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恕我直言,我現在想用睿智和偉大這兩個詞來形容您。 ”褒姒說這話時的神情是可以用風情萬種來形容的,但並沒有過多的騷行媚視,也就是說,在展露女人成熟風姿的時候,她表現的很端莊,這讓人有種見到某國第一夫人的感覺。褒姒是在對羅凌說話,她很自然的將自己視爲四人裡最適合交涉的人選。
“偉大,呵呵,這個詞似乎更適合出現在謀篇體面的悼文中。”羅凌一邊說,一邊進行着悠長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會吸引周圍空間中游離的血能重新彙集向他的身體,這幻境只對魔能情有獨鍾,而其他的能量形式並不被其看重,或者說,它沒有辦法吸收。
羅凌緩慢的向湖的方向走着。談話歸談話,警惕心是不能失去的,站在利於動手或利於撤離的位置,這樣的意識已經成爲羅凌的一種本能,象呼吸一般自然。
“至於睿智……”羅凌帶着幾分嘲弄道:“我確實還有點腦子,所以我清楚,如果條件適宜,你們仍會毫不猶豫的將我幹掉,就像我會在同樣的情況下做同樣的選擇一樣。”
“您的坦誠讓人感到尷尬,先生。”從仍未熄滅的火焰中走過來的沙魯不滿道:“我想您出現在這裡,絕不是爲了特意來告訴我們,‘其實大家都是惡棍’這個消息的。”
“當然。我來,是想用已得的信息交換未得的信息。”揹着湖,羅凌站定身形,身體周圍的血霧象是一件光滑柔軟的綢袍,輕飄飄的裹着,無風自動,讓他看起來象是剛剛結束一場血浴。
“這麼說,剛纔戰鬥時提供的信息,是有償服務?”王鐸扛着他的刀,眼中閃動着不懷好意的光芒,跟他手中的那團金將的本質能量一般亮。
“我的樣子很像天使?”羅凌用諷刺來挖苦王鐸說的純屬廢話。
“先生,你的誠意還不是很夠。”嘎爾迪在王鐸額頭青筋暴起、又想動刀之前,搶言道:“看,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能用先生這個稱呼。另外,我們也不清楚是不是會有不止一個人穿着這套甲冑來戲弄我們,昨天談對抗,今天談合作。”
羅凌看了看嘎爾迪,一段時間沒見,這傢伙身上多了一種特別的東西,那是一種氣質上的改變,他很難形容清楚,像是飽經滄桑而變得成熟了。“你就這麼肯定面具後邊有你希望看到的那張臉?”羅凌問嘎爾迪。
“請放心,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訴你,《夜半歌聲》中男主的容貌在我認識的人中,已經算是很英俊了。”
羅凌哼哼乾笑了兩聲,頭甲以一種很科幻的形式,從正面打開,並第次縮減於頸後,露出一張有着灰色眉、發和胡茬子的中年人的臉。如果有人能跟蹤羅凌,盡閱他過去的時光,就會發現,這個中年人,是他的師傅之一,那名教會了他象狼一樣存活的狙擊手。
不得不說,配合着羅凌那雙眸子,他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更生動而有味道,不像他的本來面目那樣,眼神太蒼老,而容貌對比而言,還顯得有些稚嫩。
王鐸對羅凌一直以來對他的無視而耿耿於懷,他狀似瀟灑的道:“哇哦,中年大叔,很酷。但我更羨慕你的甲冑,哪裡買到的?”
王鐸話一出口,沙魯三人暗道事情要糟,他們跟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熟悉到亂開玩笑的地步,更準確的說,在十幾分鍾以前,相互還帶着近乎不可調和的強力敵意。在目前這種局勢下,就算有某種合作的意願與默契,大家也像是刺蝟般小心翼翼的接近彼此,王鐸的話,顯得太輕佻了。
羅凌本意並不向同王鐸這種在他看來純屬渣滓的傢伙計較,但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退讓,不能寬容,就像專賣店新上市的商品不會象地攤貨那樣打折一樣。
“你家家長沒告訴過你,每天要刷牙的嗎?”說話間,羅凌已經象朵紅雲般飄了出去,似慢實快,轉眼之間已在百米之外,再過得數秒,已經完全消失在淡淡的水霧和漆黑夜色所混合的迷濛中。
本來,羅凌的話徹底惹惱了王鐸,但他只衝出了數米,便剎住了身形,因爲褒姒三人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哼!”他轉頭對三人發出不滿的冷哼。“我們擒住他,什麼信息得不到?”
“你要我們付多大的代價來增添一個額外的、不確定的成功?”沙魯用看白癡一樣的眼光藐視了王鐸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跟嘎爾迪走了。
“爲什麼?爲什麼就沒人相信我,那個傢伙比這破地方更加危險!”王鐸帶着幾分歇斯底里,攤着手在那裡咆哮。
“我們都想從這裡脫身,你不覺得這個意願是可以被利用的嗎?”褒姒的質疑和言詞的生硬,充分的表明了她的心情。
王鐸也從褒姒慍怒的神情上感覺到了對方的不快。出奇的,他以難得的嚴正神情道:“褒姒小姐,你確認讓人神魂顛倒,但這個人是不同的。信任我一次!”他晃動着右手食指,“僅僅一次。不要總是想着利用,不是每個男人都象你想的那樣。”
“謝謝。我會很小心。”褒姒的感謝顯的沒有多少誠意,事實上,她心裡是半點誠意都欠奉的,一個二十啷噹歲的人類在她面前講這些,這讓她倒盡胃口。褒姒發現這個特使真的很有折磨人的天賦,用他的做作和虛僞的愚蠢。他太適合演小丑這個角色了,都用不着化妝。
“特使先生,也請你相信我一次,這個男人很可能是讓我們擺脫困境的關鍵。最起碼,我們必須承認,他是個不錯的戰士。當我們回到外面的世界,你將他肢解成無數塊,我也只會鼓掌爲你叫好,但在這之前,讓我們先完成這個假設的先決條件。好嗎?”說到最後,褒姒的聲音至少高出了30%。
揚揚眉、撇撇嘴、攤攤手,王鐸一臉無可奈何、被氣到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裡用含混到他自己才能聽懂的話嘟囔:“他媽的女人,難道下面不被塞滿,就不會有真正的安全感?……”
同樣陷入這個幻境的人們,就在這樣互相猜忌、互相詆譭中又度過了一個夜。蓬勃的紅日再度爬上了天空,彷彿是一夜之間它跟這個世界的距離拉近了不少,溫度竟然一下子攀升了超過二十攝氏度,本來宛如冬陽般讓人覺得暖融融的光線,變的如同夏初般不那麼討人喜歡了。
燥熱似乎進一步刺激了得知屬下幾乎喪失殆盡的四人,他們分別用不同的方式發泄了一下一直以來壓抑和積累着的怒氣、怨氣。使得這幻境中一個上午都顯得熱鬧非常。而羅凌,則繼續他的探索工作。
羅凌覺得,通往這個幻境的路應該不止一條,因爲他認爲雷殿的人到來所途徑的路線和公司聯合所選的並不是一條。羅螭水提到過的宮門,提到過的機關重重的通路,羅凌認爲是另有所指的。這樣的推測隨着他對這個幻境的奇異和強大日漸瞭解而變得越來越確信。他相信,能被羅螭水稱的上麻煩的機關,應該絕不僅僅是能合攏的釘牆、翻板、弩射牆那麼簡單,他甚至懷疑眼前困住他的這個幻境,也不過是諸多機關中比較有特點的一環而已。
羅凌對華夏古人向來充滿敬意,他從不認爲他們設計和製造的機關是能以純力量破解的了的。他確信這個幻境有個被忽略的關鍵,他想找到它,爲此,他需要更多、更全面的有關這裡的信息。
自我阻斷了五感,羅凌完全憑藉感應做了一次跋涉,從宮城的正門向南,不惜耗費能量,在不斷陷落的沙丘上急奔,去尋找另一條通道以及探索這幻境的邊界。
這一跑,就是7個小時,時速接近300公里的連續奔跑7個小時,足夠羅凌從廣安跑到草原了,可他感應到的,只有無盡的沙丘。
羅凌意識到,他再一次被幻境矇蔽了。在這裡,就連最本質的能量,都被幻境利用而成爲引誘闖入者犯錯的一種手段和工具。感應傳回的畫面同樣是假的,他有80%的可能在不停的繞圈,這樣下去只會把自己活活累死。
想到這裡,羅凌毅然決定連感應力也關閉。這就等於徹底把自己同外界的所有聯繫斷絕,而陷入一種純主觀的行動方式中。這樣做可以說是羅凌從未試過的一種行動方式,嗅覺、觸覺、味覺、聽覺、視覺、感覺,全部關閉,他現在不知道一切,狀態比聾子根本不清楚自己說的話是否走音更可怕十倍。他所做的只是向肢體下達邁動的指令,按照早已跑出節奏的頻率和力道,將動作持續下去。
惟一可以給羅凌一點指引的,只剩下了直覺,一種玄妙的、羅凌還沒有能力去接觸的領域,靈魂能量的運用領域。依靠這種特殊的、彷彿是億萬思維邏輯中靈光一現的東西,羅凌在二十分鐘後對自己喊停,然後瞬間恢復了所有識覺。
然後,他有些尷尬的發現,在離他五十多米外,褒姒、沙魯、王鐸和嘎爾迪,以及他們僅剩的幾個四個屬下,正以一種帶着不可思議的、如同看神經病的眼神在看着他。
事實上,褒姒他們八位現在都認定這個神秘的男人其實是有病的。因爲一干屬下都莫名蒸發而煩躁不安的他們,現在覺得自己的心情已經好多了。因爲眼前這位明顯比他們更慘。只這一條,就大大的平衡了他們的失落和悲憤情緒。
“真的,我沒有說謊,我親眼看見他從北面沙丘那邊如飛而來,然後就這樣不停的撞宮城的牆,撞的這麼怪異,就像,就像他似乎根本不知道那裡有道牆!”
這是三分鐘前負責觀察的熊人向褒姒報告的內容。
實際情況是,羅凌的情況比熊人說的還要怪異,因爲他失去了對外界的完全感應,所以根本不知道匹配地形地貌。在撞牆之後,他實際上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奔跑狀態,但他仍自以爲是的在那裡輸出動力,於是,在別人眼裡,羅凌象個瘋子一般以足夠詭異的動作在那裡折騰,一會兒躺在那裡手腳亂刨,一會兒彈起來亂跑,撞牆,倒了再亂刨……
“這傢伙怎麼了?”沙魯看的直皺眉。
“也許,是跟兇骷髏結合後而產生的後遺症?他看起來似乎非常的痛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嘎爾迪嘗試着分析。
“我們去幹掉他。”王鐸攛掇。
沙魯看了王鐸一眼,“如果這種情況再繼續十分鐘,我們就趁他精神力消耗巨大,動手。但你要打頭陣。”
王鐸知道,沙魯這麼說,等於認可了嘎爾迪的分析,而這麼做,除了因爲失去大量屬下而讓他危機感增強外,也是要藉此戰來消耗自己的能量。誰都清楚,即使是發瘋,兇骷髏這般強悍的角色,不付出些代價,都是休想拿下的。
羅凌在凌晨所表現出來的強悍實力,確實達到了一定的讓沙魯等人感到投鼠忌器的效果。而更重要的是,那麼多精英戰士神秘消失,讓四人到現在都有種死神之手正在緩緩攥緊的心理壓力,這壓力促使他們進一步提高了保存實力的意識。看看身左右的吸血鬼和熊人,就連一貫囂張的王鐸,也覺得有些底氣不足了。
他們幹掉羅凌的最佳時機就在這種忌憚和猶豫中錯過了。等到羅凌恢復了識覺,再看了周遭的情況,馬上意識到了自己剛纔是多麼的危險。不過,這次冒險是有所值的,他了解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有關這個幻境的信息:這個地方,實際上是圓的。
“我想,象你們這麼身強體健的人,是沒有嗑去痛片的習慣的吧?”羅凌用這句話兼顧了打招呼和解除尷尬的用途,然後,向湖泊方向飛縱而去。
“去痛片能解決了他的問題嗎?”嘎爾迪望着羅凌的背影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這明顯是個冷笑話,顯然,這傢伙還是比較人性化的。”沙魯說。
“不,不是這樣,我覺得,他掩飾的不是尷尬,而是別的什麼東西,他估計是發現了什麼!”嘎爾迪說。
“發現自己的瘋人病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再做不成那個酷酷的中年大叔了。”王鐸挖苦的笑。
“這個想法真是……天才!”嘎爾迪感覺自己象是在對驢唱‘今夜無心睡眠’。撂下一句語氣上聽不出是贊是諷的話後,當先思索着走了。沙魯向褒姒聳聳肩,帶着兩名屬下,也去了。
“啐!這兩個自以爲是的垃圾!”王鐸看着沙魯幾人遠去的身影,恨恨的說。
不管好話壞話,都當成是壞話。褒姒覺得自己真是受夠了王鐸所扮演的這個丑角。滿腔的怒火和恨意都化作了嫵媚妖嬈,吸引王鐸的注意力,並大灌迷湯,支開兩名屬下,也不曉得褒姒對王鐸說了些什麼,不多時,王鐸那帶着幾分陰柔味道的笑,便在空曠中傳遞開來……
“這個地方實際的形狀,是圓的!”有了這條信息的羅凌,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一個漂浮在虛空中的球體。“怪不得找不到出口,因爲出口在天上!”他想象出一道橋樑接通了外界與圓球,然後橋樑抽去,圓球上的人自然找不到了出路。
“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這個幻境的核心部件是什麼東西了,安排的果然巧妙。”有了突破口,一些百思不得解的迷很快找到了破解的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