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皇子,處心積慮的,能謀劃什麼呢?
當然是那至高無上的龍座了。
賈瑚一身榮耀歸來,只叫徒宥昊原本就渴望成功的野心更加勃發起來——他要給賈瑚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元春發現了他們兩的事,徒宥昊自己倒不怕,可他就擔心賈瑚會受到委屈。
萬一太子到處亂說話敗壞賈瑚的名聲……
可徒宥昊等了好兩天,卻沒等到太子任何動靜,徒宥昊原本吊着的一顆心,登時就落了地,再一想,登時苦笑起來。
可真是關心則亂,他也是糊塗了,自己的這份心思,便是跟他最親密瞭解他最深的韓昹,剛開始知道的時候還猶自不相信,太子又怎麼可能因爲元春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了他對賈瑚一片深情呢?
不定以爲元春小題大做了呢!
這一想,徒宥昊就坐不住了。這幾天擔心太子會找賈瑚麻煩,他都不敢去找他。相思早在骨子裡燃燒,如今危機解除,他哪還有坐得住的?!偏臨時衙門突然多了很多是,將近年關了,哪哪兒都忙,他愣是抽不出個時間去看賈瑚。
誰知今兒中午,他去往戶部辦差,卻在一道摺子上看到了個熟悉的名字,唐賓!再一細看,卻是唐賓在外履歷出色,被升遷回京了!
徒宥昊至今還記得,當年賈瑚與唐賓之間的交情,那可是面對着恪郡王府責難都不肯捨棄的朋友,哪怕賈瑚說自己對他只是友情,徒宥昊這心裡,也始終沉甸甸的放不下。
哪怕只是友情,賈瑚只是單純認爲他是至交,誰知道那唐賓是怎麼想的?賈瑚那麼出色……聽說南邊,契兄弟可多了,唐賓是南方人,誰知道有沒有學到這臭毛病……
在衙門裡是越想越呆不住,實在忍不住了,徒宥昊把筆一扔,就往賈瑚這裡衝過來了,誰知,就那麼巧,車子到了榮國府門口,他就看到,賈瑚跟唐賓拉拉扯扯的,兩個人說說笑笑,好不親密……
徒宥昊面無表情,心底,卻彷彿有座火山爆發開來,灼熱的溫度燙的他四肢百骸都抽痛了……
“賢王殿下!”
唐賓不明所以,卻還是認得這個當年有過幾面之緣的四皇子,忙忙給行禮道。
賈瑚也被他這一聲給喚回了甚至,忙忙也給他請安:“賢王殿下!”
賈瑚這本是標準的請安之禮,可悲嫉妒衝昏了腦袋的徒宥昊,這會兒卻只能看到這兩個人,一左一右並排站着,都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給自己請安……
一模一樣地叫人礙眼!
徒宥昊腦子裡已經開始在想,他們剛纔都聊了什麼?這些年,他們是不是也一直在通信?都這麼多年沒見了,怎麼還這麼親熱?賈瑚是不是對他有好感——否則,兩個人怎麼能這麼默契呢?……
許久都沒得到徒宥昊的迴應,唐賓奇怪的擡頭瞄了一眼,卻看到徒宥昊正在發呆,這可真的奇怪了,不由得瞧了眼旁邊的賈瑚,賈瑚還能什麼反應,只能苦笑一聲,猶豫了一下,才叫了一聲:“殿下?”
他當然知道徒宥昊在想什麼。自小一塊兒的交情,比旁人更敏銳的察覺力,光一看徒宥昊那死死盯着唐賓的眼神就知道他定然是誤會了什麼,可這會兒偏他又不好說話的,更不能解釋,末了,也只能出聲提醒了。
可問題是,嫉妒中的人,那是沒有理智的。徒宥昊不說賈瑚這一聲喊是提醒他不要失態,反而認爲他是捨不得唐賓一直維持行禮的姿勢受苦,心裡嫉妒之火更是熊熊燃燒,死死瞪了眼唐賓,看得人莫名其妙的,才勉力扯着嘴角,說道:“原來是唐大人啊,這是回京了?可是多年沒見了。”
雖然是客套話,可不知道爲什麼,唐賓總覺得裡頭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仔細在腦海裡過了一圈,唐賓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得罪過徒宥昊,只能陪着笑道:“承蒙殿下還記得臣下,實在是下官的榮幸。此次下官是回京述職,至於是不是能調任回京,卻還未知分曉。”
徒宥昊一想,明白了,戶部的調任,眼前這位還不知道呢。突然內心便有一股衝動,掉頭回戶部,趕緊勾了他的任命纔好,那兒離京城越遠,他便把人調到哪裡去……
又發呆了!
賈瑚看着臉色變幻,心思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的徒宥昊,暗自嘆口氣,打斷了他們道:“好了,都別站在門口了,殿下若不嫌棄,往裡頭坐坐,喝杯茶可好?”
徒宥昊瞟了眼唐賓,答應了。
幾人便進門去,徒宥昊也不是第一次來了,賈瑚就沒開中門,大家都是從角門進去的,他和徒宥昊幾個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倒是唐賓吃了一驚,再一次對賈瑚跟徒宥昊之間的交情有了個深刻的認識。
早知道這兩人要好,沒想到,卻是這般親近。
徒宥昊如今已經是郡王爵,榮國府雖然還掛着國公府的牌匾,可等賈母去世,就只是一等獎軍府了,徒宥昊來賈家,可說是賈家的體面,便是大開中門迎接也是應該的,現在賈瑚卻只是輕輕鬆鬆帶着人送角門進去……
唐賓越發覺得自己今兒這一遭來對了。
誰不知道四皇子徒宥昊是諸皇子中最中立的一個,他此次回京,要是僥倖能留在京中,少不得就得確定立場。在大皇子二皇子如今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不確定自己的站位,唯一一個可能,就是被兩邊都排擠。
眼前情況,兩個皇子各有優勢,難分上下,太子有名分,二皇子有皇寵,唐賓需要有一個信的過的人一起站位。賈瑚就是他的選擇,唐賓來之前就確定了,他就跟在賈瑚身後了,賈瑚跟着誰,他就跟着誰!
能從文職變成武職,能從探花郎翰林修撰走到今天護軍參領,唐賓相信,以賈瑚的能耐,必能在最後保全自己。
他離京太久了,岳父也以告老還鄉,京裡很多事都已不熟悉,賈瑚,是他最牢靠的一個人脈了。
他這次來,本來還打算跟賈瑚好好討論,他到底站在誰那邊,可現在看到四皇子,他就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犯愁了。
四皇子賢王徒宥昊,可不就是最佳的人選?
要擱在六年前,徒宥昊的名聲可能還不顯,可這麼多年,徒宥昊在朝中兢兢業業,爲百姓費心費力,刻苦朝事,滿朝文武都是看在眼裡了。要說徒宥昊,果然是極有本事的一個人,這些年,從工部到兵部,從大理寺到禮部,不管什麼差事,定都拼盡全力,卻是實打實做了不少事情。
便是當年再看不起四皇子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冷麪的四皇子,當得起一個“賢”字!
苦心爲民,四皇子若有心,將來,必是賢王。
跟在這樣一個主子身後,想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唐賓想到這裡,賈瑚問他在外任的情況時,就更加細心地爲他講解起來,從各地風俗民情,到地方特色,百姓情況,民間疾苦,唐賓果然是用了心的,隨便一處信手拈來,便是一個話題,到底是狀元,出口成章,說話風趣幽默,叫人聽着聽着,心神便都被吸引了進去,有些事,賈瑚還是第一次聽說,被他這麼一提,登時就聽入迷了,拉着他卻是好一通問。
唐賓有意在徒宥昊面前顯現,可不是更要用心,便更加詳盡講起來……
卻不知,他苦心想要討好的人,此刻已是恨不能殺了他纔好!
有什麼好說的,那些個無聊的事,那麼值得聽嗎?有那時間,跟我一塊兒聊聊天不好?當我是空氣坐在這裡呢,理都不理我?
徒宥昊是又委屈又氣憤,看着聊得正自熱絡的良人,臉色早已陰沉如水……
等到唐賓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然晚了,徒宥昊驀然站起來,“天色不早了,我突然記起來,衙門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賈瑚這才察覺不對,自己竟是忽略了他,忙忙站起來挽留道:“是什麼要緊事嗎?若不是要緊事,不如留下用過晚膳再走?”
擱平時,賈瑚邀請他留下,徒宥昊正是求之不得呢,可此刻,看了眼唐賓,徒宥昊悶悶說了聲:“不用了,是耽擱的要緊事,我就不留了!”疾步便出門去了。
賈瑚趕忙追出去,送着人走,唐賓也不好站着,跟着一塊兒去了。
“恭送殿下。”
唐賓和賈瑚躬身送行,前頭徒宥昊卻是連眼神都沒給一個,徑自上了馬車。唐賓看着馬車走了,才問了一旁的賈瑚:“子方,我怎麼覺得,殿下心情很不好?是、我們做錯什麼了嗎?”
賈瑚看了他一眼,只能無言苦笑,怔怔看着那馬車轆轆走遠……
馬車上,徒宥昊卻也在車簾後面看着後方,待見到榮國府門口兩個並排站着的人影,心頭更是一片鬱氣……
賈瑚啊賈瑚,你心裡對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可知道,我已經等了你許久許久,等得我自己,都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