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猶豫,是從來沒想過跟你合作。”張賜回答。
“你若不跟我合作,你與這個丫頭的日子不好過。老夫也年輕過,也嘗過痛失所愛的滋味。”王全斌繼續遊說。
陳秋娘也知道若是張賜的家族真的在給張賜下馬威的話,此時此刻,暫時跟眼前的老頭合作是王道,但關鍵是九大家族從西漢初年就存在,而且這麼千年的風雲歲月都屹立不倒,這樣的家族就絕對不會讓族長成爲傀儡,成爲銀樣鑞槍頭。
張家的族長也是九大家族的族長,其選拔是那樣的嚴格,那樣的殘酷無情。這麼大費周章選出的族長,又怎麼會輕易的不信任呢?
張賜上一次能夠動用火器到竹溪山對趙氏一族以威嚇,那麼這一次就能在這裡擊潰王全斌。
“王將軍真是太天真了,而且你派出的人都是些什麼貨色?妄圖滲透九大家族?當年,你的祖上是九大家族最底層的匠人,他們對於九大家族也是一知半解。你以爲九大家族是你這種人可以覬覦與謀算的?這千年的時光之中,有無數心懷鬼胎的人覬覦過九大家族,也有無數不知天高地厚的九大家族弟子生過你這種心思。但無一例外,都只有可笑的敗亡。如今,只不過是在這些名單裡再添上你罷了。”張賜朗聲說道,手中長劍指向了他。
“女娃,他從頭到尾都在謀算你。”王全斌看與張賜合作無望,立刻就向陳秋娘說。
“別廢話,我樂意讓他謀算,咋的了?唧唧歪歪的,敗了就是敗了。”陳秋娘亦朗聲回答。
王全斌頓時沉默,那歲月印記出千溝萬壑的臉上突然有一種頹敗。但是,那神情只是轉瞬之間,他便冷聲道:“女娃,你何其愚蠢。九大家族這麼多年都不曾與朝廷對立,而你知道孟氏寶藏的秘密,註定要被朝廷捕捉。女娃,他要護你,就要與九大家族爲敵,與朝廷爲敵。九大家族選一個有能力的族長,難道你以爲可能讓這個族長爲所欲爲?”
“你不用多費脣舌了,那是我的事。”陳秋娘冷聲喝道。她真的不願意這王全斌的花言巧語對張賜有絲毫的影響。
“雲兒,你信我麼?”張賜又問,語氣倒是十分緊張。
“你以後不要問這個問題了。若是不信你,今時今日,就不會與你站在這裡。這腳下可是巨川。好了,別廢話了,好好處理眼前的情況,不要忘記我們的夢想。”陳秋娘對張賜說。其實,她沒有告訴張賜:她其實從來不會百分百相信任何人,她對他的信任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八,那剩下的百分之二是給自己的心理一個緩衝。因爲這世間多得很的身不由己,有很多人如法如意,也就無法實現自己的承諾。那麼,這百分之二的不信任就是給自己的心裡緩衝,以至於在現實不如期許之時,自己不至於不知所措,難過絕望,以至於落難尖叫,最終香消玉殞。
“真的?”張賜笑得很開心,低聲詢問。
“再問我就生氣了。”她板了臉。
“愚蠢。”王全斌喝了一聲,卻是一躍而起,長劍已經唰唰而來。他的速度快得很,瞬間就在近前,張賜持劍格擋。先前將神箭手逼落橋下的那羣黑衣人有人幾箭齊發,針對的都是王全斌。王全斌左右躲避不及時,腿部中了一劍,張賜唰唰兩劍,刺入他胸口,再拔出劍時,那血飈出來,在澄澈的日光下格外奪目。
“你們生生世世都不會在一起的,愚蠢天真的小兒。”王全斌怨毒地說。那神情語氣猶如詛咒。
“去死。”張賜像是怒了,一劍刺入他腹部。王全斌向後一躍,那血再度飈射而出,獵獵的江風中頓時有濃烈的血腥味。
“你們定不會有好下場,上天入地都逃不了的。”
然後縱身一跳如同一枚快速的炮彈直直地落入了江中。陳秋娘看着王全斌墜入那滾滾江水,心裡無端一驚。不遠處那鐵鏽斑斑之上,還有大灘的血跡,她真的見證了亂世裡一代梟雄的落寞。
“雲兒。”張賜長劍依舊在手,長長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怎麼回事?是你的人麼?”陳秋娘卻沒有鬆一口氣,她甚至有不祥的預感。因爲她覺得王全斌剛纔說的其實是真的。張賜雖然是嚴格考覈選拔出來的族長,但家族利益大於一切,長老會定然不會讓族長脫離他們的掌控。
張賜,九大家族的族長。但若是離開了九大家族,或者就什麼都不是了。
所以,陳秋娘徑直就詢問他,不出陳秋娘所料,張賜並沒有徑直回答他,而是朗聲問:“辰,你們要造反嗎?”
“對不起,二公子,你的舉動違反了九大家族族規第三百九十二條。”橋頭那羣黑衣人中有一個身形高大的領頭的人回答。
“我是爲了家族利益。”張賜回答。
“長老會認定這一次我們沒有必要來蹚渾水。”那人回答。
“長老會之前已經裁定了,要清理門戶的。”張賜喝道。
“王全斌是跳樑小醜,他根本不需要公子親自出手。我們接到長老會的裁定是清理門戶,誅殺妖邪。”那辰繼續回答。
“好一個長老會。”張賜喝道。
“長老會也讓我帶一句給族長:上一次若不是趙氏逼迫太緊,妄想在各個領域對付九大家族,長老會根本不同意你動用火器圍攻竹溪山以給趙氏震懾。如今,門戶已清理,趙氏沒有內部敗類的指引,根本沒辦法對付九大家族,反而會處處敬畏我們,族長再也不需要用趙氏說話了。”那辰上前一步朗聲說。
張賜沒有理他,只是將她握得更緊。陳秋娘感覺到了他的無能爲力。
“沒什麼的,這世上多得很的是不圓滿,是無能爲力,公子不必介懷。”陳秋娘低聲安慰。
“我說護着你的。”他固執地說。
“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上的人。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上天給了我時間,能遇見你,我已經很滿足了。”陳秋娘低聲說,有淚從心底涌起。此時此刻,她在這絕境裡,想或者魂穿而來的全部意義就是爲了遇見這麼一個人,在那個時間裡去拯救他。而今,她的使命應該要結束了。
“不要這樣說。我以爲我的日子就那樣過了,可是我遇見了。從前覺得沒有意義的事都想去做。我甚至想帶你去看那些我喜歡看的風景,吃我喜歡吃的食物。告訴你在過去的歲月裡,我所有的孤獨與難過;爲你講述我所走過的地方那些風土人情。我想與你一直說話,一直說話,不停息,直到頭髮全白,直到視線模糊。你不知道我的心思,雲兒,從前,我覺得隨時都可以死去;現在,我想的是我得活着,跟你在一起。保護你,守護你,讓你開心。遇見你,我更加珍惜我的生命。”
“那就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啊。如果我不在此處,那麼肯定在彼處存在啊。”陳秋娘輕笑。不知道怎麼的,她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或者就要殞命在此了。
千年之後,她曾無端地想來這裡走一走,看那滾滾江水,淚溼了眼眶。這千年之前,她卻無端地選擇了這裡,或者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不要,我要看到你,直到視線模糊。”張賜語氣有些驚慌,將她緊緊摟住。他也預感了到些什麼,像是怕她消失似的,尤其是看着她在秋陽之下燦爛的笑。他想起他們相遇在春天,那時的潭水徹骨的寒,他以爲自己就要死了。而她就那麼出現,眸如星斗,從容淡定地爲他洗傷口。這一整個人炎熱的夏天,她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時時刻刻都想知道她在做什麼,那幾個暗衛儼然已經成了他的耳目,去看她在做什麼。然後,他聽着回稟,揣摩着他的心思。
“哎,我的家鄉有一首情歌有這麼一句歌詞呢。”陳秋娘笑嘻嘻地說,眼神卻是瞧着兩旁的黑衣人。
“什麼歌詞?”張賜問。
陳秋娘卻對那兩旁的黑衣人朗聲說:“你們長老說得確實沒錯,我就是妖邪。我也不讓你們動手,待會兒,我會使用法術回我的故鄉去了。你們稍安勿躁啊。”
那些黑衣人紋絲不動,倒是那辰喝道:“別花言巧語,速速納命來。”
“你這樣就不對了,讓我好好跟你們族長告別啊。”陳秋娘還是在笑。
“你說什麼傻話呢。”他着急了。
陳秋娘低聲對他說:“佑祺哥哥,我不是這個世間的人。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穿越時空吧?我就是穿越時空的人,跟你的第一世先祖、第七世先祖以及那個被殺的吳王妃一樣。我是穿越時空而來,現在我要使用法術回到我的時空裡去了。”
“你騙人。”張賜急忙說。
“我沒有騙你。我是想讓你找一種方法,能把你帶到我的世界的方法,因爲我想你跟我在那個世界認真地生活。”陳秋娘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