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爺一死,張家只剩了靖遠侯這個虛爵,得了實缺的張四爺不過七品,榮國府上下本就是跟紅頂白的習性,知道這事,還不把張氏看低了幾分?加上賈母此後對張氏的冷淡,下人們雖不敢明擺了出來的怠慢張氏,到底態度比之以前輕慢不少。
張氏也不在意,藉口因兄長之死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光明正大地窩在了自己的小院子裡照顧賈璉,賈母也懶怠見她的,索性由了她在自己院裡好好‘休養’,張氏爲了不招人閒話,也少出外走動,因此,突然見到賈瑚沾着一身草屑,急匆匆跑進來說王氏在花園裡突然吐得厲害,實在讓她吃了一驚,尤其是話裡面的內容,更叫張氏驚得厲害:“瑚兒,你說什麼?你嬸嬸吐了?還吐得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賈瑚眨了眨大眼睛,道:“當然是我看見的啊。早上我本還跟着父親讀書,但是後面理國公府的劉叔叔下了帖子說得了個唐時的好物件,只不能肯定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邀請父親過去幫着鑑賞,父親就打發我先回來。路過花園的時候,我還遇上了敏姑姑。”語調一沉,“可是敏姑姑似乎不大高興看見我。”不過很快又高昂起來,“後來敏姑姑先走了,我跟着青兒一起在園子裡玩,竹子很漂亮,還有迎春花架,現在已經有花少少開出來了,我在看花的時候,就看到嬸嬸和周大娘也出來散步,我本來想跟嬸嬸打招呼的,可是嬸嬸好像很不舒服,俯在草叢邊上吐得很厲害。”撓撓頭,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時候在花架後面,嬸嬸沒看到我,嬸嬸似乎不想讓人看到她不舒服的樣子,見到有人來,還特意讓周大娘把她們支使開了,我怕嬸嬸知道我看見了生氣,就沒敢出去。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嬸嬸生氣,所以才……我不是故意沒禮貌的。”
張氏哪會生氣這樣的小事,摸摸他的小腦袋,道:“母親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沒有生氣。”頓了一會兒,又小心追問道,“瑚兒,你說,你嬸嬸不想讓人知道她、不舒服?還故意讓周大娘支開人?你確定沒看錯嗎?不是讓她們去請大夫,拿水找藥,而是讓她們走開?”
賈瑚點點頭:“沒錯的,就是支開她們。那兩個姐姐原本是灑掃的丫頭,她們走過來快要見到嬸嬸的時候,周大娘過去說她在西院裡落下了荷包,讓她們過去給她拿過來。不是讓她們去伺候嬸嬸,也沒說去找大夫。我想,嬸嬸一定是覺得自己太狼狽了,覺得不好意思,不想讓人看到。母親都不知道,嬸嬸吐得可厲害了,最後什麼都吐不出來了,還是一直一直的乾嘔。最後還是周大娘給她吃了酸梅子,嬸嬸纔好些的。”不無喜歡道,“那梅子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張氏心頭一跳,和蘇媽媽金媽媽對視一眼,拽着賈瑚嚴肅道:“瑚兒,這前後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還是迷迷糊糊的,你仔仔細細跟母親把今天的事再說一遍,所有一切一切,一點都不能落下!”
這樣的鄭重其事,賈瑚彷彿有些緊張的低下了頭,可是嘴角,分明綻開了一絲目的得逞的笑意來。“今天,我從父親那裡回來……”
玲瓏原就是賈代善身邊伺候筆墨的,跟了賈瑚後,就代替了陳媽媽每天陪賈瑚去聚愛社書房處讀書,可是張氏怎麼可能放心她一個人伺候賈瑚,便讓青兒也跟着一起去,畢竟一個二等,便是打打下手,也是說得過去的。
這次賈瑚意外得了空閒,玲瓏便說乘着天氣正好,可以去花園裡好好逛逛。賈瑚自然知道這其實是她自己想要偷懶去逛園子,不過如如今氣回暖,賈瑚日日讀書也確實有些倦怠了,出去走走,確也合他心意,賈瑚當即便也答應了。
榮國公府在前朝時,便是官宦府邸,開國後被賜給因功封爵的榮國公,不說其地理位置之好,裡面的建築構造,也都是極精緻豪華的,後來再有幾次的修繕,便多了些暴發的富麗之氣,但總的說,卻還是極精美的。花園裡,花匠更是按着賈母喜愛金貴稀奇的喜好栽種了不少奇花異草,有不少種類,都是嫁接改良出來的,卻是賈瑚都從沒見過,便是最尋常的一些花草,也給打理的極爲精緻,這一路看過去,賈瑚原本還有些無所謂,此刻倒真有了些興趣了。讓玲瓏一一指點着告訴他,賈瑚從小花園一直進了大花園,入目只見亭臺樓閣,假山瀑布,只覺眼前繚亂,倒是對榮國府的財力有了個直觀的認識——果真不愧是軍功起來的暴發戶,看來乘着戰亂,卻是沒少撈好處。
不過賈瑚也很好奇,就算在當年積下大筆財產,如今這和平年代,可是沒有天降橫財了,榮國府這般奢侈揮霍,真的沒問題嗎?照如今府裡這樣揮霍的速度,怕是金山銀山都撐不起吧~
看得正自高興,對面迎頭就過來一行人,最前頭的一個梳着垂鬟分肖髻,簪着鏤空雕花攢寶石步搖,珍珠流蘇在眼光下閃爍着漂亮的光澤,煙蔥綠百合刺繡的小襖,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逶迤拖地,偶爾擡手,如雪的手腕處一對溫潤白淨的極品羊脂白玉手鐲晃出通透的美來——這樣簡單卻又極致奢侈明亮的打扮,滿府裡除了賈敏,誰還有這資格?
玲瓏趕緊領着賈瑚過去請安,賈瑚對這個姑姑心裡怎麼想的先不說,面上卻是極有禮貌幾恭敬的,仰着可愛的小臉蛋,對着人賈敏笑得甜甜地,脆生生喊道:“敏姑姑~”
照說這樣的可愛的小人兒,正處於對一切精緻漂亮可愛的東西都十分喜愛的年紀的賈敏應該是極喜歡不過的,可惜,事實卻截然相反,對着這樣乖巧的小人兒,賈敏很直接地就皺起了眉頭,不耐地問玲瓏道:“這時節,正該是瑚哥兒讀書的時候吧?怎麼跑這裡玩來了?”總算還記得玲瓏原是賈代善身邊出來的,並沒有十分刻薄。
玲瓏也是聰明人,看賈敏這姿態就知道她怕是並不十分歡喜見到賈瑚,登時也就打消了巴結討好的意圖,規規矩矩的回道:“理國公府劉少爺下了帖子請大爺出去聚會,大爺便放了哥兒半天假。吩咐哥兒下午午休後,完成二十張大字。”單純的複述事實,沒有半句旁的多餘的話。
賈敏聞言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看了眼賈瑚,帶着些生硬道:“瑚哥兒正是讀書上進的時候,合該多用心在書本上。既然大哥放了他假,那就算了,只是下午的字可得用心寫。”沒有親近、沒有關切,不過是面子式的問候,這還只是對個不滿四歲的孩子,可見賈敏是有多不待見了賈瑚。其實真算起來,賈瑚並沒有哪裡做錯的,事實上,若他不是賈赦張氏的兒子,而是賈政的孩子,賈敏會很樂意多疼愛這個聰慧可愛的侄子,只可惜,他的母親卻是一直叫賈敏不痛快的張氏,而賈赦,也是賈敏一直看不起的兄長。最最重要的是,賈瑚的這份聰明伶俐表現出來後,把二房的賈珠壓得是日月無光,平庸無能,爲這個,賈政兩三個月來,直把賈珠盯得死死的,要不是礙着賈代善賈母,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會給他留下。賈政是佳旻最喜歡的兄長,賈珠更是賈母一手帶大,賈敏跟着照顧長大的,那情分,自然不是慣來不受人重視的賈瑚可以比擬的。瞧着賈珠因爲奮力讀書而快速憔悴消瘦的小臉蛋,再看看賈瑚因爲走多了路而臉上泛着紅暈額頭沁着汗水白白嫩嫩健康的模樣,賈敏一顆心,自然直往賈珠身上偏了去,對賈瑚又哪裡來得好臉色。
本來一個看不慣,一個無所謂,寒暄幾句就可以分開各自回去做各自的事了,偏賈敏心裡不痛快,隨口又嘀咕了句:“大哥也是,若是不能安下心來好好教兒子讀書,當日就不該接下這幅擔子,如今又犯了這四處遊蕩的老毛病,白白耽誤瑚兒的學業來!”杏眼往旁邊一瞟,嘴脣撇了撇,可不是十分的瞧不起?!
賈瑚霎時就不高興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大家族裡世交遊玩,可不是最正常的,怎麼就能被稱之爲四處遊蕩了?他一個才啓蒙的孩子,便是空閒個半天時間,又能有什麼?瞧賈敏這說法,倒像是早知道賈赦沒出息,如今‘果然’連教個孩子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的態度,賈瑚這段時間和賈赦相處,不說有多父子情深,可卻也有些感情在,加之賈瑚認爲自己如今已是大房的人,自然與賈赦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賈敏這般瞧不起賈赦,他賈瑚臉上就很有臉面嗎?
“劉叔叔是國公府二少爺,特意請父親過去鑑賞古玩,說是父親在金石一道上頗有見地。姑姑,古時不還有名士醉心研究金石?我在父親書架上便看過許多有關金石之書冊,怎麼這不是好事嗎?爲什麼父親出去,姑姑說他是四處遊蕩?”賈瑚眨巴着大眼,很是無辜地瞧着賈敏,“父親有教過,遊蕩不是好詞,那是遊手好閒的人才會幹的事。怎麼父親自己也去遊蕩了嗎?”
賈敏是賈代善賈母老來女,那向來是被捧在天上供着的,從來只有她給人下絆子,那曾有人敢擠兌她?聽得賈瑚這番話,直把臉皮自漲得通紅,一雙明眸裡燃燒了熊熊烈火,欲要呵斥,可賈瑚纔多大,那小身板,還沒賈敏齊腰高,又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賈敏氣了個仰倒,偏左右都在看着,真要她拉下臉爲着孩子的童言童語發作起來,她可丟不起那人。
憋了大半天,她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你纔讀了多久的書,那就知道這麼多。我也不過就那麼一說,可沒有什麼意思。”
賈瑚那肯就這麼放過她:“可是父親當日就說這不是好詞……”
賈敏幾乎都能察覺身邊下人的笑意,越發羞惱,喝道:“你多大,就能知道這麼許多?我說沒有便是沒有!”只是說完她就後悔了,賈瑚癟着嘴眼眶都紅了,好一副被嚇到的模樣,這不知情的見到,怕還以爲她怎麼欺負了他,誰又知道賈敏肚子的火。
自己不痛快,小侄子還差點被自己弄哭了,賈敏好生沒意思,又軟言勸道:“哥兒還小,好多時候,說出的話可能並不是就字面上的意思,也有可能是玩笑,不能就光看表面的。”賈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總算是緩和下來,沒有先前的害怕了。賈敏一個不妨給自己找了個沒臉,懶怠再在這裡糾纏,囑咐玲瓏好生伺候着賈瑚,甩甩袖子,悻悻地就先走了。
賈瑚站在原地,恭送着她離開,目光裡冰寒一片。只是排行最小的姑娘,卻把將來要襲爵的大哥看得如此之低?!這是受的誰的影響?
玲瓏青兒看他站在那裡不說話,只當他是先頭被嚇到了,便軟言哄了他道:“那邊花匠催發了一架子的迎春花,可好看了,我們帶哥兒去看可好?”說是詢問,到底是半推半拉地帶着賈瑚去了。
迎春花架就在花園裡的小湖邊上,彷彿牆一般長長高高的一堵,後面是一座假山,小瀑布就從假山頂上瀉進左邊的湖裡,濺起的水花反射着太陽的光,晶瑩剔透熠熠生光,鵝黃色的迎春花點點綴在翠綠的花葉間,嬌柔細密,倒似那溫柔婉約的少女,與那喧囂的水聲和在一起,剛柔並濟,好不漂亮。右邊蜿蜒了一條青石板小路,勾連了迴廊和前面的一片梅花林。此刻又少有人來,一派安靜,站在湖邊長長呼口氣,只覺得心頭一切鬱氣都瞬間消散了。
玲瓏小心帶着賈瑚繞過迎春花架,卻又是別有一番洞天,大約兩人齊肩的長長一個甬道,直通到湖邊處,那裡靠裡空出了一大片,匠人巧思地放了一石桌四個石凳在那裡,坐在那裡,擡眼便能看見滿目綻開的迎春,側過身,便又是小瀑布落入湖中的水色,更妙的是,還有一塊大石攔住了湖邊,將近承認小腿高的石頭靠裡這一面被削成光滑的一塊,卻是正好做了護欄。除了水汽瀰漫,略顯得冷些,此處倒真是個好地方。
玲瓏笑道:“這裡夏天極是涼快,卻是避暑的好地方,只是終究小些,主子都不大愛來,卻是便宜了我們這些下人,夏日裡常來這裡。”不敢叫賈瑚一個人靠近湖邊,要抱起他,賈瑚又不願,無奈只能牢牢抓着他的手,讓他稍稍看看湖面的精緻而已。湖裡很是養了些錦鯉,顏色活潑鮮亮,玲瓏忖度着賈瑚可能喜歡,從隨身帶着的荷包裡掏出快蓮蓉酥點,幾下掰碎了放到賈瑚手裡,讓他往水裡扔,果不久就有錦鯉游過來搶食吃,金色、紅色、黑紅相間的,你爭我搶,倒也漂亮。賈瑚還沒甚感覺,玲瓏自個兒卻喜歡上了,又拿出了兩塊糕點,喂着錦鯉玩。
賈瑚不過呆了片刻就覺得無聊了,自顧坐到石凳上休息。玲瓏看他只是坐着不亂跑,便放了心,也不管賈瑚。青兒年紀小,卻對那盛開的迎春更有興趣些,這邊瞧瞧那邊瞧瞧,沒少禍害花匠精心培育出來的花朵。偏她還刁鑽,只撿着最好看的連着枝葉一塊兒摘下來,稍稍有點不好的還不肯要,上躥下跳的,好不起勁。
賈瑚念着她們伺候自己還算盡心,也不計較這般小事,只自顧看着四周風景,不妨就見遠處周瑞家的攙着王氏疾步走了過來,王氏捂着嘴,好似很不舒服,賈瑚往前走了些,突見王氏一把掙開了周瑞家的,扶住樹幹,對着草叢一陣撕心裂肺的吐了起來。周瑞家的也顧不得氣味好不好,緊張地拍着王氏的背,驚呼道:“怎麼反應這般大,這可怎麼好。”
偏這時候前頭隱隱傳來了人聲,有兩個小丫頭結伴走了過來,周瑞家的又急又氣,道:“奶奶先緩口氣,我去打發了她們。”帶着幾分怒氣的走上前去,喝着兩人幫她去西園走一遭:“前頭我在那裡落下個荷包,團花福字的花樣,你們去給我拿回來。”那兩個丫頭不過十一二歲,看穿着最多就是粗使丫頭,周瑞家的這一吩咐,她們哪敢耽擱,忙回頭往西園去了。周瑞家的這纔回轉回來,擔憂地看着王氏道:“奶奶這兩日反應可是越來越大了,這總是瞞不住的,倒不如還是早點和老爺太太說了罷,也請個大夫來看看。”
王氏只差沒把酸水都吐乾淨了,拿帕子擦乾淨嘴角,撫着胸口好一陣難受。周瑞家的瞧見,趕緊從胸口處拿出一小油紙包,打開來,卻是些話梅,拈了一顆遞給王氏,王氏沒接,皺着眉捂着嘴,周瑞家的急道:“奶奶,這可不講究的時候,您這般難受,不拿酸梅子壓壓,受不住。”
王氏聞言雖還有些不情願,卻也還是接過酸梅塞進了嘴裡,不一會兒,眉頭便舒緩不少,嘆道:“要說這次也確實是難受得緊,這兩天了,我就沒個舒坦的時候,早上起來也是,只恨不得把整個肺腑都給吐出來纔好。”
周瑞家的便勸她道:“雖說這也是常見的情況,可畢竟奶奶身子金貴,還是該找個大夫來好好瞧瞧纔是,這萬一……”呸呸了兩聲,拍了自己一巴掌,“瞧我這張臭嘴。”復又陪笑看着王氏道,“奶奶這老不舒服也不是個事兒,傷身呢!”
王氏倒是沒生氣,摸了摸肚子,道:“你當我不想告訴人?只是我如今這日子還早呢,也沒穩定下來,前頭瑚哥兒的事,你以爲那位就能那麼輕易算了?雖然是沒能找出什麼,可到底她是長呢,要是她想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我才後悔呢!”垂下了眼眸,溫柔道,“再說了,這樣的事,合該找個好時機說出來,那才能收到好效果來。不多久就是老太爺生辰,要能趕着那好日子把這事說出來,老爺太太只有更高興的,也能更看重些。”
周媽媽還是有些不認同:“話雖如此,到底是奶奶遭罪呢,方纔看您難受的,我這心都揪得慌。”
王氏笑起來:“這點不舒服算什麼,只要以後能好,便是今日遭再多罪,那也是值得的。”撫撫胸口,已經是好了許多,“好了,你一會兒找個機靈的把這裡收拾下,可別叫人瞧見了。”周瑞家的利落答應一聲,扶着她慢慢走遠了。
賈瑚靜靜地看着她們離開,回過身,青兒就安靜的站在一邊,湖邊,玲瓏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水面,盯着那羣錦鯉好不高興……
一串話下來,張氏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對着迷惑不解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賈瑚,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笑着讓陳媽媽先帶賈瑚換身衣服:“瞧着一身髒的。”
賈瑚今日已做盡小兒形態,心裡好不膩歪,當即乖巧地跟着陳媽媽走了,身後,張氏叫金媽媽:“把青兒帶來,我有話問她。”
賈瑚驀地嗤笑一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倒是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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