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三五月的一天,奢香正在看各部呈上來的公文,俄琪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告訴奢香:“夫人!楊大人把飛騰之所客棧查封了!”
奢香聽了這話很是震驚,心中暗想:難道自己錯看了楊文,他和當年的馬燁沒什麼兩樣!
奢香扔下手中的公文:“爲什麼查封?”
“一個時辰前,楊大人親自帶人查封的。楊大人說,陛下查出原中樞左丞相李善長,貪贓枉法、行賄受賄,而馬掌櫃向李善長行賄最多,所以陛下降旨,將李善長一家、馬掌櫃一家處斬,查封馬家所有生意。”
奢香聽了這話,變得斬釘截鐵:“馬掌櫃絕不會行賄!”
奢香話音剛過未落之際,就急匆匆的向外走,卻被俄琪叫住了:“夫人!這是朱元璋欽定的案子!”
奢香聽了俄琪的話,便開始思慮對策,正在奢香思慮對策的時候,外面傳來一聲大喊:“聖旨到!”
奢香循着聲源看去,只見楊文走在中間,一個手下捧着一道黃色絲綢聖旨跟在楊文右邊。其餘幾十名手下分成兩隊,穿着整齊,腰間佩刀,站在楊文身後。
楊文等人走到奢香跟前,楊文衝奢香大喊一聲:“奢香接旨!”
奢香看看楊文,又看看聖旨,跪在楊文跟前。
楊文從部下手裡接過聖旨唸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州宣慰府雖與馬騰有生意往來,但只要不與馬騰同流合污,一律不予追究,欽此!”
“奢香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奢香雖然接了旨,可她不明白朱元璋到底什麼意思。爲慎重起見,她向楊文請教一番:“楊大人,奢香愚笨,不知天意如何,還請楊大人明示奢香。”
楊文看看奢香,又看看天空:“夫人,楊文只做分內的事,至於天意如何,楊文就不知道了,告辭!”
楊文離開後,奢香翻開聖旨,又端詳一番,可她仍看不懂朱元璋到底什麼意思。
……
這一天奢香來到學堂,看見唐興正在教幾十個彝家孩子讀書,而讀書最認真的便是水西君長,貴州宣慰府的宣慰使隴的。
此時的隴的十三了,已是一個大小夥子了。隴的穿着彝家衣服,看上去溫文爾雅。
奢香並沒進學堂,而是坐在距學堂不遠的四角亭,默默看着讀書的隴的。此時,唐興的大徒弟甘棠看到了奢香,便迎上去跟奢香寒暄一番。
“夫人,請您稍候,甘棠去叫先生!”
甘棠話音剛落未落之際,就要出去,但被奢香叫住了:“不要打斷唐師傅。”
甘棠聽了這話,停下腳步,站在一旁。
……
過了許久,唐興才從學堂裡出來。甘棠見唐興從學堂裡出來了,便快步走過,叫唐興去了。
唐興見奢香在四角亭裡坐着,便急匆匆的朝四角亭走來。
唐興朝奢香拱拱手:“唐興不知夫人駕臨學堂有失遠迎,還請夫人贖罪!”
“不礙的,唐師傅。”
唐興看看奢香:“請夫人稍候,唐興這就去叫君長。”
“唐師傅!”說着唐興就要離開,可奢香又把他叫住了,“奢香是來找您的。”
唐興看向奢香,疑惑的問:“不知夫人找唐興何事?”
奢香示意唐興屏退左右,唐興會意便讓甘棠迴避了。隨後奢香就把指揮使楊文,奉命查封飛騰之所的經過,以及朱元璋給自己的那道奇怪的聖旨,向唐興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隨後奢香便問:“唐師傅,奢香不明白,陛下爲何處斬馬掌櫃,又爲何查封馬家所有生意。更不知道,陛下給奢香的聖旨,到底什麼意思,所以纔來向唐師傅請教。”
唐興聽了奢香的話,思慮片刻道:“夫人,唐興並不知道陛下爲何斬殺馬掌櫃,查封馬家所有生意,不過唐興聽過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唐興思慮片刻,想了想說:“這件事還要從,陛下起兵時說起……”
唐興告訴奢香,李善長、胡惟庸、馬騰早年間一起追隨朱元璋征戰天下,那時馬騰還叫馬行空。後來馬騰離開軍營去做生意,但馬騰一直爲朱元璋提供糧餉,跟李善長、胡惟庸的私交也沒斷過。
朱元璋做皇帝后,李善長、胡惟庸先後做了中樞丞相位極人臣,地位尊崇。馬騰因爲與朱元璋的關係非比尋常,所以馬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不過馬騰仍不忘向朱元璋繳納大筆糧餉。因爲繳納糧餉,馬騰經常與李善長、胡惟庸往來,所以他們的私交越發密切。
洪武十三年的時候,朱元璋查到胡惟庸結黨營私,獨攬朝政,貪贓枉法,於是朱元璋殺了胡惟庸,將“胡黨”剷除。朱元璋認爲李善長、馬騰是胡黨,也要殺了他們。幸虧滿朝文武替他們求情,李善長、馬騰才躲過一劫。
唐興說完,驚愕的看着唐興:“您是說陛下在算舊賬!”
唐興聽了這話,一言不發。
奢香見唐興不說話,就知道答案了,也就不再追問了。
“夫人!”唐興走到奢香輕聲說,“唐興還有幾句話,要告知夫人。”
“說吧。”
“陛下雖然下旨說,貴州宣慰府雖與馬騰有生意往來,但只要不與馬騰同流合污,一律不予追究。不過唐興覺得,陛下已對夫人起了疑心,懷疑夫人已跟馬掌櫃同流合污了。”
唐興說到此處便停下不說了。
奢香見唐興不說話了,便轉身看看唐興,示意唐興繼續說。
唐興思慮片刻道:“唐興請問夫人,是不是想救馬掌櫃一家。”
“不錯!馬掌櫃一家幫過奢香……”
奢香還沒說完,就被唐興打斷了:“夫人,馬掌櫃一家的確幫過夫人,也許馬掌櫃一家也的確冤枉,但夫人絕不能救他們。”
“爲什麼?”
“若夫人此時設法救馬掌櫃,陛下就會認定夫人以及百萬彝民,早就和馬掌櫃同流合污了,那時陛下就會藉機殺了夫人,或是殺了西南百萬彝民。夫人若想讓彝家平安,不僅不能去救馬掌櫃,還得自證清白。”
“什麼叫自證清白?”奢香疑惑的問。
“夫人可曾聽過,“春秋戰國”時期,諸國互派“質子”的事!”
奢香聽了此話,震驚的看着唐興,片刻之後,又看向在學堂裡讀書的隴的,什麼也不說。
花開兩朵,各表一邊。就在奢香憂愁的時候,金陵宮中的朱元璋,也是焦躁不安。
這一天,朱元璋鬍鬚皆白,身體消瘦,老態盡顯,由同樣鬍鬚皆白的湯和、傅友德陪着在御花園裡坐着。
朱元璋道:“現在朝野上下都說朕殺伐過重,你們怎麼看。”
湯和說:“陛下,李善長、馬騰行賄受賄理當斬首,歷朝歷代對行賄受賄之徒,也從不手軟。湯和愚見,陛下將李善長一家、馬騰一家處斬,查封馬家生意,是在澄清吏治,爲大明江山考慮,並無不妥。”
湯和說完,朱元璋看看他,又看向傅友德:“友德,你怎麼看。”
傅友德接話道:“陛下是在懲治腐敗,那些說陛下殺伐過重的人,心中必定有鬼。因此他們爲了自保,便借世人之口,說陛下殺伐過重,以此向陛下施壓,好逃過一劫。因此臣建議陛下,不能讓那些心中有鬼的人,逍遙法外。”
朱元璋聽了讓兩人的話,看看兩人,思慮片刻便讓兩人退下了。
……
湯和、傅友德兩個老將軍,退下離開御花園,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傅友德問道:“大將軍,友德有兩件事不明白,還望大將軍賜教?”
“說吧!”
“第一,陛下忌憚李善長門生故吏,遍佈朝野,殺李善長尚在情理之中,可馬騰只是個商人,陛下爲什麼對他也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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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和看看傅友德說到:“馬騰雖是個商人,可朝中半數以上的文武大臣,都是他的朋友,再加上馬騰家大業大,財富甚多。若有一天這個與朝中文武大臣都是朋友,又有充足糧餉的人突然造反……”
湯和說道這裡戛然而止,傅友德也明白了,便不再追問了。
湯和看看傅友德:“傅將軍,第二件事是什麼?”
傅友德湊到湯和跟前,“大將軍可知道陛下給貴州宣慰府攝政夫人奢香,下過一道旨。”
“傅將軍,湯和並不知道,陛下是否給奢香下過旨。即使陛下給奢香下過旨,但只要奢香清清白白,又有什麼好怕的。”
湯和說完便向傅友德告辭離開了。
傅友德聽了湯和的話,像是明白了什麼,即刻返回家中,給奢香寫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讓奢香自證清白,方可逢凶化吉。不過傅友德寫完信,正要裝入信封,想到日後會被朱元璋查出,就又把信燒了。
……
奢香考慮了幾天,最終決定,爲了百萬彝民,她放棄救馬掌櫃,並且還召開土司大會,與各部土司商量,送隴的去金陵讀書的事。
不過,各部土司認爲,朱元璋會趁機殺了隴的,或是以隴的要挾水西。
奢香聽到這種意見,告訴衆人只有隴的去金陵,朱元璋纔會相信宣慰府,百萬彝民才能平安。
衆人聽了這話,漸漸不說話了。
奢香見衆人不再說話,便認定衆人不再反對,可沒想到又有了意見。幾個土司說道:“夫人,君長若去了金陵,必定深受漢人影響,說話行事與漢人無二,一定會給彝家帶來災禍!”
奢香聽了此話立即反駁:“奢香與在坐的土司,既接觸過漢人的學問,也接觸過漢人,彝家發生災禍了嗎?”
衆人聽了奢香的話都不說話了。最後,衆人都同意送隴的去金陵讀書了。
奢香雖然說服了各位土司,可奢香還有件事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