芰荷跟着那人直直走出了門口,在她走過的地上都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跡,而她自己卻沒發現。
她的手扶在門框上,擡眼望去,哪裡還有王妃的半分身影,她來回找了好幾遍,也沒看到王妃,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她垂着頭低聲喊了一聲,“王妃。”
她緩緩地轉過身,在看到身後那一長串血漬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就愣住了,她的身子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她一低頭,便看到自己的身下正流淌着一汪血水,此時此刻,她才感覺到肚子蝕骨的疼痛。
“啊……”
她被那鮮紅的顏色嚇得大叫了一聲,身子軟軟的向後倒去,倒在了雨中。
齊蘿只是一味的往前跑,她渾身已經被雨水澆透了,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西京的街道上,眼淚參雜着雨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看着來來往往地打着傘的人,有種恍惚地感覺。
四周的行人在路過她的時候,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她的頭髮溼透了垂在臉頰兩側,她紅着眼眶朝着那些看她的人大吼着,“你們看什麼看!”
那些人對着她指指點點,但還是趕緊走開了。
齊蘿的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越來越重,終於她的腿一軟,整個人就摔在了雨裡,她趴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她哭的撕心裂肺,她沒有流血,卻聞到了滿身的血腥味,她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從天空掉落下來的雨滴,忽地就笑了,絕望的淚珠從她眼角緩緩流下,她的心死了。
她的笑聲讓路過的行人都微微一顫,就連住在街道兩旁的商戶也紛紛從家裡打着傘站在門口,原本因爲下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忽地,在齊蘿的上方伸出了一隻手掌,她擡眼望去,便看到了一個戴着黑色蝴蝶面具的男子站在她身邊,她只是看着,並沒有將自己的手伸過去。
她在看了那人幾眼之後,緩緩地別過臉冷聲說道,“謝謝,麻煩你讓一下,你擋着我淋雨了。”
北堂的手指微微彎了彎,將手臂收了回去,他負手而立緩緩說道,“姑娘,在下不知在你身上發生了怎麼的事情,但我想奉勸你一句,如果活的太辛苦,不妨換一種方式。”
他的聲音變得粗重渾圓,就像是魔音一樣。
變聲是長孫招娣教給他的,他本以爲這輩子都不會用上了,沒想到竟真的有用武之地。
他已經決定了不爭不搶,將齊蘿的幸福還給她,甚至爲此,他還帶走了洛洛,因爲看到他們爲了洛洛而吵架,可沒想到,在沒有了他們之後,她竟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本來已經打算永遠都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了,等她和朝景和好了,他就離開西京,離開南隋,永遠不再踏入此地,可如今,他的心竟又動搖了。
齊蘿的淚眸怔怔地望着他,依舊平躺在雨中,她大聲地問道,“換一種方式?難道像你一樣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能用自己原本的聲音說話嗎?”
“這只是在下選擇的方式,姑娘你看,那是什麼?”
北堂指
了指灰濛濛地天空問道。
齊蘿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瞬間便從地上坐了起來,她滿眸怒火的瞪着他,沒好氣的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北堂脣角微揚,淡淡地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天還沒塌下來,你根本不需如此,就算天塌了,還有我……我們這些男子來頂着,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是啊姑娘,他說的對,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帆風順的,誰又能沒點難過的事情,你們說是不是?”
站在一旁圍觀的一箇中年男子忽然出聲說道,瞬間引起了周圍一片附和聲。
齊蘿聽着他們安慰的聲音,心突然就沉靜了下來,她怔怔地望着地面,這些人與她素不相識,卻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聲安慰她,可朝景卻想方設法的要推開她,她卻還一直往他身上湊。
她驀地揚起頭望着天,想要將眼眶中的淚水倒流回去,沒想到被雨水一砸,淚水就裹着雨水在她臉上肆意的流淌,如今只要一想到朝景,她的心就痛的無法呼吸。
忽地,一把油紙傘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緩緩看向站在她身邊的黑衣男子。
“姑娘,如果你相信在下是個好人的話,可願意去寒舍坐坐?在下平生最喜歡幫助處在懸崖邊的人,依在下看,姑娘現在很需要我。”
齊蘿與他對視了幾眼之後,總覺得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北堂見她打量着他看,他的心也提了上來,畢竟他們相識多年,對彼此都異常的熟悉,他抿了抿脣,出聲喊道,“姑娘?”
齊蘿的身子一顫,轉身便往賢王府的方向走去,“走吧。”
“姑娘,在下的家在這邊。”
齊蘿的腳步一頓,轉身看了眼他手指的方向,便轉了個方向往前走去。
北堂輕笑着搖了搖頭,大跨步的走在了她前面爲她帶路,而在他們身後,青依正抱着北洛洛往城外走去。
已經走出去了一截,齊蘿纔想起來還沒問他的名字,便緩緩問道。
“大俠,我叫齊蘿,你叫什麼名字?”
北堂頭也沒回地回道,“在下沒有名字。”
齊蘿原本心情也不好,也沒再多問,只是垂着頭跟着他一直往前走去。
這一夜賢王府亂成了一鍋粥,棋枰將朝陽留在伏訖夫子府上,自己則是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他這一次沒有先去看王爺,而是風塵僕僕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剛一走進去,就聽到芰荷歇斯底里的哭聲。
他的臉色一沉,快步走了進去。
爲芰荷看診的兩名太醫在看到棋枰之後,便起身背起藥箱迎面走了過來,他們將芰荷身體的狀況一字不差的告訴了他。
她摔跤雖然不是肚子朝下,但因爲撞擊的過重,又沒及時被醫治,他們趕來的時候,腹中的胎兒已經成了死胎,他們也無力迴天,只能開些補身子的藥方,她流了這一胎,還有機會生下一胎。
相比於芰荷來說,棋枰要顯得穩重的多,他陰沉着臉讓兩個太醫下去,
這才走了過去。
臉色慘白的芰荷瞬間撲到了他懷裡,她泣不成聲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對不起……”
棋枰緊緊的抱着她,輕聲回道,“沒事。”
站在房間裡侍奉的幾個丫鬟們也哭成了淚人,她們紛紛起身離去,侯在了門外,讓他們說些貼心話。
在她們走後,芰荷身子抽搐着直立起腰桿,她委屈的抓着棋枰的胳膊說道,“棋枰,我好像看到王妃了……但是我不確定,她撞我的時候好像特別痛苦,我以爲是看錯了,趕緊追上去,她就不見了,棋枰,我好想她……”
棋枰擡起手爲她擦掉臉上的淚珠,心疼的說道,“王妃沒有死,也確實在西京,你看的也許並不是幻覺。這件事非同小可,當時你又在安胎,我就沒和你說。”
“真的?”
芰荷激動的望着棋枰,臉上揚起一絲笑意,不知爲何,剛剛痛失愛子的她竟然沒有剛纔那般難過了。
棋枰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他收緊手臂將她攬在了自己懷裡,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在他們房間門口,夜鷹本已拉在門上的手又緩緩落了下來,他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院子。
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屬下不解的問道,“將軍爲何不說出王爺失蹤之事?”
夜鷹的腳步一頓,轉過身子沉着臉看着說話那人,冷聲說道,“棋枰剛痛失愛子,吩咐下去,今日任何人不得向他們夫婦提及王爺失蹤的事情,明日本將軍會親自跟他們說。”
“是!”
夜鷹滿眼疲憊的伸出手拍了拍下屬的肩膀,又問道,“派出去的人有沒有消息送回來?”
“沒有!”
“再加派些人手,順便找一找林心姑娘,王爺也許是找她去了,下去吧。”
“是!”
他的屬下帶着人風塵僕僕的走了,他則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棋枰的房間,轉身離去,他回房間換了身衣裳,這才往王府外走去。
他是去找齊蘿的,因爲他隱約覺得,找到了她,就一定能找到王爺。
雨越下越小,在三更天的時候便停了,王府裡也恢復了平靜。
然,令誰也沒想到,翌日一大早天王府外便停了一輛馬車,朝陽揹着小包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站在馬車邊對着馬車裡的人揮手,乖巧的說道,“伏訖夫子路上小心,謝謝你送我回家。”
馬車的車簾並沒有沒掀起,裡面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別忘記功課,明日本夫子檢查。”
“……哦。”
馬車調轉了個方向,徐徐地往皇宮的方向駛去了,朝陽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馬車,這才轉身往王府裡跑去。
他用小手推開王府的門,直直的往書房跑去。
他剛一跑進府裡,小白就從不遠處跑了過來,跟在了他身後。
朝陽心情大好的看了它一眼,稚嫩的聲音響起,“小白,咱們先去見父王好不好?我好想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