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和賈母賈政很快又恢復了以前親密無間的關係,親厚無比,彼此關懷,便是沒了孩子的王氏,看見賈敏時也有了笑意,就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好一個關心小姑的好嫂子。【 ]隨着賈敏婚期臨近,賈母還讓人又一次細細檢查了一遍賈敏早早就置辦好已經驗看過好幾次的嫁妝箱籠,也不知是哪裡看着不好,在被塞得滿滿當當的首飾匣子裡挑出來好些,又給換進了按着京裡如今正流行的花樣打造的精緻首飾,又給賈敏加了兩個莊子,這才滿意地讓人整齊裝好,等着到時候浩浩蕩蕩擡到林家,好叫人瞧瞧國公府的財勢威嚴來。
張氏見着,就和賈赦撇撇嘴:“大爺先兒還說咱們這樣的府邸,沒得看林家的面子的,瞧太太這樣子,林家姑爺沒任中書舍人的時候,可曾想過給小姑再添莊子?”那兩個莊子張氏找人問過,都是出息極好的,每年少說也有好幾千兩的進益,可說是頂頂好的兩處地兒。前頭太太不說給,單單就在林如海升任了中書舍人之後纔給?要說這裡面沒有給林家面子,博林家好感的成分在,誰信啊?!
賈赦對賈敏和賈母突然和好的事心裡也犯嘀咕,聽到這話,卻是沒有像以前一樣勃然大怒,反而有些暗沉,末了,才幹巴巴擠出了一句:“太太慣常也是心疼妹妹的,你別多想了!”只是說來終究是不肯定的,帶着股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虛來。
張氏也不逼他,反正賈赦知道這些事就好,至於表現出點什麼……這麼多年,張氏已經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換了個話題,張氏頗有些憂心道:“聽說大爺要正式給瑚兒講解四書了?”
說起這個,賈赦登時歡喜開來,笑道:“你倒是知道的快,我先頭和父親提過,老爺子早上才答應的我呢,你就知道了。虧得我還想給你個驚喜。”一邊喜不自勝,“瑚哥兒聰明過人,不管什麼書,他只看過幾遍就能知道大意,倒背如流,先頭那些蒙學就不提,你道他學那唐詩宋詞有多進益?不過區區兩個月,把我教他的全學了不說,自己還翻出了好些個詩集回來看,這份伶俐聰慧,可比那珠哥兒強得多了!”說着,很有些自得的模樣。也是,一輩子被二房壓了一頭,便是兒子,從前也都是隻有誇二房賈珠的,如今賈瑚死死壓住了賈珠,賈赦可不是覺得出了口烏氣,只覺臉上有光?
張氏自然高興賈瑚的聰穎,只是……“四書五經可是正經科舉要學的,博大精深……”張氏看着賈赦,很有些懷疑,就賈赦這樣的水平,能教好賈赦嗎?這可不比蒙學的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的,這可是正經文章,關乎着賈瑚的未來呢,她哪裡放得下心讓賈赦來教?
賈赦卻當她是心疼賈瑚小小年紀就要吃苦讀這般多書,便有些不悅,板了臉道:“慈母多敗兒,你當瑚哥兒還是三歲小兒嗎?轉眼他都快滿五歲了。【 ]又是這般難得的天賦,正該早早接觸了四書五經,好好打牢基礎,怎麼能因爲書本艱深,就逃脫不學?”
張氏是有口難言,她哪是遲疑這個啊。不過賈赦既這般說了,她也沒去反駁,只是低頭認錯道:“大爺說的是,是我想錯了。我這記憶裡,瑚哥兒纔是那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小小的,軟軟的,我抱在懷裡,真是心都軟了,倒不妨一眨眼,他都是上進的年紀了。”
一聽張氏提起賈瑚小時,賈赦眼中也是一片柔軟,賈瑚剛出世的時候,張氏孃家還得力,賈代善賈母都給張氏面子,賈瑚這個榮國府的嫡長孫的滿月禮,府裡隆重地大放煙花大宴賓客,因爲有老靖遠侯爺親自來府,甚至好些侯爺國公爺也親自來了,可說是煊煊赫赫,大房當時,好不得意!賈赦想着那時的榮光,面龐的線條便緩和了,笑道:“孩子可不就長得快,一天一個樣,你眨眨眼,他就長大了。我還記得瑚哥兒才走路叫人的模樣呢,現在他讀書的天賦,可是把我遠遠甩開了去!”
張氏也跟着笑:“這可不是我自誇,瑚兒可是隨得他外祖父,你別看我爹那也是走得武將路子,可書房裡堆得書,可是不比那文人家裡的少。”
對於老靖遠侯爺這個泰山大人,賈赦可從來都是敬重的緊,不說他眼睛毒辣,跟對了主子,要不是運氣不好,如今就是從龍之功,一家顯赫,單說當年因爲老靖遠侯,張氏,他在府裡得了多少臉面,多少光鮮,就足以讓一貫被父母忽視的賈赦對老侯爺感激涕零了。張氏也是知道這點,纔敢說出賈瑚像老侯爺的話來。
果然,賈赦聽罷,不但不惱,反而笑道:“若瑚兒真隨了他外祖父,那可是福氣。誰不知道,泰山大人當年可是皇上的智囊,最是足智多謀,便是先帝,也是讚一聲儒將的!”
老靖遠侯爺,那可真真是個人物,年輕時就是京城裡有名的青年才俊,當差後經手的每件事都做得乾淨利落,很是受到先帝的器重,人也爽朗大氣,最重義氣,偏還讀得滿肚子書,一身長衫玉簪,不說話,人只道是哪家書香世家出來的,哪曾想到是以武功起家的侯府出來的?到後面,眼睛更是毒辣,沒人知道他先頭是怎麼跟今上搭上線的,等大家知道的時候,今上已經佔據了優勢,把義忠親王壓得死死的,若不是老靖遠侯運氣實在不好,突然暴病而亡,有他坐鎮,今上登基後封賞,靖遠侯府的榮光,起碼還得再續個三代。賈瑚要真能跟他一般精明能耐,賈赦做夢都能笑出來。
“我是不喜歡讀書了,便是父親,你別看他嘴上說的讀書重要,要父親真喜歡讀書,當年也不會走的武舉路子,我賈家,確實大多都是不喜讀書的。”賈赦說了一通,突然想起了賈政,不免又是陰鬱,“二弟倒是例外,從小就喜歡讀書。”所以才得了賈代善百般的疼愛!
張氏哪不知道賈赦的心病,腦中卻是靈光一閃,想了想,笑道:“二爺嘛,大爺可不要怪我說話不好聽,這明年開春就是春闈了,二爺前頭已是兩次不第,這次不尋思着沉下心複習,倒是跟個丫頭……二弟讀書是有心,只是這處事方面,實在是……”搖搖頭,未盡之意溢於言表。
賈赦聽着只覺說到了他心坎裡,頗有些遇到知音之感,一拍手,附和道:“可不就是這麼說,虧得父親還一直叮囑他好好溫習功課,結果可好,溫習溫習,把丫頭的肚子溫習大了!”活該挨頓痛打去!見到了賈母對受傷的賈政是如何的噓寒問暖,賈赦只恨賈代善當初怎麼不再打重點,怎麼就叫賈政這麼快就好了!
張氏卻沒有接下去跟着賈赦一起同仇敵愾,反而憂心忡忡道:“說來二爺屢次不第,是有他自己的緣故,可這也有咱們在文官圈裡沒個幫襯的緣故,要是咱們在那邊有個門路,考前幫着給猜個題,摸摸主考官喜好,好好給溫習一下功課,指不定就考上了呢?”賈代善當年倒是給賈政費了不少功夫,可榮國府作爲權貴之家,跟文人那就是互看不順眼的,便是打探得到的消息也有限,不過聊勝於無而已。
張氏瞧見賈赦好不放心上,接着又道:“二爺有老爺操心,我是顧不到,只是我卻擔心瑚哥兒,他年紀小小,在讀書上卻有天賦,將來定也是走得科舉路子。他二叔走的路,瑚哥兒將來也是要經歷一遍的,以後瑚兒要是再文人圈裡也沒個幫襯……”
事關兒子,賈赦可不比前頭聽見賈政時那般的漠不關心了,一時也忘離賈瑚下場考試還得十幾年呢,擰了眉着急道:“你不提我倒忘了這事,這、這可怎麼好啊!”
張氏便把自己的主意給賈赦說了一遍:“外面的事我雖不大懂,卻也知道,這官場上,師生情誼也是極重要的,要再有出息的同門,將來也是幫襯。我就想,我們瑚哥兒這般聰慧,可不是能拜個大儒做老師,以後也能多個老師幫襯?”
賈赦大喜,直讚歎道:“我倒是忘了還有這法子。”也不怪他,當初賈政可是從來沒有正經拜過先生爲師,只是跟着夫子學而已,倒叫賈赦忘了,還有可以拜師這一碼!“只是,咱們家可跟那些大儒沒什麼交情~~”歡喜過後,賈赦纔想起現實情況來,榮國府,跟那些有名文人可都沒什麼交情,更不要說還要拜大儒爲師了。
張氏抿嘴笑了:“大爺倒是隻看着咱榮國府,怎麼就把我孃家給忘了!”
賈赦怔楞一會兒,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直搖頭笑道:“瞧我,倒是把這個忘了,咱們泰山大人,當初可是認識了好些朋友的,在那些文官羣裡,也是極有人緣的。”賈瑚可是老靖遠侯爺的外孫子,有張家的面子在,找個好老師,未必就不成!“這可是要麻煩岳母了。”
張氏瞪他,嗔怒道:“瞧你說的,瑚兒難道就不是我兒子了?!母親往日就把瑚哥兒當親孫子來疼的,還說什麼麻煩!”當她母親是賈母那偏心眼的呢?不喜歡的,便是血脈至親也理都不理?
賈赦自知說錯話,忙哄着張氏說了一串一串的好話,張氏這才轉怒爲喜,笑了開來……
賈瑚練完字去園子裡散步休息,遠遠卻見賈珠迎面走來,他笑笑,正要上前去,那邊賈珠似有所感,擡頭也看了過來。視線相對,賈瑚揚起笑來,賈珠臉上卻有些複雜,笑着打了個招呼,沒怎麼理會賈瑚想要上前說話的意思,做了個手勢,帶着人卻是往左邊一折,走了!
賈瑚腳步一頓,臉上笑意收斂了,看了賈珠離開的方向一會兒,轉過身,自顧自做了自己的事。多少也是可惜,本來大家同爲賈家嫡出,正是該相互幫襯的,偏偏就……
索性,他還有個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