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離開南隋的事情就這樣被暫且擱置了,不過好在當天晚上柳文昭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人還昏迷着,身上也不停的冒着冷汗,嘴巴里總是喊着她的名字。
她本是想派人去柳府通知他的家人,可聽着他嘴巴里總是斷斷續續冒出來她的名字,她這心裡就七上八下的,最後也沒讓人去通知,她不想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柳文昭的病情在齊蘿的照料下也得到了控制,他醒來過一次吃了點東西,後來又沉睡過去了,身體也在好轉。
這一日齊蘿正彎着腰扇着扇子爲竈臺後面爲柳文昭煎藥,其實這些活兒根本不用她做,可她真的太閒了,一閒下來就會想起朝景,就會忍不住掉眼淚。
爲了讓自己振作,她幾乎無事不做,只要是她能做的事情,都搶着來做。
“聽說賢王和燕楚公主的婚事定在了乞巧節那天,也不知是真是假。”
“乞巧節?那不是十五天以後嗎?”
兩個小丫鬟端着盤子一邊往廚房裡走來,一邊側着頭交談。
齊蘿現在一聽到“賢王”兩個字,頭皮就發麻,她本想站起來制止她們的談話,可卻沒出息的往竈臺後面躲了躲,竈臺的邊角正好遮擋住這兩個小丫鬟的視線。
“不過燕楚公主來咱們西京也有段時間了,這一次四國使臣入京賀喜也是爲了她和賢王的婚事,成親只是早晚的問題。”
“那次我在街上見他們二人走在一起,當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兩個人放下手裡的東西,便一道出去了。
蹲在竈臺後面的齊蘿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許是早就知道他要大婚的消息,如今她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只是對她們所說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設有些牴觸,因爲從來都沒有人說過她和朝景般配的話,反倒是有很多人說她配不上朝景。
她嘴角揚起一抹苦笑,緩緩地站起了身,她剛站起來,就看到先前那兩個小丫鬟又急急忙忙跑了回來,她想再躲起來已經來不及。
那兩個小丫鬟剛跑到門口,腳步便頓住了,她們對着齊蘿恭敬地行禮,齊聲說道,“奴婢見過姑娘。”
齊蘿的臉色一沉,從竈臺後面走了出來,她徑直走向門邊,在路過那兩個丫鬟的時候緩緩說道,“給少爺煎的藥還得再等半個時辰,你們倆幫忙看着吧。”
她的話音還未落,人已經走遠。
兩個小丫鬟望着她的背影,黯然神傷,其中一個兌了兌另一個問道,“姑娘今日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啊?平日裡和咱們說話不都是很親切的嗎?”
“哎,別說了,剛纔光顧着說話都忘了拿這些雞蛋,你先看着藥,我把雞蛋先送過去再過來。”
“嗯。”
兩個人的腳步也變得匆忙了起來。
齊蘿回房間的時候,北洛洛還沒醒來。她坐在桌案前,託着腦袋愣神。
別人總說一日之計在於晨,可她這一大清早的就聽到讓人心情低沉的事情,她就是不明白,朝景成親就成親,爲何偏要選在
乞巧節這一天!
她依稀還能回憶起乞巧節那天,他們在路邊猜謎題,結果她贏了朝景,卻輸給了他生生世世,昔日的話還在耳邊,卻已經物是人非。
她還記得那天朝景爲了長孫招娣棄她於不顧,若非北堂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就死在馬蹄之下了。
只是她不是長孫招娣,燕楚公主也不會是昔日的自己,過去的一切不會重演,因爲她會在他大婚之前離開。
齊蘿的眼眸有些溼潤,她拿起擺放在桌上的毛筆,將白紙鋪平在桌案上,她蘸了蘸墨汁,在白紙上行雲如流水。
這封信是寫給棋聲的,她想問問關於北堂的消息,已經過了這麼久,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洛洛每日都會有意無意的提起北堂,想來也是定思念他的。
她寫完之後,待上面的墨跡幹了,這纔拿着書信出了門,這是她這就麼久第一次出門,爲了不讓人認出她來,她還特意戴了面紗。
由於西京大變樣,許多處的商戶也已經搬離,她輾轉才找到可以代爲送書信的地方,給人家付了錢之後才從商鋪往回返。
齊蘿正沉穩的走在大街上,忽然四周響起一陣躁動,幾名騎着馬的將士從城門外呼嘯進來,一邊騎着馬飛奔,一邊喊,“賢王狩獵回京,所有人退讓!”
他們的聲音很着急,想來賢王也就快要入京了。
齊蘿跟隨着人羣往路邊站了站,將中間的大道讓了出來,她眉眼閃了閃,久久不出門,都不知道他狩獵去了。
她垂着頭眸底滑過一絲苦笑,她以爲在他們見過之後,雖說他現在不缺女人,但畢竟他們曾經相愛過,多少也應該會對他有點影響吧。
可事實證明,那段回憶從頭到尾也只有她一人放不下而已,他依然可以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去打獵,成親……
她感覺到身子的衆人都轉向了城門口,她也不經意間擡眸望去。
朝景騎着棕色的駿馬從城門外緩緩而入,而朝陽此刻正滿面笑容的坐在他的馬背上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在他們身後跟着一羣騎着馬的士兵,還有好幾車子的獵物,看來這一趟,他們的收穫頗豐。
齊蘿望着面前一大一小兩張長得極像的面孔,心如刀割,她的眸也越發的凜冽。
就在她心中的恨意源源不斷涌上來的時候,朝景的馬也離她越來越近,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圍觀人羣的最後面,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匹馬。
忽地,她感覺一絲光亮閃過自己的眼眸,她隨意的一撇,竟看到了朝陽脖子上戴着的玉佩。
她的眸孔忍不住放大,頭皮發麻,背後的汗毛也一根一根豎了起來,她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那晶瑩剔透的雪花瓣模樣的玉佩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的大腦嗡嗡作響,馬兒的身子忽地一跌宕,朝陽小小的身子也隨之蕩了一下,那胸前的玉佩忽地翻轉過來,那太陽模樣的痕跡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齊蘿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她從懷裡掏出
自己的玉佩攥在手心裡,眼淚蓄滿了眼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文卿送給朝陽的玉佩怎麼會在他身上!
她的心忍不住狠狠顫抖了起來,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朝陽,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痛楚蔓延至全身。
朝陽因爲身子不穩上下跌宕了一下,等他坐穩之後,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他扭過頭對着朝景尷尬的笑了笑。
朝景這才注意到他的玉佩掉了出來,他的臉色一沉,伸手將他把玉佩重新塞回到了衣服裡,沉聲說道,“以後沒有父王的允許,你不可以隨便把玉佩露出來知道嗎?”
“知道了。”朝陽低頭用小手摸了摸自己胸前因爲玉佩鼓出來的一塊,眨巴着眼睛問道,“父王,我爲什麼不能把它摘下來?”
這玉佩他從小就戴着,就有一次因爲貪玩把它摘下來了,結果被父王罰站了整整一天,自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敢摘下來了。
這話若是擱在平日裡,他真的不敢問出口,可最近父王和他說話好溫柔,他也就壯着膽子問一問。
朝景眨了眨眼睛,目光望向別處,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戴着面紗直勾勾望着他們的女子,那女子見他看她,直接轉身往巷子深處走去,行爲甚是怪異。
然,他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因爲那是你孃親送給你的,你的名字也是你孃親取得,她很愛你。”
朝陽不安的望着朝景,每次提起孃親,父王總會拉下臉來,果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一隻手託着小腦袋想了想,突然說道,“孃親送我東西是她愛我,那我是孃親送給父王的禮物,所以孃親也很愛父王,我和父王也很愛很愛孃親。”
這些話是芰荷乾孃和棋枰乾爹教他說的,乾爹說如果他不小心惹父王生氣了,就一定要提到孃親,這樣才能免於受罰。乾孃說,只要多說孃親的好,父王就不會生氣了。
他把這些都牢記在心裡,父王雖然總是對他很兇,但他知道父王是全天下對他最好的人。
朝景冷眼瞥了他一眼,緩緩問道,“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你若是說假話,不僅這輩子都見不到孃親,還有可能見不到父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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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的眼簾瞬間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撲打在眼瞼上,他嘟起了小嘴,他是想父王高興,沒想到還要被威脅,他的睫毛眨了眨,小胳膊抱在胸前轉過身坐正,稚嫩的聲音響起,“是乾爹乾孃教我的。”
朝景淡漠的點了點頭,他偏着頭看了冷冷地看了棋枰一眼,又繼續騎着馬往王府裡走去。
騎着馬走在他身後的棋枰被他這麼一看,嚇得虎軀一震,馬速也放慢了下來,他等着夜鷹與他並駕齊驅,小聲地問道,“夜鷹,剛纔王爺瞪了我一眼,不會咱們的事兒被他知道了吧?”
夜鷹腰桿筆直的挺在馬背上,目光望向前方,緩緩說道,“不會,只要你平日少教世子一些歪門邪道,你每日被瞪的次數就會少一半。”
他說完蹬了蹬馬肚子,對着朝景離去的方向趕了上去,只留下棋枰一人在後面風中凌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