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茫茫? 一丈紅塵
倩寧斂了衣服,最後深深的再看一眼,轉身,打開牢門。
柳桐吾一直靜靜看着,等到暗處的人出來,接過倩寧手中的燈。
“等等。”
岑莫轉過身來,“何事?”
想問的,不想問的,纏纏繞繞,飄飄渺渺,最後卻化爲虛無,只留最後一分執念,“請問岑將軍,京城爲何失守?”
岑莫頓了頓,“京城勢力錯綜複雜,根系衆多,很多人,在陛下登基前支持的是穆王爺。”
“所以……京城必須失守,然後在戰亂中,死一些人……”
“是。”
“多謝岑將軍解惑,”柳桐吾側首,淡淡微笑,“若有機會,請幫桐吾跟陛下說一聲,桐吾輸得,心服口服。”
岑莫點點頭,提燈出去,身後的倩寧頓了頓,跟在他身後。
“昨夜西風老,梧桐枝亂。深深庭院花魂淚,望盡帝王三十年,殘花滿園。美人隔夜老,春風拂面。誰說盡……”
說盡紅塵心事,執吾眉筆點朱痕,瞬息雲煙。
十七歲時的柳桐吾最孤獨的時候,總是在想,他爲什麼還不來呢?
二十二歲時絕望的柳桐吾想,你負了我,我就毀了你。
二十八歲的柳桐吾小心翼翼的迴避着,不冷不淡。
後來,他問,可是,這是爲什麼呢?爲什麼這樣想?爲什麼這樣做?
相隔十餘年後,柳桐吾再次淪陷,因爲愛你,所以恨你,所以想毀了你所有的,想要告訴你,瞧,我多厲害,我可以把你的江山送給別人,你憑什麼不要我。
“你憑什麼呀?”
陰暗的地牢,幽幽的怨恨,淡淡的血腥氣,交織着纏繞着,生生在心裡,印出十幾年年華。
皇城新年後的第一場雪,喜慶的紅色被雪水衝得更豔了些,日日年宴,喧囂的宮廷只有一處,仍然沉寂。
小太監文墨打掃完門前雪,搓搓凍得通紅的手,對着上空,虔誠的念,“保佑主子平平安安。”
帝王很早就離席了。
偌大的宮城,處處是喜慶的顏色,偏偏處處,入不了眼,留不下痕。
太寂寞,恍然十二年前初見,少年躺在草地上,轉過身來問,你是誰呀?
少年叫他,雅。
後來,過了很久,有一陣琴聲把他帶到小苑前,青衣人打開門,躬身,桐吾參見陛下。
他說,我恨你呀,陛下。
“我救不了你了,”軒修雅忽然說,仰頭看着煙花朵朵綻放,眼角卻流下淚來,“桐吾,我救不了你了……”
素裹漫漫,搵誰之悲悲切切難收。
素潔無賞,灑一地悽悽惶惶徒留。
很久以前,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對他說,你要做皇帝,就不能再做自己。
爲什麼?
因爲你是皇帝,你就已經不再是自己,或者說,不只是自己。
很久了,十幾二十年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到了宮門處,守衛慌忙行禮,軒修雅擺擺手,叫人別跟着,漫不經心的走。
想見他,很想見他。
一直走到刑部地牢深處,卻停下了,不知道說什麼,怎樣相視。
靜思。
相隔一丈紅塵,兩兩不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