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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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娥沒有理他,只是收了淚扶王太太坐下,紫煙和春燕上前給王太太行禮,起來後紫煙又倒了杯茶,淑娥接過遞到王太太脣邊:“娘,喝口水吧。”被人這樣恭敬對待,王太太似乎又回到當初丈夫沒去世的時候,那淚不自覺地掉下來,就着淑娥的手喝了兩口水,開口時候聲音特別暗啞:“女兒啊,你不知道這幾個月我們過的什麼日子,我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吃過這樣的苦。”

鸞娥也叫着姐姐,淑娥瞧一瞧她們的衣衫,都是舊的不說,鸞娥的衣衫還破了幾個口子,再瞧鸞娥的手,手上有劃痕。淑娥拉起妹妹的小手,輕輕撫摸着上面的傷痕,那眉就皺了起來。鸞娥笑嘻嘻地道:“姐姐,這不是別人打的,是我上樹掏鳥蛋的時候摔成的。”

上樹掏鳥蛋?淑娥就像聽到什麼不可能的事一樣睜大眼睛,雖說王家稱不上是什麼名門望族。但王家也有七八百畝田土,一年的租子足夠全家豐衣足食地過。淑娥姐妹從生下來也是奶媽服侍,丫鬟跟隨,受的教導也是文靜淑雅。

鸞娥年紀還小,從小又文靜,現在竟然上樹掏鳥蛋?鸞娥已經把袖子放下,笑嘻嘻地道:“是啊,沒有吃的,就去掏鳥蛋給娘煎蛋吃。”鸞娥聲音不大,王三叔在淑娥沒理他之後也惱羞成怒不說話了,這話衆人聽的清楚明白。

淑娥心中大怒,轉身指着王三叔的鼻子:“嗣子呢?請出來給我見見,縱你說破天去,這不給嗣母和妹妹穿衣吃飯,告到天邊我都不怕。”說着淑娥吩咐春燕:“走,套車,我們去縣裡告告去,這不孝的案子,該是怎麼審?”

見淑娥牽了鸞娥的手作勢要走,王三太太着急起來,忙上前攔住淑娥:“大侄女,話不能這麼說,這不過是小侄女自己調皮罷了,我們哪裡沒有不給她們飯吃。”鸞娥已經尖着嗓子喊道:“三嬸你胡說,頭個把月去廚房還能拿到白米飯,這些日子換了人,不是餿的就是糊的,連熱水都沒有一口,娘還在病着,要不是我下河摸魚,上樹掏鳥蛋給娘補身子,娘只怕熬不到姐姐回來。”

說着鸞娥就大哭起來:“姐姐,我們過的好慘啊。”淑娥一則是怒,一則是心疼,再細一想想,自己進門來瞧見的,眼熟的下人沒有幾個,都是些眼生的,心裡的怒火更盛,只是冷笑道:“好啊,是非我們上堂去。”

說着一手牽着鸞娥,一手扶住王太太就要出門。王三叔見她口口聲聲要上堂,此時貿然前去,沒有打點的話自己自然是輸了,這嗣子不孝母親,問出來這份產業歸了別人不說,只怕自己兒子的命都要送在她手裡。

王三叔眉頭一皺,對廳裡的下人使個眼色就喝道:“家裡的大事,自然是男人們做主,你一個沒出閣的女子在這裡胡亂什麼,定是在路上中了邪,還不快些把她綁起來。”剛纔這羣下人淑娥吩咐着只是躲躲閃閃,王三叔一吩咐倒是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就要來抓淑娥。

春燕忙擋在淑娥面前,大聲喝道:“你們還有王法沒有?任由別人胡亂做事,這天下可還有個公正?”紫煙也緊緊護住淑娥,一時變成亂戰起來,有個婆子嘴裡還道:“大姑娘,你聽三老爺的吧,他畢竟是個男主人,比不得你是要嫁出去的姑娘,真惹了他,給你個辣手,你也只有受着。”

王三叔聽了這話,面上現出洋洋得意之色:“公正?在這裡,我就是王法,就是公正。”話音沒落就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好一齣欺凌弱女的戲啊,本縣治下,豈能出這種事情?”

這聲音讓衆人都一怔,王三叔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睜大眼瞧着外面走進來的男子,一身官服,正是本縣老爺。

春燕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方纔見勢不妙就讓小董快些去縣裡請老爺,還怕時間拖的太長,沒想到他倒來的快。

知縣老爺姓徐,來本地任知縣也有一年多了,小董初去請的時候聽說王家的事還有些不想管,等到小董亮出江寧縣的招牌,徐知縣一雙眼就亮了,官官相衛,這又是明面上能增自己光輝的事,急忙打轎出行。

等出了門又見江寧縣的衙役來伺候,心裡的主意早就打定,別說王三叔本來就做了這些事情,就算沒做,錯也要全推到他頭上。也沒通報就進了門,恰好聽見王三叔的那幾句話,徐老爺的官威抖起來,開口就問出這樣的話。

見了本縣知縣,王太太大哭起來,上前跪到地上口稱冤枉,淑娥姐妹也跪在那裡。徐知縣先問了一句:“孺人可受過朝廷旌表?”王太太哭的聲音大了些,一時沒有回答,還是淑娥代答:“當年父親選官時候,就爲母親請過誥封,雖只是八品,也是朝廷命婦。”

徐知縣忙親手把王太太扶起,自己還禮道:“孺人還請往裡面歇息,本縣自會還你們一個公道。”王太太這才收淚,鸞娥已在旁邊說:“老爺,我們已被從原來住的屋子趕了出來,現在住在後院的破屋裡。”徐老爺的眉頭緊緊皺起:“確有此事?”

淑娥話裡不無恨意地道:“父親不過新喪,靈堂竟被搬到廂房,問起才說,嗣子以後要娶新媳婦,這正屋做了靈堂是不吉利的,靈堂都能搬的,活人就更能趕走了。”

王三叔見知縣進來,只是問王太太她們,並沒有問自己一個字,急的嚷了出來:“老爺,她們血口噴人,嗣子自從過繼過來,每日晨昏定省,凡事不敢自專,哪是她們說的這樣。”

徐知縣的心本就是偏向淑娥她們這邊,聽了這話眼皮輕輕一擡:“好吧,我們就去後院瞧瞧。”王三叔聽了這話嘴上都起了泡,這知縣原本也見過,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誰知道今日一見面就雷霆萬丈的,還在想轍的時候知縣已經進了後院。

王三太太這才上前拉住王三叔的袖子:“這可怎麼辦?要真查出來,咱們兒子的命……”說着王三太太就哭起來,銀子再好,總沒有活蹦亂跳的兒子好。

王三叔定定心,喝她一句:“哭什麼哭,還不快些打點銀子送進縣衙問個究竟,我進去後院瞧瞧。”說着不理王三嬸就往後面去。下人們見情形突變,一個個都汗出如漿,等着知縣重新轉來。

婉潞聽到這裡已經嘆氣:“還好小董知事,不然這個事情還真是要扯好久。”丈夫被贊,春燕也覺得自己臉上有光,笑着應道:“不過是爲了差事罷了,姑娘交代下來的差事,辦砸了那不是打姑娘的臉?”婉潞伸手拍一拍她的臉:“這小嘴越來越會說話了。”

春燕笑了笑,接着輕輕一嘆:“雖有知縣老爺做主,但畢竟是家務事,除了改立嗣子,把王三老爺他們夫妻打了三十板子,原來那個嗣子品行不良,既沒了母子名分,也只是打了幾十板子逐出去。別的也就沒什麼了。”婉潞是明白的,畢竟淑娥沒嫁,鸞娥沒說親,還要在王家族裡生活下去,小施懲戒可以,真要翻了臉,王太太又不似朱氏一般利落,那才叫沒有法呢。

聽到婉潞嘆氣,春燕忙笑道:“姑娘也別擔心,表姑娘已經寫信給王舅老爺,臨走時候,王舅老爺也親自來瞧過,說等滿了服,就閤家搬去依王舅老爺住,徐老爺也答應多加青眼,他的任期總還有一年多呢,這邊再多給幾封信過去,那邊就算再想有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

婉潞聽完,嘖嘖讚道:“這成了家的人可和原來不一樣,想事情這麼周到,我看你也乏了,到賬房說一聲,去支十兩銀子,算我給你的辛苦錢。”春燕也不推辭,起身磕頭謝賞就退了出去。

婉潞尋思一會,提筆給淑娥寫了封信,信上再三叮囑若有什麼千萬記得要說出來,還沒擱筆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時候長了,婉潞聽出是丈夫進來,並沒擡頭口裡在道:“等我寫完了,再伺候你。”

趙思賢坐到妻子旁邊,伸頭來瞧她寫什麼,見她信上這樣說,笑出聲道:“我正好要給徐老爺寫信謝他,你寫好了就一起交給我,我封了帶過去,比派人送信快。”

婉潞嗯了一聲把筆放下,輕輕吹着信上的墨,想起莫雪那也收到信了,笑着道:“等我尋個人去問問雪妹妹那有沒有信帶去,免得一個人收信還要兩處送。”

趙思賢沒有說話,只是把下巴擱在妻子肩上,他的呼吸很熱,讓婉潞有一瞬間的迷失,接着婉潞就推他的肩:“好好起來坐着,我肚子都這麼大了,你還這樣。”

趙思賢順勢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摸着,那手就拍着婉潞的肚子:“哎,等女兒出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婉潞面上微微一紅,拿起筆敲一敲他的額頭:“去,我懷着身子,肚子這麼大過十個月,比你要累多了,你還說什麼熬的住熬不住,難道想動家法嗎?”

婉潞說話時候面上帶着薄嗔,趙思賢心裡微微動了一下就伸手把妻子圈在懷裡,婉潞肚子不小,趙思賢的手幾乎圈不滿她。婉潞靠在丈夫懷裡,趙思賢笑着道:“我不過說說罷了,今兒還有人要送我個美婢,我都不敢收。”

婉潞只覺得心裡甜絲絲的,擡頭瞧着丈夫:“怎麼,你要說我悍妒?”趙思賢一本正經地說:“不,我只是說若收了這個美婢,知縣後衙的葡萄架就要倒了。”婉潞噗嗤一聲笑出來,往趙思賢腰間掐了一把:“叫你說我。”

趙思賢把妻子的另一隻手握住:“我還沒說完呢,我剛說完,那人就嘆氣,這美婢不送出去,他家後院的葡萄架已經倒的扶不起來了。”婉潞用手遮住嘴笑起來,笑的時候只感到肚子有些發緊,眉頭不由一皺。

趙思賢急忙扶住她:“你怎麼了,要不要醫官來瞧瞧。”婉潞就着他的手躺下去:“沒事,她常踢我,你給我倒杯水來好了。”趙思賢忙給妻子倒水,遞給她之後又拿個小枕頭放在她身後,用手給她捶着肩。婉潞喝着水,心裡不由有些得意,對丈夫可不能一味柔順或者刁蠻啊。

過完中秋節,就是齊姑娘的大喜日子,婉潞雖應承了去吃酒,不過就是去坐坐就回來,給齊姑娘撐面子罷了。來赴宴的衆人只是議論齊家嫁女的排場大,可見齊老爺心疼女兒,至於在病中的齊太太,雖有人提起,也不過帶一句說她病的連嫁女都不出來,只怕快不好了。

婉潞的產期已快要到,楚夫人遣人送了許多東西不說,還讓兩個穩重的婆子也跟了來,說添了孩子要人手,又在府裡挑了個奶媽跟過來,說總是要回京的,在江寧挑的奶媽不帶回京總是對孩子不好。

信裡還說了些別的事,思敏生了個兒子已經滿月,婉潞都能感覺到楚夫人在信裡面鬆了一大口氣的樣子,雖說先女後男也平常,思梅思竹思蘭她們出嫁都先生的女兒,婆婆也沒說什麼。可是那位羅四太太不能和常人相比,思敏先生個女兒的話,不曉得她會說出怎樣難聽的話。

不過就算生的是兒子,羅四太太還是示意思敏不好服侍丈夫,思敏只好把陪嫁丫鬟挑了個,開了臉給羅七爺做了通房。楚夫人信裡雖只輕描淡寫提了這麼一句,婉潞還是能感覺出來楚夫人的惱怒,夫妻房中事本是小兩口自己做主,哪見過哪家婆婆這樣沒廉恥管小夫妻的房中事的?

婉潞只是嘆氣,思敏這個性子,縱有孃家人的庇護,她自己不主張,又怎能過的好呢?最後楚夫人提了一句,八爺已經在說親,說的是國子監司業的女兒。

八爺?想起自己出京前撞破的事情,這好好的姑娘,嫁給八爺,也真算的上糟蹋了。感覺到孩子在輕輕踢着自己的肚子,婉潞拍一拍她,女兒啊,等你長大了要挑女婿,可不能只看家世,還要仔細打聽了人品,不然真嫁了個僞君子,哭都來不及。

九月二十七,婉潞如願以償地生下一個女兒,聽到穩婆在旁邊道喜的聲音,婉潞睜大眼睛瞧着自己新得的女兒,小巧的鼻子,緊緊抿着的嘴脣,那眉毛雖然淡,但能瞧出來是從趙思賢臉上拿下來的。

穩婆還在旁邊笑道:“老身接生了這麼多的孩子,數這位小姐最爲標緻,以後說不定能進宮當娘娘呢,奶奶您可真有福氣。”進宮當娘娘?雖然產後疲憊,婉潞還是欠起身親了親自己女兒的小臉,娘只要你過的平平安安的,不要什麼榮華富貴。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真討厭古代的禮法啊,面子啥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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