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茫茫? 一曲當年
西城楊柳婆娑處,憑欄高處有人愁。戲臺上的布衣荊釵少婦撒着淚苦苦等丈夫歸來,卻不知無情人早已金榜題名抱得美人,早將家鄉妻兒拋之腦後。
柳桐吾撐着下巴坐在二樓的坐席上,遠處一羣鶯鶯燕燕三五衣一羣品論這戲。
遠遠見着軒修雅穿着紫色的便衣遙遙招手,柳桐吾回以淡笑,摺扇輕搖,戲已是gao潮。
布衣的女子攔着喜驕,淋漓淚灑,無情人尷尬汗顏,卻再沒有一絲寒風料峭中護着妻子的情意。
軒修雅沒有走近,遠處聽不見戲中人唱什麼,幾處的嬪妃已落了淚,柳桐吾眉宇間不見什麼,只有像是錯覺般幾絲寂寥。
布衣的女子終於死了心,絕瞭望,一頭撞在青石柱上,無情郎哎呀哎呀唱,長長的袖垂向兩側,轎中的新娘落了轎,水袖掩淚,竟掙開丫鬟一頭也撞到柱子上。
只是看戲卻也累了,等到人漸漸散了,文墨持茶站在一邊,低頭輕聲問,“主子,您還不回?”
柳桐吾的摺扇敲打在橫欄上,人卻在失神。戲中人似我非我,戲外人似你非你,只是我不會那麼傻,絕望時就這樣放棄,陛下。
“怎麼,還不回?”
文墨慌忙跪下:“陛下,萬歲”
“嗯,退下吧。”
文墨瞧一眼他的主子,默默退下了。
“戲如何?”軒修雅坐到柳桐吾身側,問道。
柳桐吾看着下面戲臺上太監宮女正幫着收場,一片凌亂,開口,“戲是很好,可惜已曲終人散。”
軒修雅搖頭,“戲可在重演一次,只要寫戲的人願意,他可再寫個結局。”
“可惜,演戲的人,累了。”
落雨了。
秋雨蕭條,軒修雅撐着傘,單手攬着柳桐吾,慢慢走在回華陽殿的路上。大約是從十年前,柳桐吾開始畏冷,原因軒修雅自然知道。戲樓在宮城一隅,恰好和華陽殿在對角上。吩咐下去的人小跑着拿過一件狐皮小襖,柳桐吾神色有些迷茫。
“別凍着了。”身後的太監接過傘,軒修雅將小襖披在柳桐吾身上。
柳桐吾看了看身上,沒有說話,繼續在軒修雅身側不緊不慢的走着。冷了這麼多年,這一件小襖,早已暖不透凍裂的心了。
就像十年前那一個落雨的秋日清晨,少年在榻上醒過來,用力的捂着心口,疼痛的餘韻接連而至,冰冷的水汽呼嘯而來,那個曾交頸而臥,情意綿綿的人早已不知到了何方。
往後十年,只有青竹相伴。
“一抹閒愁誰人替花哀,”軒修雅看着一旁凋零的花,忽然開口,“卿的詞。”
“泠泠鐵弦花開顫,風過日明暗。惜花人已然歸去,展盡春姿花開何必豔。”柳桐吾低吟。
軒修雅淺笑,“年年空開年年開,暮至人不來。殘葉凋零無人曉,一抹閒愁誰人替花哀。”
“那是臣入宮第五年寫的。”柳桐吾說着話時很平靜,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語氣,沒有淒涼,倒像是陳述着。
軒修雅的心卻是疼了,輕輕的,像是針觸了一下。
誰叫帝王無情,在當年的軒修雅面前,利益是最重的,重到自己的心都可以輕易割捨,何況別人。
秋雨漸漸大了,蕭瑟中,像是有着琴音,倒不知是爲何人低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