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本來理直氣壯的小臉忽地便垂了下來,他低着頭手指對對戳,“我讓夜鷹叔叔去和伏訖夫子說我生病了,今日不去宮裡了。”
他害怕他一去宮裡,等到回來的時候父王又不在府裡了!
朝景冷眸睨視着他,邊穿衣服邊冷冷地問道,“那你是生病了嗎?”
朝陽誠懇地搖了搖頭,忐忑的說道,“我想父王了……”
朝景冷着臉說道,“你回去換身衣服,我陪你去宮裡給伏訖夫子道歉。”
朝陽的眸愣愣地看向他,他忽地伸出小胳膊抱住了朝景,輕聲說道,“父王不要!伏訖夫子會打手心的,會打三十下。”
他平日背不下詩來的時候,總會被打五下手心,那時的手掌都腫的高高的,好幾天都不能握着筷子吃飯,如果被打三十下……
他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他就害怕的渾身直哆嗦。
朝景淡淡地將他的手掰開,讓他坐正,淡漠的說道,“你向夫子說了謊,本來就是你的不對,若再不去主動和夫子承認錯誤,那打三百下都不爲過。”
“哇”的一聲,朝陽忽地大哭了起來,他被三百下嚇哭了,他一邊哭一邊向齊蘿望去,至於爲什麼看她,許是因爲父王冷血無情,這附近又沒有其他人,只有她。
齊蘿滿眼心疼的看着他,忍不住出聲說道,“朝景,他是因爲想你才說謊的,只要以後再也不說謊了不就可以了嗎?爲何偏偏要帶着他去宮裡受罰?”
朝陽見她給自己說話,非但沒有感恩之心,反而淚眸等着她大聲地說道,“你別以爲你長得和我孃親一樣,名字和我孃親一樣,就是我孃親了,壞女人!”
他正激動的說着,朝景一把便將他提了起來,他沉着臉問道,“你剛叫她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語調平平,似乎並沒有什麼情緒,可還是讓朝陽的身子抖了抖,他本想就此打住,可一看到齊蘿,他就想起自己的孃親,他臉上掛着淚珠看着朝景說道,“她是壞女人,她搶了孃親的夫君,她搶了我的父王,我討厭她!”
“確切的說,是你搶了她的夫君!”
朝景冷不丁的說了這一句,嚇得齊蘿渾身冒冷汗,她伸出胳膊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沉聲問道,“朝景,你胡說什麼呢!”
朝陽的哭聲一頓,隨後便肆意的大哭了起來,他掙扎着身子要下來,朝景也不攔着,將他放了下來。
朝陽坐在牀上扯着嗓子旁若無人的放聲痛哭,這個時候不管誰來哄他都無濟於事。
齊蘿心疼的望着他,一度想要伸手過去抱他,可每一次伸手之後都會無奈的縮回來,他現在怕是恨死她了!
她憤憤地瞪了一眼朝景,拿過一旁疊放整齊的衣服展開穿在了身上,她穿好鞋之後,站在牀邊對着朝陽說道,“朝陽,如果你討厭我的話,我現在就離開,只要你不哭,你若是這麼一直哭的話,我就把你父王也帶走了啊……”
朝陽的淚眸朝她望過去,但他的哭聲並未停下,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繼續大哭了
起來。
齊蘿望着他的模樣,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她斜着眼瞪了朝景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朝景忽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齊蘿想要大力的把他甩開,沒成想反倒是被他大力一拽,又重新跌坐回了牀上。
朝景想要把她抱在懷裡,齊蘿卻將手掌握成拳頭揮舞着不讓他靠近,她一邊哭一邊小聲的責備道,“都怪你都怪你!你看他都哭成什麼樣兒了!我兒子要是有三長兩短,我可不饒你!”
她的拳頭落在朝景身上不痛不癢的,他眼眸深邃地盯着朝陽,淡淡地說道,“大不了本王再陪你生幾個。”
朝陽的小耳朵微微一動,他睜開淚水朦朧的雙眼,他木訥地望着父王,剛纔他好像聽父王說要和這個壞女人生孩子,那是不是表明父王不要他了。
他淚眸閃爍着,忽地伸出胳膊對着朝景委屈的說道,“父王抱!”
齊蘿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慌忙從牀上站了起來。
朝景的手依舊拽着她的手指,他望着朝陽嫌棄地說道,“你臉上的淚水太多了。”
他的話音剛落,朝陽便揪着衣袖用力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鼻尖紅紅地說道,“父王,我不哭了。”
“真的不哭了?”
“嗯!我真的不哭了。”
朝景眉眼間的冷色緩了緩,伸手將他抱在了懷裡,他剛抱住他,朝陽便慌忙緊緊的抱住了他,生怕他真的走掉一樣!
朝景抱着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氣,其實他哭的時候,他也很擔心他,相比於蘿兒,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他很怕若是所有人都寵愛着他,他長大後變成別人說不得罵不得的性子,到時候他就會很難存活於這世上,這與身份地位無關。
齊蘿見他不哭了,自己的心也沉靜了下來,她錯過他五年,如今想要趕上他成長的最後一班車,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一刻鐘之後,朝景抱着朝陽指着齊蘿說道,“陽陽,今日父王不帶你入宮受罰,都虧了她爲你說情,父王很喜歡她,也希望你能喜歡她。今日之事,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嗯嗯,我知道了。”
朝陽對着朝景笑嘻嘻的,甚爲乖巧,可一扭頭看齊蘿,就全然變了副臉色。
齊蘿皺着眉目光望向窗外,她忍不住摸了摸鼻頭,朝陽這副樣子簡直和她以前一模一樣,討厭誰就會表現的特別明顯,甚至會當着人家的面說出來,她之前就因爲這樣對待岑柳蘭,結果被陷害多次,差一點流掉孩子。
沒想到當時的一舉一動真的會對孩子影響這麼深刻,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眉眼低垂的站着。
“啓稟王爺,伏訖夫子來了。”
門外忽然響起一道女聲,朝陽小小的身子一顫,慌忙恐懼的抱住了朝景。
朝景抿脣,低頭看着朝陽說道,“伏訖夫子肯定是以爲你生病,特意來看你的,你想讓父王陪你一起說謊嗎?”
朝陽用力的搖了搖頭,他不想!
可是如果說出實情的話,又要被打手心
……
朝景嘴角輕揚,緩緩說道,“既然不想父王和你一起說謊的話,父王陪你去向夫子道歉,並且保證日後再也不說謊了,身爲男子,做錯了事受點責罰是應該的。”
朝陽皺着小臉點了點頭,重重地“嗯”了一聲。
朝景爲他穿好鞋,帶他往正殿走去,在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齊蘿一眼,示意讓她跟上。
齊蘿自然欣喜不已,她現在想要時時刻刻都要和兒子在一起,無論幹什麼都行!
朝景牽着朝陽走在最前面,齊蘿緊跟在他們身後,而在她身後又跟着一衆下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正殿走去。
齊蘿剛踏入正殿,便看到坐在正殿裡的長者正擡頭朝門口望來,他臉上溝壑縱橫,頭髮花白,看起來已經年事已高,可當他與她的視線在空中相撞時,她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然,她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這眼神她在哪裡見過,她出於禮貌衝着伏訖夫子點了點頭,沉穩地走過去站在了朝景身旁。
伏訖夫子的視線一直都落在齊蘿身上,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樣。
朝陽輕咬着下脣走到伏訖身邊,他低着頭小聲地說道,“夫子,其實我並沒有生病,我只是想要和父王在一起,不想去宮裡,對不起……”
聽到他的聲音,伏訖纔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他慈祥和藹的望着朝陽,笑着說道,“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本夫子還以爲你生病了,特意趕來看你,爲了報答本夫子,你是不是要邀我共進午膳?”
朝陽的眸一怔,他從來沒見到夫子這麼和藹過,這還是他最害怕的伏訖夫子嗎?
他認真的打量着伏訖,小小的身子來來回回搖晃着看着他,嚥了口唾沫問道,“那……那不用打手心了嗎?”
“你若是想讓本夫子打你的話,也可以……”
“不要不要不要!”朝陽在得到特赦令之後忽然跑向朝景的懷裡,他興奮的爬上父王的腿,父王果真說的不錯,勇於承認錯誤就不會被罰。
伏訖笑着笑着視線又落在了齊蘿身上。
齊蘿本來看着興奮的朝陽覺得自己心情大好,可剛一笑,便感覺到對面傳來一陣灼熱的目光,她侷促不安的擡眸望去,又衝着伏訖點了點頭,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她在腦海中反覆思索着伏訖夫子,可怎麼都想不起來她曾經在哪裡見過他。
朝景也注意到了這一幕,他不禁有些警惕。
在臨近中午的時候,齊蘿被伏訖的目光看的心煩意亂,她和朝景說了一聲便往殿外走去,她並不覺得自己的魅力大到可以去吸引一個年邁的老人。
唯一能解釋的便是,這個伏訖應該是認識她!
可如今的局面就是,皇上在五年前宣佈了自己的死訊,如果她被人認出來,就是公然反駁聖旨,屆時一定會引來很大的麻煩,因此現在無論誰把她認出來,都對她很不利。
而在她身後,伏訖竟望着她的聲音出聲問道,“王爺,這個女子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