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婚姻的根基是脆弱的。“和尚班”研究設計的那次撞車事件,雖然一時贏得了姑娘的芳心,但東窗事發後,呂嬋娥不得不心存芥蒂。儘管肖霆老師後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真誠的,特別是對呂嬋娥的工作調動,他是傾了家庭之所有,通過於頫在供銷社已升爲副主任的堂哥找了供銷社一把手,花了他半年的積蓄,纔將她從一個大山窩裡的代銷點調到街上來了。或許正是因爲這一點,呂嬋娥才遲遲不好反目,始終與肖霆維繫着一種微妙的“戀愛”關係。
“幽蘭現象”一經出現,呂嬋娥的母親立即急了,整天跟前跟後在呂嬋娥耳邊嘀咕:“娥子,媽早就對你說了,跟一個小老師,是要後悔一輩子的!你沒聽供銷社洪主任批評他的職工:‘再不好好幹,就叫你當老師去!’你聽聽,老師有什麼地位?連個供銷社的職工都不如!能跟當老師的成家嗎?”就又說,“你瞧瞧那個於老師的老婆……”
“媽,你羅嗦什麼呢?我哪是傻瓜?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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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霆老師與呂嬋娥那一點戀愛關係就這樣斷絕了。儘管他後來是腆着臉皮去哀求過幾次,但對方回絕得都是水潑不透針插不進!
肖老師病倒了。開始,肖霆只是不吃不喝,對婚姻的問題已感到完全絕望;幾星期下來,人就變得昏昏然然,走路只得飄飄然然,講課更是稀裡糊塗語無倫次。他是教高中政治兼地理課的,此後常在課堂上把“唯物辯證法”說成“唯我變戲法”,把“阿爾卑斯”說成“唯爾斯卑” !
一天晚上,“和尚班”的衆“和尚”又聚在肖霆的房裡開會。議題是兩個:一是研究如何拯救“方丈”的婚姻大事,二是繼續討論如何解決“和尚”找對象的戰略戰術問題。爲慎重起見,廣泛聽取意見,這次又把於頫請了進來。
肖霆昏昏沉沉病在牀上。“方丈”病倒,這主持會議的工作理所該當是“住持”應立釗了。他同樣學着霄霆,反轉着辦公椅,背靠辦公桌,面對大家坐定,習慣地歪着嘴角,說:“唏,肖老師的婚姻已走到了這一步,人也弄成這個樣子,大家出出主意,唏,看看能否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挽救。”說着,嘴前就是一陣唾星飛濺的毛毛雨。
朱如鏡說:“我看容易得很,反正呂嬋娥家的情況肖老師都熟悉了,再壯一壯膽量,白天摸到她家去,躲進小呂的牀肚裡,等晚上小呂上了牀,就來個突然襲擊!就那麼一回事,先給她打一針,只要把‘大印’蓋上去,還怕她賴帳不成?”
一句話把衆“和尚”逗得哈哈大笑。
聞章琦生得矮胖,見大家狂笑,他只是笑着咧了一下嘴,接着就站起,雙手叉腰,偏僵着短頸說:“唉!還是我們當教師的太規矩,戀愛都談幾年了,只要稍使一點壞,種上一粒子,發了一棵芽,哪會等到今天讓她小蟬娥反悔!”
衆“和尚”望望昏沉沉躺在牀上的“方丈”,這次誰也沒有笑出來。
“唏,別、別散扯了。都說正經的,爲肖老師想想辦法!”“主持”提醒大家。
朱如鏡就說:“我看呀,再在呂嬋娥身上打主意已沒希望了,”說着,咳嗽一聲,學着說書人故意賣着關子,“俗話說‘姨妹子生得美,姐夫一條腿。’呂嬋娥不同意嫁給肖老師,她不是還有個妹妹在於老師班上嗎?人家‘砍竹子帶扳筍子’,我們扳不着她的‘大筍子’,就扳她的‘小筍子’!”
於頫急了,連連推着鼻樑上的眼鏡,說:“這怎麼能行呢?她妹妹還是個學生,教師同學生戀愛是不道德的,也是違反師德的!”
一石激起千重浪。衆“和尚”惱怒了,紛紛反駁道:“你結婚了吧?‘小老二’有地方養了吧?真是飽人不知餓人飢!”
“這是什麼時候了,還講道德?”
“……”
就引起一片公憤。
“住持”應立釗見場面混亂,就以他教數學的歸納法作結說:“其他都別說了!唏。我看啦,朱老師說的這套方案並非子虛烏有。呂嬋娥的妹妹……唉,唏,她的妹妹叫什麼?”
朱如鏡就答:“叫呂貞子。和我們校園裡的風景樹是一樣的名子。”
“對了,唏,叫呂貞子!”應立釗口中的唾沫星又飛濺起來,“她是於老師班上的政治課代表,是肖老師的得意門生!唏。我已觀察過了,自從她姐姐同肖老師關係破裂後,呂貞子到肖老師房裡去的次數明顯增多了。我看啦,唏,名義是去送作業本,實際上啊,唏,說不定她心中早就在想着這些事呢!”
塗辰就高興地拍着牀撐,驚叫着說:“太好了!那肖老師還不快就湯下麪啦!”
朱如鏡立即跑到牀前,在肖霆身邊大聲說:“肖老師,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可千萬再不能錯過啊!”
大家就一起來到牀前,看着昏昏噩噩躺躺在牀上的肖霆,一個個露出既是同情更是狡黠的目光。
既然“方丈”的婚姻落到這種地步,也只得告一段落。按照“和尚班”的規矩,下一個要研究的對象理所當然是“住持”應立釗老師了。大家面面相覷,誰也再拿不出一個更好的方案來。
“我看啦,辦法還是有的……”朱如鏡說。
“什麼辦法?快說出來!”正苦於無法可想的”和尚”們聽到竟然有人還有辦法,真如緊閉的窗門突然洞開,眼前頓時一亮,一股清新空氣撲面而來!一個個催促着。
“我的辦法就是用車撞人!”朱如鏡這次說得一字一頓,堅定果斷。
“啊?!還是那個老辦法?”
大家剛有的一點希望又破滅了,都不屑一顧地看一眼朱如鏡,說:“這不是廢話嗎?還想讓我們的‘住持’變成‘方丈’第二呀?”
於頫急了,又是推着眼鏡又是搖手,焦急地說:“不行,不行!愛情是需要基礎的,愛情是需要兩顆心靈火花的碰撞的,萬萬強求不得!巴爾扎克說過:‘所謂愛,其實就是一般坦白人對賜予他們快樂的人表示熱烈的感激!’秦戈爾也說過:‘愛的禮物是不能贈送的,它期待的是爲對方所接受!只有這樣的愛情,才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才能患難與共,才能幸福!才能美滿!’泰戈爾還說……”
“算了,算了。別搬那些山高水遠的話說了!什麼‘泰戈爾泰戈爾’的?”衆“和尚”一齊反對。
“住持”發話了,說:“唏,我們這些‘和尚’現在還不是要‘陽春白雪’的時候,而急待解決的是要‘下泥巴人’!現在連正常的生理、生活需要都不能解決,唏,還談什麼幸福、美滿?”最後,他用他那雙狡譎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大家,說:“唏,就這麼定了,如法炮製!”
“不行啊,應老師!”睡在牀上的肖霆說話了,話說得有氣無力,“我的教訓太沉痛啦!強扭的瓜不甜。我對小呂,真是除了沒把心挖給她,其餘什麼都給了呀!可後來,她說把我蹬了,不就是蹬了!你們還都缺一兩年纔到三十歲,就再熬一熬吧。說不定以後還能找個女人,成個家的;要是這次再失敗了,我們老師的名聲就更壞,就更沒有人願意嫁給老師了。那害的就不僅僅是我們這幾位,怕連所有農村的老師都難談老婆呢!小應,應老師,你是‘主持’,你要冷靜三思啊……”
“方丈”的話如醍醐灌頂,衆“和尚”又猶豫了,就又一起看着“住持”。
“沒事的!”“主持”應立釗在坐椅上正了正身子,微微翹起那付自信的嘴角,眼睛裡閃爍着一股自信的光芒,說:“我和肖老師不同。唏,肖老師人太老實,機遇來了,他雖盡了力,但他謹慎有餘,勇氣不足。所以到後來落個功敗垂成!唏,我卻不同。我相信我,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能把機會變成我所要達到的目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別的不說了,到時候,朱老師給我做助手。事情就這樣定了!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