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張氏怕賈瑚回頭跟同僚一起慶祝去了晚回家,特意派了人去告知賈瑚晚上一定回來,家裡給他準備了宴會。這舉動正好救了賈瑚,下衙後,連託詞都不用找了,直接打馬回家去了,後面翰林院裡一羣人對着他遠去的背影欣慰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賈瑚回到家裡,先去給賈赦張氏請安。看到他,賈赦張氏就跟看見了心頭寶一樣,臉上幾乎都要滴出蜜來,一個上前拉着賈瑚趕緊坐下,賈赦甚至親自給賈瑚倒了杯水,連道:“你在衙門裡辛苦了。”
賈瑚真有些受寵若驚了。他知道自己家好久沒接過宮裡的賞賜了,有此殊榮,皇上甚至還誇了賈赦,就賈赦這面上看着無所謂,實際上比誰都需要肯定的性子,不定怎麼高興呢。但看眼前這陣仗,他還是低估了此次宮裡恩賞給賈赦張氏帶來的喜悅震動。
“父親、母親。”賈瑚感覺着兩人投射過來的那種極度溫柔歡喜的眼神,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說道,“你們快坐吧,你們這樣,弄得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賈赦張氏只當他是玩笑,瞪了眼,嗔笑道:“你這孩子。”忙忙又問起了皇帝給賈瑚的旨意,“下人回來只說是皇上誇你辦差辦得好,怎麼樣?可有賞你什麼?又說拔擢你嗎?”
賈瑚苦笑搖頭:“父親母親,你們想的也太多了,我纔在編修這位置上多久啊,皇上就拔擢我?是我前頭幫着錢翰林做了些差事,皇上誇着差事辦得好,說來我還是沾了錢翰林的光呢。”
賈赦纔不信,撇着嘴道:“就算是幫人忙,那也是你做得好,什麼沾不沾光,我看,不定是人家沾了你的光呢。你不見皇上旨意下來,還誇我教子有方,可不是認可你,覺得你好?”
話說的自然是沒錯,可是……賈瑚沉着臉,勉強擠出個笑容,精神到底振奮不起來,只道:“誰沾誰光誰也說不好,瞧皇上還下了旨給家裡,不定我是沾了家裡的光呢。”
這話賈赦聽着高興,不過想都不想就否定笑道:“淨胡說,我能幹什麼入了皇上的眼。還是你個好兒子,給家裡爭光。”
賈瑚笑笑,沒說話。
賈赦張氏便是再歡喜,這會兒也察覺出不對了,狐疑地看着賈瑚,奇怪道:“這麼大好的喜事,怎麼你看着倒像是不怎麼高興?出什麼事了?”
既然他們看出來了,賈瑚也不強裝沒事,嘆口氣,頹然說道:“我是得了誇獎沒錯,只是錢翰林卻並不曾得誇讚,滿翰林院,今兒就我一個得了賞,皇上兩道旨意一塊兒下來,我的是誇,唐賓那裡,卻遭了罰。”
經過這一遭的事,賈赦張氏都知道賈瑚跟唐賓交情不淺,聞言不由奇道:“他是哪裡做錯了事?怎麼皇上還過問他個小人物?”
賈瑚幽幽道:“只說了他辦差不仔細……可旨意卻是直接來到衙門裡的,就在我的旨意之後,雖說只是兩句口諭,我和立均兩個……”
兩個人是好友,偏皇帝贊一個貶一個,賈瑚倒不是說怕唐賓和他生疏了,唐賓還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只是皇帝這到底什麼意思,要說是爲了恪王府的事申斥唐賓,沒理由還誇自己的?可要說唐賓做錯事,他一個小小翰林院修撰,不點點小事,哪至於驚動皇帝?
賈瑚痛恨這種摸不着頭腦滿頭霧水的情形。
本是一樁喜事,不想還有這些細情,賈瑚興致不高,臉犯愁榮,賈赦張氏心裡的歡喜也不由打個折扣,一整天的欣喜若狂都開始沉澱下來,好半天了,賈赦安慰賈瑚:“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別想太多了,誰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瞧着,也不像是對你不利的,你畢竟是被聖諭贊過不是?對你仕途有好處,沒見半點不好。至於說那個唐賓。”賈赦眉頭擰起,不很高興道,“他要是敢因此就對你有意見,也枉費了你平時對他的好。”說到底,賈赦對於賈瑚幫唐賓忙,結果把自己捲到了是非裡還是心存不滿。沒哪個父母會高興看到兒子惹上麻煩,尤其,還是爲了個朋友。因爲賈瑚堅持,賈赦勉強沒說什麼,可在賈瑚做了那麼多以後,唐賓敢對賈瑚忘恩負義,賈赦絕饒不了他!這是做爲人父母的一片心。
賈瑚失笑地看着賈瑚:“父親,你說什麼,立均不是那種人。”
賈赦撇着嘴:“這可難說,人心隔肚皮。”咕囔了兩句,在賈瑚的眼神下,停了下來。
張氏橫他一眼,沒見兒子不高興啊,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又問賈瑚:“那晚上的慶賀宴,你要不樂意,晚上就不用去了。”
賈瑚忙笑道:“這倒不用,就想父親說的,怎麼看現在都沒對我們有什麼壞處不是?這麼大的恩典,府裡合該慶賀慶賀的,別爲我壞了興致,母親照常辦就是,我定去的。”
張氏看他的模樣不想是說假話,微微放了心,兒子想得還是很明白的,只要他想得開,自己就不用擔心了,便笑着說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不管皇上爲什麼恩賞咱們,都是皇恩浩蕩,在別人眼裡,那就是咱們家還受皇上看重,那人就得高看咱們幾分。這樣的殊榮,咱們家要不好好慶賀,旁人還當咱們看不上這恩典,對皇家不敬呢。”
賈瑚何嘗不明白這道理,想到先頭張氏還發話讓他不高興可以不用去,越發感覺張氏對他這份疼愛之心,笑道:“兒子明白的,母親放心。”
說完了最沉悶的,氣氛漸漸好轉起來,偏這時,卻有下人面帶難色的來回報,說是王氏動了胎氣情況不好,賈政陪着她先回去了,晚上慶賀宴,怕是不能參加了。
賈赦張氏的臉瞬間都拉了下來:“就她晦氣,這麼大喜的日子,偏還不舒服請大夫,她是成心的,這是故意攪了咱們家的喜氣呢。”張氏呸了一口,恨道:“動胎氣,哼,老天爺就該讓她心想事成,叫孩子不好了纔好!”
張氏真心不是什麼刻薄人,實在是王氏太客氣,對她生的孩子,張氏真喜歡不起來。
賈赦沒說話,不過兩眼直冒火光,顯見也是氣得不輕。瞧着他們這樣,賈瑚頭都大了,分家了那麼多年,二房還是跟個狗皮膏藥一樣死死粘着他們家,在他們家最高興的時候,猛不丁冒出來,雖說做不了什麼,可光噁心人也夠噁心的了。
這樣的人家,偏偏卻是自家近親。賈瑚揉着太陽穴,頭疼得厲害……
賈瑚怎麼都鬧不明白,皇帝爲什麼會關注他和唐賓兩個翰林院小小修撰和編修,還一個罰一個賞,他怕再沒想到,爲了今天這個結果,徒宥昊在裡頭,使了多大勁兒。
皇帝瞭解過恪王府和唐賓之間的恩怨,對於此次恪王妃和唐賓之間發生的事,觀點便有了很大的改變。開始不知情,只當唐賓不敬尊長,品性不好。如今知道實情,才知道實在是恪王妃欺人太甚,唐家嫡支無能,便想壓着旁支,實在無能之極,皇帝要不是看在已經致仕在家的唐閣老的面上,直接就一道旨意下去申斥恪王妃了,堂堂宗室郡王妃,如此卑劣的品性,叫人知道,整個宗室都得臉上無光!
皇帝心裡鬱氣,去上書房檢查皇子功課的時候便格外嚴格,幾個小皇子稍微反應慢些,都被教訓了一頓。等到皇帝去到演武場,見徒宥昊在那裡練箭,更是怒上眉梢:“你沒差事辦了嗎?還在這裡玩箭?”
徒宥昊莫名被罵了一通,一頭霧水,卻也不敢頂撞皇帝,只低頭給他賠罪:“是兒子錯,父皇恕罪。”
皇帝罵完了纔想起來,徒宥昊如今還沒正式領差事,自己雖說讓他去聽政,不過是每日早朝在那裡站一會兒,要說徒宥昊還真沒事,自己一通責罵,倒有些過了,偏頭一看,遠處的靶子上,羽箭正中靶心,好幾支長箭簇在一起,都在紅心中間,眼中不由劃過一絲異色。他還真不知道,徒宥昊箭術如此精準。
徒宥昊半句話不辯解,只低頭認錯,皇帝心裡也有歉意,又發現兒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似學了樣好本事,皇帝態度軟化下來,雖不會給兒子好話,卻也指着靶子道:“這都是你射的?再來一次朕看看。”
徒宥昊自無不遵的,拿起長弓,挽弓射箭,長箭破空而去,“哆”一聲,重重射入紅心,箭尾翎羽不住顫動,嗡嗡直響。
皇帝對這兒子刮目相看,光看這一手,自己這兒子,在武學定沒少下功夫。他自己也是喜好騎射的,徒宥昊能有這一手好箭術,着實得他的心意,不禁滿意地笑了:“倒是用了心的。”對於徒宥昊,這話已經是很了不得的讚許了。
徒宥昊還來不及謝,只聽皇帝又道:“你既然沒事,就陪我一塊兒走走吧。”徒宥昊震驚之後,欣然從命。父子兩前後走着,說着說着,皇帝就提起了賈瑚:“我記得,他已經做過你的伴讀,你們的交情,似乎很不錯?”
徒宥昊心中打個來回,面上只笑道:“父皇好記性,賈瑚確給兒子做了將近一年伴讀。”不住忖度,皇帝、怎麼會突然提起了賈瑚?……
作者有話要說:家裡網線掉了,昨天沒更不好意思,少了的部分網線回覆就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