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再相見



風霖颯作爲一代帝王,什麼都好。就是用情過重,這是爲君王的大忌。可不正是因爲這樣,他才最終選擇他的嗎?一個人只有有情,才能去體會人家的感情。現在的南朝已進入了平穩發展期,不再需要一位鐵血的殺戮機器帶着人南征北戰。它需要的是一個賢明的君主,一個爲百姓考慮的君主。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最後卻敗在了白蘇染那樣一個小女人手上。

“父皇,兒臣保證這一次不管蘇染跟不跟我回來,我只要見她一面,說清楚,我就安心回來做這一代帝王。”

他不知道這是第幾回嘆氣了,“你這又是何苦!”

風霖颯不再說什麼,只跪在地上咚咚的磕着頭。看到他那懇切的表情,他不忍再看。“高全,將皇上帶下去。”很快有人領命扶了風霖颯起來,強拉着人出去了。他悽聲喊道,“父皇,你就讓我去一趟吧!”

風無極別過了臉,末了纔對落在最後的高全輕聲叮囑道,“着人好生看着。”

對於風霖颯的要求,他的好好考慮一下,對於白家的情況,他也的重新估計一下。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他還在椅上沉思,高全就已回來覆命了。

“已將皇上送回寢宮,皇上的情緒不大對勁。老奴已着人十二個時辰的看着,應該無大礙,只是……。”高全跟在風無極身邊快二十年了,自是知道他最後一句的叮囑是在擔心什麼。只是有的事情,你就是想防範也防範不了的。

“好了,這些我都心裡有數。”風無極點了點頭,示意他說的情況他都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若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他絕對不會阻止兒子,反而會支持。可他不是,他是南朝的第十二代君主,他的兒子風霖颯是南朝第十三代君主。

他們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着萬千生命,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高全聰明的不再開口,他們當奴才的是不該質疑主子的作爲的。若不是他跟在太上皇身邊近二十年,太上皇更多的將他看成了一個夥伴。就憑他這樣的話,就能被處斬的。

適可而止,他恭敬的退在來了一旁,從宮女手中接過熱茶捧上。風無極就着杯沿喝了一口,扣在手中,高全已伶俐的接過。他再度嘆了一口氣,他看見高全手上錯橫的青筋。他們都老了,他本就身體不好,就算有太醫調養着身體,有宮裡的奇珍吊着命,也不知道還能夠活多久。

他總想着,在離去前,能結束這南朝的亂世,看到兩個兒子肩並肩的來朝他請安。這樣的願望也不知道會不會成爲奢望,他再度有點深思恍惚。

高全看見主子今夜都已走了兩回神,不住口的嘆氣,也知道他心裡的爲難之處。也不能做什麼,只能默默的站在身邊陪着。

好在太上皇並沒有走神多久,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他開了口。“去將白家的所有卷宗拿過來,我要看看。”

自從退位後,風無極對朝政的確不是很上心的。太醫囑咐他要靜養,風霖颯又是他親手挑定的繼承人,他很放心。所以平日裡,他就是與惠妃一起,看着幼兒幼女,感受着最平凡的幸福。

風霖颯也只有在不能決定的時候纔會拿國事來煩他,平日裡都是來請安的,空的時候,陪他下盤棋。

所以對於朝中現在的情況,對於風霖月與白家的聯盟,他的瞭解還不夠。

高全小心翼翼的勸道,“主子,夜深了,要不明日再看吧。”

人老了,的確是撐不住了。他現在就感覺整個人很是疲累,連眼睛都不願睜開了。也就沒拒絕高全的提議,但還是叮囑道,“朕要白家去三江以南後的卷宗,特別是關於白家兄妹的,越詳細越好。”

第二日一早,高全就盡責的捧着一卷卷宗過來了。“主子,這是近日傳來的消息。”

風無極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捧着卷宗一行一行的看了過去。資料的確是挺詳細的,擺在最上面的是最近的消息,而寫的竟然是他們將白老太太的勢力給盡數滅掉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讓他覺得太過吃驚,白老太太掌管白家的日子比他在那個皇位上呆的時間還要長。京中老一輩的人物,誰不知道白家老太太的厲害。所以在知道白蘇染是老太太親手調教的後,纔會有京中雙姝的名聲。

可這樣一個將白家牢牢抓在手裡多年,經營有無數自己勢力的人,卻敗在了兩個小輩手裡。他不得不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就憑這樣的手腕,白家兄妹的才幹就值得誇讚了。

捫心自問,就算是他選定的接班人風霖颯在面對那樣的情況下,能否勝得這樣漂亮。不一定,他心底給出了答案。

而白家輔佐五皇子,也是有條有理的。先是一步步的站穩了腳跟,在雍州城紮根,一點一點的蠶食着周邊地區。而白家子弟也沒有藉着白家名頭在外囂張跋扈的,更沒有被權力衝昏頭腦。

這需要的是怎樣的定力與聰慧,白家兄妹果非常人也。這一點上,白家兄妹的作爲很讓人滿意,他們相當懂得怎樣作爲一個臣子的本分。即使風霖月將他們當做兄弟,當做不可或缺的盟友,他們也是進退有度,從不逾矩一步。

這邊太上皇看了卷宗,對白家兄妹的表現稱讚不已,另外一邊,風霖颯卻在寢宮猶如一頭困獸一般。每當他想要出門的時候,就有人攔住了他,說是奉了太上皇的吩咐。

父皇是怕他不告而別吧,或許,沒有這些人守着,他真的就是不顧一切了。以前他苦苦的撐着這一切是因爲父皇的病需要養着,不能操勞。身爲人子,身爲君主,這是他該當的責任。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父皇病好,能夠處理國事。他是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的說自己想要去見蘇染。求父皇暫代朝政,父皇卻不由分說的叫人軟禁了他。

“主子,皇上從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只說着父皇,您就答應兒臣吧。老奴看着都心酸,……”高全抹了一把淚,皇上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像他們這種自小進宮的人,是沒有子嗣的,看着皇上這樣子傷心,他也是難過不已的。

風無極輕嘆了一聲,他只覺得頭髮都要愁白了。這個兒子自小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讓他去一趟也好,了斷一些事情。

“那就去看看皇上吧!”聽主子的口氣有鬆動的意思,高全也是高興不已,總算主子還聽進去了。

風無極當先起身,高全緊忙跟上着人擡來了軟轎。風霖颯果然是憔悴不已,跌坐在地上。看見兒子這副鬍子邋遢,要死不活的鬼模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就爲了一個女人,他是要講自己折騰死嗎。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鬼樣子,你給朕起來!”

風霖颯不敢有違,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爲久未進食的緣故,腳有點虛軟。起身的時候差點又一跤倒了下氣。好在身邊的高全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被那衝力一撞,差點兩個人都倒在地上。

風無極看着兒子這副模樣,又是生氣又是心痛。說出去的話也就不怎麼好聽了,“若是朕不同意,你是不是準備就絕食以抗議了。”

風霖颯低了低頭,輕聲開口道,“兒臣不敢!”

風無極冷哼一聲,“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以絕食威脅你父皇,你這不是做了嗎?看你那點出息。”他是越說越氣,風霖颯的頭也是越垂越低。

高全看了看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父子二人,嘴角露出了笑容。太上皇嘴上罵的這麼狠,心裡肯定是心疼死了,不然也不會罵這麼狠了。不過,他也不敢開口,等太上皇罵完了,自然就會說了。

風無極直拿着風霖颯數落了大半個時辰,連高全都要聽得耳朵起繭子了。風霖颯還畢恭畢敬的站在他面前,一點脾氣也沒有。

他陡然覺得挫敗,現在這個兒子心裡除了要去見白蘇染一件事以外,是再也裝不下別的事情了吧。

他再度長嘆來了一口氣,感覺人都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這兩天,他嘆氣的次數加起來比着一生還要多。就同意吧,再不同意的話還不定出什麼事來。

風無極挫敗的開口道,“你去吧,朝中的事情朕會處理的。”

風霖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皇,他怎麼也沒想到勝利來得如此容易。待肯定父皇說的是讓他去三江以南的時候,他的眼裡閃現出狂喜的光。手忙腳亂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謝謝父皇,謝謝父皇……”

風無極嘆了口氣,是再也不想看下去。他清晰的看到了兒子眼中的亮光,他卻只能沉重的嘆息。他可知道這一趟,前去三江以南有多麼的危險。若是被人發現,他可能是再也回不來了。

可那個傻兒子肯定不會想到這些,他的心裡只剩下白蘇染那個名字,那個人。

“路上小心,朕等着你回來。”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最後嘆了聲離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這時候的他心中就有了不詳的預感,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兒子的臉,他掉頭離開。他怕他在呆下去,會後悔。

於是第二日,宮裡出現刺客,新皇被傷,需要靜養,朝中政事重由太上皇主持。很少有人知道,這樣的煙幕彈下,風霖颯則偷偷潛到了三江以南。

到了三江以南,風霖颯才發現這裡的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都可以跟京中天子腳

下相比。白家兄妹的確是治國的人才,風霖月對他們也的確是毫無罅隙,這一點上,他自愧不如。

這一路行來,聽得最多的不是他們的新王風霖月,不是他們那位鐵血將軍白子辰。而是他們所稱的觀世音菩薩白蘇染,他還發現民間還有爲她立廟建碑的。雖用料粗糙,但這至少說明百姓對她很是擁戴。

“白小姐真又在施粥了,快去啊,快去啊!”這日,走在街上,又一次聽到了她在施粥的消息。

接着就見不斷有人捧着碗往城西的方向而去,他也跟了過去,想遠遠看她一眼。卻並沒有見到白蘇染,負責施粥的應該是白家的一位主事,他有點失望。

施粥的地方也是擠滿了人,卻一點也不混亂,大家都自覺的捧好了自己的碗,挨個排着隊。他冷目看去,也沒人會在打完第一碗後,又去打第二碗。相反,遇到飢餓的老人或者小孩還會自覺的讓在一旁,讓他們先來。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他看着也覺羨慕。

他也曾見人施粥,卻是一片亂哄哄的場景,你推我擠,生怕搶不到。甚至還有老人或者小孩被踩死的事件發生。可這裡沒有,大家都自覺的排好了隊。

她是付出了多少,才感化了這些普通的民衆,他不得而知。他卻由衷的爲她高興着,這是他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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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經過的地方聽見的都是對白蘇染的誇獎,間或夾雜着兩句罵他不長眼睛。

“你說白小姐這麼好的人兒,皇上怎麼就不要她呢?”

“什麼皇上,我看他就是個昏君,不長眼睛。爲了那個妖妃,忠奸不分,竟然逼走髮妻。事實證明那個童瞳就是個惡毒的小人……”

“我若是見到他,一定要問問他的眼睛長哪裡去了。”這鐵定是一個狂熱的白蘇染的擁護者。

風霖月本身就不是個嚴肅的人,以致三江以南地區民風開放,皇權思想也沒那麼嚴重。小老百姓也敢偷偷談論他們幾個,順帶還得捎上那遭罵的風霖颯。

“估計是被那妖妃迷得神魂顛倒,眼睛長哪都不知道了。”

“……”接下來省略一大段罵他的話,就算他是皇上也不是他們的皇上了,所以這些人可說是罵的毫無顧忌啊。

偷聽到這裡,風霖颯是再也偷聽不下去。整張臉都有點訕訕的,沒想到他在三江以南的百姓眼中形象有這麼差的。寵信妖妃,逼走髮妻,聽信奸臣之言,殘害忠良,簡直就是十惡不赦。最後,用兩字來形容,“昏君!”

新皇遭人刺殺,傷勢嚴重,無法主持朝政。太上皇重新出來主持朝政,現在本就形勢嚴峻,太上皇強撐着病體每日上朝,卻被朝中的局面整的焦頭爛額。每日都是力不從心,本來就沒好徹底身體是更差了。

聽到暗衛傳過來的消息,風霖月暗自痛心。當年,童家被人誣陷謀反,連帶着牽連母妃。別人不知,風霖月卻是清楚的,當年母妃也是被人誣陷謀反,父皇纔會不念舊情賜她一杯毒酒,三尺白綾,並命人捉拿他。

賜死母妃的那道詔書上,寫的是謀害皇嗣,所以母妃的靈柩最後還是入了皇陵。若是謀反的罪名,是決計不可能……那個時候,他認爲父皇是假惺惺,人都死了,葬在哪裡有什麼重要的。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對於母妃來說,那樣纔是最重要的。就算那個男人的愛不在了,她也不能讓自己死後在宗譜上除名,父皇爲她做到了。

可惜當時的自己不夠成熟,將母妃的死與童家被滅族一事都怪在了父皇身上。那時候從來不知道恨的他學會了去恨一個人,母妃在宮中經營多年,童家更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明樁被一一拔除,暗樁還是剩下不少的。

他一氣之下,聯絡了這些人專門跟朝廷作對,他要爲母妃討回一個公道。以致父子兩人的關係再也無法彌補,而朝中對他的追捕也更是一日比一日嚴厲。

後來,他更是帶着手下的所有勢力隨同白家潛逃到了三江以南,自立爲王。與風霖颯兩分天下,現在想來,那時候的他還是太過沖動。

父皇雖然一開始就派人捉拿他,那些人卻是並不敢朝他動手的。只是圍住了他,口口聲聲說皇上有密旨,詔令他們將五皇子請回宮。

那時候的他滿腔都是仇恨,怎麼會去細思其中的原委。他一個勁的逃,他們就在身後追,他動手,他們也只敢自衛。而他寧可滿身傷痕,卻再也沒有回過宮裡,哪怕見上父皇一次。哪怕他後來想通,那隻不過是父皇要給全天下的交代。

只要他聽話的回去了,說明他並不知道此事,父皇就不會過多責怪與他。畢竟他是在父皇跟前長大的孩子,他什麼性格父皇很清楚。

不過時至今日,是什麼也回不去了。錯事已鑄成,就算他想回頭,也無法回頭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現在自立爲王,就是與父皇、三哥爲敵了。而他身後還有跟隨他起兵的白家,還有支持他的百姓,他不能自私的扔下他們不管。

父皇會痛定思痛的下罪己詔,大半原因也是爲他吧。不知道爲什麼,當他坐上樑王這個位置,需要每日對着如山的政事時,他才深刻的理解了父皇。坐在這個位置上,要犧牲的東西太多了,更多的時候,而且沒得選擇。

就像現在,他明明心中已後悔。卻不能馬上就結束三江以南的統治,將這個南朝合二爲一。他有太多需要考慮的東西了,不能隨意就下一個決定。他現在是萬萬人之上的樑王,一個決定的錯誤,可能導致的是血流成河,他不能這樣。

可對於父皇的歉意卻像一顆不斷長大的小芽般,充斥在他心間。當年因爲母妃的死,他心性大變,怨恨父皇與三哥。

現在想來,母妃的確是做錯了事。她雖然並沒有起兵謀反,但給風霖颯下毒是事實。後面若不是蘇染求動了鬼醫,風霖颯也早已化作了枯骨一具。

謀害皇嗣這條罪,的確是名符其實。而風霖颯的生母更是元后,說起來比繼後所生的太子還要尊貴。當這件事被人查出的時候,母妃實際上已是萬劫不復。

可父皇寧願獨自一人承擔天下人的責難,也絕口不提母妃謀害皇嗣一事。他是覺得對於他們母子倆感到愧疚嗎?他不想再想下去,越往深裡想,腦海裡就浮現出父皇佝僂着背批閱奏摺的身影。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他這個當兒子的。

三日後,風霖颯終於踏入了雍州城。根據他得到的消息,蘇染現在應該就在白家。他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白府的所在之處。白家在雍州城內是炙手可熱的豪門大族,又有白家兄妹這樣耀眼的人中龍鳳。你就是在街上抓個三歲小孩,她也能告訴你白家的所在。

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蘇染了,風霖颯的心不受控制的咚咚咚的跳着。再見到她,自己可有勇氣上前。上前了,他該說些什麼。若是蘇染不理會與他,他該怎麼辦……

不過是一瞬的功夫,他腦子裡就轉了七八種念頭。近鄉情怯,他始終只敢在門口到處轉悠,不敢進門。堂而皇之的去叩門,他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偷偷摸摸的溜進去找,一是不清楚方位,二是他沒有把握可以在白家的佈防下全身而退。

而且他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被白子辰發現了他的蹤跡,等待他的是什麼樣結局。他至今都記得,白子辰將蘇染鄭重其事的交到他手中的時候,只說來了一句話。“不要辜負她,更不要傷害她,不然我一定千百倍的討回來。”

白子辰森冷的警告還在耳邊,他不能貿貿然的進去。爲了讓他放心前來尋找蘇染,父皇不得不拖着病弱的身軀重回朝堂之上。就這一點來說,他已經夠不孝了,他不能讓父皇爲他擔心。

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人開口道,是白家門口的守衛,“這位公子,可是來拜訪白家的。”

他回神,才發現是自己在白家門口停留的太久了,引起了守衛的注意。好在他易容改扮之後,沒人認得出他。皆以爲他是哪家的富貴公子,他慌忙搖頭道,“小生與白府中人並不熟悉,只是路過。”

風霖颯說完就慌忙的走了,怕跟人糾纏起來,被人認出。事實上,他倒是多慮了。門口的守衛見多了這樣的公子哥,都是爲她們那美如天仙的三小姐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這位公子這麼羞澀,怎麼能追到小姐你?”遠遠的他還聽到人的調笑聲。

平靜下來的風霖颯選了一座離白府最近的茶樓坐着喝茶,他剛剛已經四下看過了。就這處茶樓位置最好,能剛好看到白府大門口的動靜。

他運氣不錯,坐下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堆人簇擁着一個女子從門口走出。他感覺他的心突然跳的要失控,那個女子清麗絕俗,是他所見過的女子裡最美麗的一個。她分明不是蘇染,卻又是蘇染,她是那個救下他的神秘女子。

容貌不像了,她的氣質,她的背影,無時無刻不跟他記憶中的身影重疊。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力撐着桌子,不讓自己失態。心裡滿是狂喜,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狂喊,那是蘇染,他見到她了。

待到終於平靜下來,再往下看。蘇染已上了轎,正經過他所坐的茶樓下面。他慌忙從懷中摸出一顆銀錠子,仍在桌上。身後店小二還在喊,“客官,找您的銀子。”

不過那位客人連頭都沒有回,

他眉開眼笑的將剩下的銀子收入了懷裡。

風霖颯匆忙追出來的時候,轎子已走過街角,他偷偷跟在了後面。

青帘小轎所過之處,百姓紛紛避讓,恭敬的站在一側等候轎子通過。風霖颯這才發現青帘小轎上繡有白家的標誌,看來白家在這三江以南的地位遠比他想象中的要來的重要。一頂白家的青衣小轎,都不知裡面坐的是何人,百姓們卻是發自內心的敬重,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兒讓在了一邊。

風霖颯苦笑一聲,不敢停留,一路跟在白蘇染的身後。小轎不急不緩停在了宏偉的大門前,白蘇染掀簾下轎,往裡去了,只留給他一個美麗無比的背影。

他擡頭看向門口的匾額,樑王府三個字清晰可見。蘇染來找霖月做什麼,他們是什麼關係,白家能夠在三江以南地區權勢顯赫與蘇染又有多少關係。看着蘇染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風霖颯的心裡七上八下,卻也不敢跟上去。

在府外找了個地方隱藏好身形,風霖颯神色怔怔的看着樑王府的金色匾額好一會兒,也沒下定決心。蘇染已入了府,不知道往哪裡去了。他要是再耽擱下去,就要失去她的蹤跡了,不行,他定要看看她來樑王府做什麼。

不顧暴露的危險,他飛快的沿着樑王府四下轉了一圈。才找了一個守衛死角,翻牆而入。他立在屋頂,居高臨下搜尋蘇染的蹤跡。耽擱的時間太久,希望來的及。好在樑王府是在原有的雍州城主府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故構局沒有平時皇家園林的大氣,倒是給他今天的行動提供了便利。

風霖颯一番掃視後,就發現了白蘇染的蹤跡。她正與風霖月端坐在前廳喝茶,他心中一喜,看前廳的守衛不甚森嚴,悄悄的一步一步靠近了她,想看看他們在談什麼。

好不容易到了離她三丈遠的地方,憑他的目力,已能清晰的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他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眨,近乎貪婪的看着她的臉,那張他日思夜想的容顏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她現在傾城傾國的容顏。唯一不變的是她臉上的笑容弧度,身上散發出的氣質。

老天也好像故意要懲罰她,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看見風霖月就站起了身。風霖月與白蘇染的聲音壓得極低,加之又離他有一段距離,他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只看見兩人已相偕出了門,風霖月當先,白蘇染落後半步,兩人身後一堆護衛隨行。

風霖月也是有數的高手,風霖颯不敢露出一點聲息,屏住呼吸,連目光都不敢往兩人身上看。練武到了他們這個境地,五感變得異乎尋常的敏感,他不敢冒險。

直到聽着兩人淸細的足音消失在遠方,他才直起身來,慢慢離開隱身的位置,重又跟上。他立在屋頂,遠遠的看着兩人進了一間類似於書房的房間,而跟在他們身後的護衛則熟稔的四散開來,將屋子團團圍住了。隨後房門在他面前緩緩關上,再也看不見兩個人的蹤影。

看周圍人的情況,兩人這樣子的行爲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纔會如此熟悉。遠遠看着緊閉的房門,風霖颯不自禁的猜疑這兩人到底關着門在密謀什麼。越想心裡越亂,他恨不得立刻就將眼前的那道礙眼的門一腳踢碎,不過他知道他不能,他只能強忍着心中的不適,潛伏在屋頂。

直等了小半個時辰,房門依舊禁閉,一點動靜都沒有。門外高手環繞,他連靠近一點都不敢,只能在原地耐心的等候。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他的耳朵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定睛朝傳來話聲的東北角看去,原來是一堆小丫鬟隱在角落裡嘰嘰喳喳的聊着天。風霖颯一個大男人對這些樑王府的八卦並不感興趣,也不打算細聽,只專心伏在檐面上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耳朵裡還是傳來細碎的說話聲,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提到“白小姐”的時候,他眸色轉深,專心聽這些小丫頭的談論。

“看來,府裡很快就要迎來一位新王妃了。”有人神神秘秘的開口道。

“新王妃,你們說的誰啊?”有人好奇的開口問道。

爲首的丫頭嬌笑了一聲,指了指書房的方向。低聲開口道,“這你都不知道啊,消息有夠閉塞的。書房的那位!這位隔幾天來一次府裡,更是時不時的跟王在書房密談,看來好事將近了。”

“白家那位天仙似的小姐?”被說的人終於開竅了,驚呼一聲開口問道。

先前開口的人焦急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四下打量了一眼,沒有異樣,纔開口斥道。“沒點眼力勁的,不是這位是哪位,沒見王與她的關係有多麼親密嗎?還有你不要命了,在府裡指名道姓的說長道短,你活夠了沒關係,可不要拉我們墊背。”

“王與這位的關係鐵定不簡單,好幾次我都看見王與人把臂同遊呢。”有人爆料了。

“……”

圍着的一堆人興致更高了,湊在一起開始嘰嘰喳喳的。無不是在舉證她們的王與白家小姐有多親密,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她們的王肯定過不了多久就要娶白家小姐了。

風霖颯只覺腦子裡轟轟作響,他告訴自己說那不是真的。可在看到依舊禁閉的房門時,他又不由的在想,這是真的。心裡就像有兩個小人在不停的交戰着,一個說那是真的,一個說不是真的。

角落裡談着八卦的一堆丫鬟已嘻嘻哈哈的離去,風霖颯渾身冰冷的伏在原地,腦海裡天人交戰。迴盪着的都是剛剛丫鬟們的討論聲,樑王妃,樑王妃,他的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她是他的妻,怎麼會成爲樑王妃。心冰涼一片,他自己跟自己說,那不是真的。

他多想踹開那扇礙眼的門,將蘇染拖出來,問問她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他只能潛伏在原地,死死的盯着緊閉的大門。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風霖颯已不知自己伏在屋面多久了。心上緊緊的繃着一根弦,不知什麼時候會斷。他正等的實在堅持不住,理智已經壓制不住衝動的時候,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

他使勁掐了掐自己,強迫自己從夢境中清醒過來。陽光直直照在門口,他的眼前出現片刻的眩暈。當先出現在他眼簾的是蘇染,她的臉上掛着明朗的笑容,正傾身跟身旁的風霖月說着什麼。

風霖颯雙拳緊握,指甲死死掐入肉裡也不覺得疼。兩人這樣子的親密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他卻什麼也不能做。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接下來的一幕讓他更是怒火中燒。

兩人總算說完了,蘇染笑着跟風霖月告別。他微笑着目送她出門,在邁出門檻的時候,蘇染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看就要摔個結實。站在她身後的風霖月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不過被她這麼一撞,也有點站立不穩,差點跌倒。他急中生智的一把抱住了她,才免於兩人摔做一團。

男子陌生的氣息飄入她的鼻中,白蘇染微紅了臉,有點尷尬。不過她心裡很清楚,剛剛風霖月是爲了免於她摔在地上纔出手的,一開始他也只是想扶住她,沒想到自己用力過猛才差點連累他也摔倒。

她抱歉的朝他笑了笑,不着痕跡的慢慢從他懷裡起身。“踩着門檻了,差點連累你也摔着,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好不容易有個英雄救美的機會,當然得好好表現了,你說是嗎?”風霖月也覺得兩人的姿勢有點曖昧,看蘇染並沒介意,才整了整剛別她抓亂的衣襟,開口調笑道。

白蘇染也笑了,“這英雄救美也太簡單了點,若是我每日絆一回門檻,殿下這天天當英雄會不會太累了點。”

風霖月一本正經的回道,“不會的,不會的,有蘇染你這麼傾國傾城的美女在,本王樂的天天做英雄,怎麼會嫌累。”

白蘇染也被他俏皮的回答給逗笑了,笑容緩緩綻開。風霖月看到她笑了,也忍不住的笑了開來。兩人立在門口,相視而笑。

兩人覺得沒什麼,此舉看在風霖颯的眼裡。卻覺兩人郎有情、妾有意,這是兩人特意表現給他看的嗎?他怒火中燒,心中發酸,只覺得一口氣哽在喉裡,進退不得。也不想想,誰也不知道他會潛在檐下看着兩人,哪來的特意表演。

門口的兩人卻也終於互相看夠了,白蘇染微微往後退了兩步,與風霖月錯開了距離說了句什麼。於是兩人復又言笑晏晏的出了書房,往大門的方向行去。

風霖颯猜着應該是白蘇染要離開了,才動了動僵直的身體,小心翼翼的動了動僵直的身體。沿着原路出了去,復又隱在恰恰能看到樑王府門口的地方。

果然,不一會兒,風霖月與白蘇染就已從府中出來,身後跟了一長串的丫鬟侍衛。白蘇染說了句什麼,就不再停留,往馬車的方向行去。早有機靈的丫鬟掀了轎簾,她屈身上車,轎簾放下,車伕趕着馬車沿着大道往前行去。

而風霖月一直站在門口,目送着馬車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馬車的影子,他才轉身回了府中。這樣子的表現,是說明他對蘇染真的是有意嗎。若是真的有這麼一天,他該怎麼做?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也該去追蘇染了,不然又該失去她的蹤跡了。

水中倒映出他陌生的面容,這張臉連他都覺得陌生,蘇染應該也認不出來。這樣是不是能夠離她更近一點,這樣子想着,腳底下不由的更快了。

(本章完)

第十六章複雜的白家第四十五章使計脫身第八十五章原來是你第三十五章選擇第三十二章又被誤會第二十七章揭穿風霖颯第二十九章幕後主使第四十七章交換條件第二十章被拖下水第三十八章一舞驚人第三十九章一個荷包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四十九章奇木手鐲第六十八章關入天牢第四十二章無疾而終第五十七章驚現刺客第四章心心相惜第五十一章大婚第七十八章算賬第五十二章皇后罰跪第三十一章打點祭祀之事第六十六章心如死灰第七十九章使者送藥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八十五章原來是你第七十四章舊事重提第四十章互吐心事第五十四章表白第四十四章遭人算計第七十九章使者送藥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二十三章得罪茵郡主第二十四章走馬上任第五十六章重立太子第三十六章得知真相第八十一章私生女第二十七章揭穿風霖颯第四十九章奇木手鐲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四十三章寒玉藥瓶再現第三十九章一個荷包第七十八章算賬第十章找到兇手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八十一章私生女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十八章惱羞成怒第十四章心涼半截第五十一章大婚第十四章心涼半截第四十八章身中劇毒第八章無顏蠱毒第十章找到兇手第八十五章原來是你第三十七章你在吃醋第十二章到達京城第八十八章心力交瘁第四十章互吐心事第五十八章冰釋前嫌第八十四章燒香第六十七章百日宴第六十三章心生嫌隙第七十章不吃不喝第三十九章一個荷包第七章分道揚鑣第三十二章又被誤會第二十九章幕後主使第二十六章亂成一團第二十五章心有懷疑第七十五章昭告天下第八十九章將計就計第六十四章愈走愈遠第二章皇上提親第八十八章心力交瘁第三十五章選擇第八十一章私生女第四十五章使計脫身第四十二章無疾而終第五十九章夜探皇宮第三十四章都是我的錯第五十五章只羨鴛鴦不羨仙第四十二章無疾而終第八十章白家逼婚第七十二章驚天秘密第八十章白家逼婚第三十二章又被誤會第十六章複雜的白家第五十二章皇后罰跪第三十七章你在吃醋第二十二章被逼進宮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三十三章被逼罰跪第八十四章燒香第三章好心搭救第四十五章使計脫身第四十八章身中劇毒第七章分道揚鑣
第十六章複雜的白家第四十五章使計脫身第八十五章原來是你第三十五章選擇第三十二章又被誤會第二十七章揭穿風霖颯第二十九章幕後主使第四十七章交換條件第二十章被拖下水第三十八章一舞驚人第三十九章一個荷包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四十九章奇木手鐲第六十八章關入天牢第四十二章無疾而終第五十七章驚現刺客第四章心心相惜第五十一章大婚第七十八章算賬第五十二章皇后罰跪第三十一章打點祭祀之事第六十六章心如死灰第七十九章使者送藥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八十五章原來是你第七十四章舊事重提第四十章互吐心事第五十四章表白第四十四章遭人算計第七十九章使者送藥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二十三章得罪茵郡主第二十四章走馬上任第五十六章重立太子第三十六章得知真相第八十一章私生女第二十七章揭穿風霖颯第四十九章奇木手鐲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四十三章寒玉藥瓶再現第三十九章一個荷包第七十八章算賬第十章找到兇手第四十六章幕後操縱第八十一章私生女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十八章惱羞成怒第十四章心涼半截第五十一章大婚第十四章心涼半截第四十八章身中劇毒第八章無顏蠱毒第十章找到兇手第八十五章原來是你第三十七章你在吃醋第十二章到達京城第八十八章心力交瘁第四十章互吐心事第五十八章冰釋前嫌第八十四章燒香第六十七章百日宴第六十三章心生嫌隙第七十章不吃不喝第三十九章一個荷包第七章分道揚鑣第三十二章又被誤會第二十九章幕後主使第二十六章亂成一團第二十五章心有懷疑第七十五章昭告天下第八十九章將計就計第六十四章愈走愈遠第二章皇上提親第八十八章心力交瘁第三十五章選擇第八十一章私生女第四十五章使計脫身第四十二章無疾而終第五十九章夜探皇宮第三十四章都是我的錯第五十五章只羨鴛鴦不羨仙第四十二章無疾而終第八十章白家逼婚第七十二章驚天秘密第八十章白家逼婚第三十二章又被誤會第十六章複雜的白家第五十二章皇后罰跪第三十七章你在吃醋第二十二章被逼進宮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八十二章再相見第三十三章被逼罰跪第八十四章燒香第三章好心搭救第四十五章使計脫身第四十八章身中劇毒第七章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