裡乾澀的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她感覺她快要缺水而死了。
文卿沒給她倒茶,而是倒了杯溫水低了過來。
齊蘿一仰頭,“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她雖然是一口乾,但喝的也很緩慢,畢竟現在懷着身孕,做任何事都要爲肚子裡的孩子考慮。
她喝完之後,擦了擦嘴角,雙眼無神的問道,“太后呢?”
“太后的遺體在昨日已經被遣送去皇陵了,齊蘿,生死有命,每個人的出生都是奔着死亡去的,你該把這些看開一些纔是。”
她就是因爲太在乎纔會導致昏迷,如今他光看脈搏根本無法得知孩子是否受了影響,可昏迷這幾天,除了湯藥能喂下去,食物她根本就沒辦法嚥下,長時間處於飢餓狀態的話,對孩子也不好。
齊蘿的腦袋瞬間耷拉了下來,她怔怔地望着牀面,再不肯說一句話。
她不說,文卿也不說,房間瞬間便沉寂了下來。
忽地,齊蘿猛地擡起頭,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文卿,揚聲說道,“文卿,太后娘娘對我極好,我想要盡我所能來報答她。”
文卿點了點頭,問道,“如何報答?”
“幫八皇子站起來,八皇子也是太后娘娘的孫子,之前我和她聊天的時候,無意中提起,每談及八皇子,她都會忍不住落淚,如果我能讓八皇子重新站起來,那她在天有靈,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她就是這樣,她幫了別人不求回報,可別人若是幫了她,她就想千百倍的回報人家。
但是這世間只有一個人她無以爲報,那就是北堂。
文卿的臉一沉,緩緩說道,“這個想法雖好,但不可行,八皇子的右腿是骨骼已經全部碎了,根本不可能再站起來。”
他真的不是像打擊她,而是在告訴她一個很嚴峻的事實,當年萬德宮被燒的時候,八皇子的右腿被落下來的房樑砸中了,骨骼全碎,太醫們曾也絞盡腦汁想要幫他站起來,可最後都放棄了,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的事情。
齊蘿臉色慘白的衝着他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想讓他站起來並非要復原他原先的腿,他右腿粉碎性骨折,又時隔這麼多年,肯定是再無恢復的可能了。倒不如將右腿截去,給他安一個假腿,只要能與左腿一起支撐住他身體的重量,在膝關節和身子交接的地方用彈簧固定,日常彎曲行走是一定沒問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