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在棋枰的注視下默默的放下圓凳,垂下了頭,原本可以不解釋的她,卻因爲憑空生出來的許多歉疚感而小聲的說道,“我想離開這裡。”
她潛意識的認爲,那個人會阻礙他們。
棋枰利落的將人藏在牀底,輕聲安慰,“世子妃,你沒做錯什麼,也不用自責。世子來了,一切就都好了。”
只是一件小事,棋枰卻從中看出了齊蘿很容易心生內疚,這是善良的表現,同時也是她的弱點。
一個人若是對別人心有虧欠,那很容易被人威脅。
棋枰將房間簡單的歸整了一下,恭敬的站在齊蘿身邊,“走吧。”
齊蘿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雙手拉開了房門,她壓低帽檐,快速的從山莊的廂房穿越到廚房。
在他們身後,被藏在牀底下的男人感覺到屋裡沒了動靜,猛然間睜開了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
無花山莊後門,兩個中年男子在後面推着裝菜的車,齊蘿走在一邊扶着車子。
雪花浸溼了他們的衣衫,其中一個男子擡起頭看了一眼如鵝毛般的雪花,嘴裡罵着糙話,“他孃的,這雪也不知道啥時候停,俺過兩天還想回老家去瞧瞧俺那婆娘有沒有揹着俺偷人!依這情形,俺也回不去了!”
另一個大漢猛地發力,將陷入雪地裡的輪子擡了起來,又繼續前行,強壯有力充滿肌肉的臂膀還依稀能看到肌肉的線條,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說話的男人,“你咋不把你婆娘接過來?”
“俺爹和俺娘還指着她伺候呢!她要是來了,家裡可不就沒人了麼!”
兩個人說着就走到了後門口,站在門口守衛的兩名男子依例對他們進行檢查,一遍檢查一邊沉着臉說道,“明日多送一點蘑菇過來。”
“是,是……”
兩個男人彎腰諂媚的應着,儼然沒了方纔罵人的那股子勁兒。
齊蘿因爲緊張,擡起手將帽檐壓低了一些,連呼吸都變得有些紊亂。
三個人還按着先前推車的動作往外走,眼瞅着馬上剛就要出去了,那守衛忽地一掌拍在了齊蘿的肩膀上,“喂!你……”
他與另一個守衛相視一眼,那守衛便識相的回到了門內,而先前拍齊蘿的男子則是猥瑣的上下打量着齊蘿。
齊蘿肩膀吃痛,卻一聲也不敢吭,忐忑的站在原地。
兩個中年男人默不作聲的轉過了身子,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就當齊蘿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抱了上來,“幾日不見,你竟愈發的清瘦了!不過看起來還是那麼風騷!”
“啊!”
齊蘿忍不住的大喊一聲,大力的推開了纏繞在她身上的男人。
那男人顯然一愣,另一個守衛聽到動靜從裡面迅速的跑了出來。
棋枰忽地從天而降,手腕靈活的轉動,劍起人落,“唰唰唰”揮舞了幾下,那送菜的兩名男人和兩名守衛均軟軟的倒了下來,他們的脖頸處有着明顯的傷痕和血跡。
棋枰抓起齊蘿的手就往京城內的方向跑去。
齊蘿扭着身子看了躺在地上的四個男人一眼,一邊跟着棋枰跑
,一邊喘着粗氣質問他,“你把他們都殺了?”
棋枰頭也沒回,緊皺着眉,方纔他看到大批的暗衛追趕着過來了,這會兒哪有時間和她解釋,便沒理會她的疑問。
齊蘿死死的拽着棋枰的手,再不肯前進一步,她揪着自己的衣服問道,“這衣服的主人是不是也被你給殺了?”
棋枰焦急的望了後面一眼,“世子妃,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快隨我入城。”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十來名暗衛從遠處飛了過來,他們都穿着夜行衣,身上彆着短劍。
爲首的男子指着齊蘿大聲喊道,“此人乃是主子的心頭大患!主子有令,格殺勿論!”
齊蘿嚇得渾身一抖,方纔想斥責棋枰的話也被堵在了嗓子眼,滿目慌張。
棋枰輕輕一扯,便將她護在了身後。
“太子率領御林軍已包圍無花山莊,若爾等現在投降,還尚有一絲機會活命!若執意反抗,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爲首的男子仰天狂笑後歷眸瞪着棋枰,“宮中突遇刺客,御林軍恐怕暫時還出不來!兄弟們,爲主子效命的時刻到了,殺啊!”
暗衛們拔出短劍,快速的朝着棋枰他們進攻而來。
而在棋枰他們身後,裴殷和棋聲騎着馬轉動着刀劍呼嘯而來,衆多王府侍衛揮舞着刀劍緊隨其後,棋枰見援兵來了,便單手抱着齊蘿向後飛去。
剎那間,樹林裡被金屬相碰發出的撞擊聲所包圍。
齊蘿只覺得驚心動魄,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會看到古代打仗時才見的場景,殺戮,血腥,這就是課本上所說的,國人的自相殘殺!
一輛黑色的馬車靜靜的躺在樹林一隅,點綴着金銀的車簾掀起,齊蘿的身子被棋枰用力一拋,她嚇得閉上了眼睛,失聲尖叫!
可她卻沒被摔在地上,而是徑直的飛入了馬車內,某個人溫暖的懷抱中。
齊蘿不太相信的閉着眼睛伸手摸了摸抱着她的人的臉頰,猛地睜開眼,整個人也在同時摔在了馬車的地板上。
朝景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冷眼瞧她,貌似是清瘦了一些。
齊蘿在看清朝景的臉之後,驀地伸出胳膊環住了他的脖頸,激動的淚水盈眶,“朝景!”
絲毫不介意朝景將她丟到地上的過分之舉!
原本想將她從自己身上拽下來的朝景的手掌,在她背後愣了一下抱住了她,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沒事了。”
“嗯嗯……”
齊蘿趴在他肩頭使勁兒的點了點頭,不知爲何,見到朝景就像是見到了親人,回到了家一樣。
齊蘿鬆開了抱着朝景的手,從他身上默默的下來,平復好自己的心情後問道,“朝景,你怎麼來了?”他好像從不出府的!
朝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路過。”
齊蘿:“……”
“啊!”
馬車忽地劇烈搖晃了起來,齊蘿的身子搖擺不定,朝景長臂一撈,便將她攬入了懷中。
數把刀劍刺穿馬車車壁,朝景摟着齊蘿將她換了個方向,平穩的面色上微微色變,感覺到馬車上跳上來了許多人,他用內力一催,馬車四
分五裂開來,他抱着她飛向空中。
朝景在空中厲聲喊道,“不許留活口!”
能知道他會功夫的只有死人。
棋枰和棋聲解決了方纔林子中的大多數,都飛奔了過來,大聲的應和着,“是!”
齊蘿只覺得這一幕甚爲熟悉,她晃了晃腦袋,記憶中原本模糊的那部分記憶開始逐漸變得清晰,池塘,朝景!包括翌日棋聲說她昨晚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句話都無比清晰的映在腦海中。
原來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夢遊,難怪那日朝景問她關於夢遊的事情,難怪夏侯笙晴會向她道歉,難怪她總覺得睡得很早,卻渾身疼痛無比,難怪每日廚房都會給她送湯藥,原來不是關心她,而是她身體裡也有了暹粒!
也、也就是說那個春夢是真的!
只有這樣,一切纔可以解釋!
朝景抱着齊蘿衝出那些殺手的包圍圈,他穩穩的站定以後,低頭看了她一眼,她兩眼無神,呆若木雞。
而朝景抱着她的那隻手正在往地上滴着血。
周圍的人飛來飛去,兵器相碰發出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響起,朝景和齊蘿二人卻像是置身世外一樣站在旁邊。
因爲記憶的狂涌,齊蘿低着頭出了一身的冷汗,而朝景只是靜靜的注視着她。
一種心悸從他心底席捲上來,初次時,齊蘿躺在她身下皺眉的樣子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下一次,他一定會讓她心甘情願。
隨着最後一聲悲憤的慘叫,林子裡靜了下來,地上橫屍遍野。
王府帶出來的侍衛們紛紛從地上強忍着傷痛站了起來,他們有些捂着受傷的胳膊,有些額頭上正往下滴着血,有些站在屍體前久久矗立。
“世子。”
棋枰出聲叫了朝景一聲。
齊蘿也驀地擡起頭來,她一一掃視過地上的屍體,站着的受傷的人,而後感覺到朝景抱着自己的手,她像是觸電一樣從他懷中跑了出來,邊跑邊對着站在遠處的裴殷說道,“裴殷,你受傷了?”
裴殷緊握着被砍了一刀的胳膊,臉上出了一腦門的冷汗,他咬緊牙關搖了搖頭,“大嫂,不礙事的。”
齊蘿擔憂的爲他查看傷勢,急忙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扯開了一條,爲他緊緊的纏繞在傷口上,爲他止血,“這還叫不礙事!那什麼叫礙事!”
朝景面無表情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後。
棋枰擔憂的上前一步,“世子,你的手……”
“無礙。”
棋聲如今筋疲力盡,他翻身上馬,抓緊繮繩,“咱們回府吧!”
齊蘿也擡眼看來,卻偏偏忽視了朝景投過來的目光,她攙扶着裴殷,向他們走來。
朝景冷眼看着裴殷,目光深邃,冷聲問道,“裴殷,你的傷重到需要人攙扶嗎?”
裴殷臉色慘白,吃力地推開了齊蘿的手,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滴落,“一點小傷而已。”
齊蘿怒不可遏,她直視着裴殷,一臉的不服氣,“你能不能別總欺負他?你沒看到他……”
齊蘿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她不經意間瞥見了朝景腳下的一片血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