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聽陳秋娘要問她問題,十分緊張地看着她,很謹慎地說:“公子,我人微言輕,不一定能回答你的疑問。”
“你倒是聰敏,率先打下伏筆想不回答我。”陳秋娘也毫不客氣將之戳穿。
術默不作聲,陳秋娘也不管她的,徑直問:“一直在說有寶藏,當年,蜀國戰敗,蜀國皇族盡數被宋軍帶回汴京。可有皇族親口承認有寶藏?”
“公子,你這真是爲難我啊,我人微言輕,毫無分量可言,怎麼可能見得到蜀國皇族呢?就算他們已經是階下囚了。”術立刻就否認了這個問題。
陳秋娘想了想,術這種角色除非是那趙光義的心腹,要不然還真的見不到蜀國皇族。不過,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術,繼續詢問:“即使你沒見過蜀國皇族,但從你主人的態度言行來看,蜀國皇族之人是不是有人親口承認過寶藏一事?”
術沉默了片刻,說:“應該是有的,即使沒有,主人都應該有確切的消息知道確實有寶藏的存在,否則不會分心專門來尋找的。”
陳秋娘聽術這樣回答,就真的確定是有寶藏存在。或者在蜀滅亡之前,趙氏兄弟就已經在蜀國安插了細作,要不然當初蜀欲要聯合南唐、北漢共同對抗宋的秘密怎麼會輕易被趙宋知道呢。但是陳秋娘還是想不通,既然有寶藏存在,那想要尋找寶藏的方法與途徑有很多,而她絕對不是上上策,爲何趙宋要大費周章呢?
從前,她一切都靠推測,甚至是毫無立足點支持的推測,而今。眼前有一位涉事之人,那麼,就要從她的嘴裡問出更多關於這寶藏的信息。以便於更好地運籌。
“這樣說來,蜀國皇族確實是將財富藏了一部分在某地了。你家主人也是十分想要得到。以便於強大自己的武裝力量,從而能夠將周圍那些不安定的小國一舉殲滅,從而統一九州的。”陳秋娘說。
術一聽陳秋娘在表揚她主人,立刻就抓住機會,十分激動地說:“我家主人正是這樣想的。他覺得那些小國都是不安定的因素,總是會來來去去的反覆發生戰爭,而且這樣窩裡鬥不團結也會給遼人以可趁之機。無奈戰亂不斷,即便是勤儉節約。也是沒有軍費,這纔想到要把蜀中的寶藏弄到手的。”
“哦,那這麼說來,你家主人是急於得到寶藏,畢竟戰機是瞬息萬變的吧。”陳秋娘利用術對主人的維護,一步一步的挖小小的坑,以便於得到她想要得到的東西。
術“嗯”了一聲,嘆息着說:“有些小國家總是想挑起戰亂。可是戰亂一起,百姓又要遭殃了。”
陳秋娘內心鄙夷這趙光義還真是十足的僞君子,把自己美化得不得了。難怪之後的史官連斧光燭影都要做一些引導後人誤解這件事真實性的註解。不過,她面上可不想再糾結趙光義的人品,與這術爭論什麼。她繼續說:“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這麼急於要得到寶藏。那擄我卻不是上上之選啊。即便我的身世可能是蜀國的亡國公主。你們可別忘記孟昶還有兒子、還有別的女兒,都是被擄到了汴京的啊。再說了,你們問當時可能涉事之人,豈不是更快?”
術這會兒沉默了,只瞧着窗外的月光,一張側臉映着清幽的月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陳秋娘也沒急着詢問她,反而是努力地翻身側躺。術捆綁得並不緊,她可以自由地翻身的。
“術。你不會能回答我麼?”她看術一動不動,似乎是一座雕塑。這才小聲地詢問。術回過頭來,看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說:“公子,有些東西,事關機密。”
“我又不會對別人講。”陳秋娘嘟着嘴,像個小孩子。
術抿了抿脣,說:”公子,我有件事說了,你千萬不要悲傷,好不?”
“什麼事?”陳秋娘詢問,第一直覺術說的事情應該跟蜀國皇族有關。果然,術輕嘆一聲,說:“實際上,蜀國皇族包括那些後宮妃子什麼的。王全斌當初押送的時候,並不上心,在路上就亡了大半。剩下的到了汴京,猶如驚弓之鳥,不久之後,就又有一部分亡故了。如今——,如今剩下來的人只有你母親了。你的族人——”
術沒有再說下去,周遭一片寂靜,連一隻在鳴叫的夜鳥都忽然沒了生意。雖然孟氏皇族與陳秋娘原本沒有任何關係,但這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陳秋娘殘留在血液裡的牽絆甦醒,還是別的原因,她渾身一顫,竟然有一種悲涼從心底涌起,眼裡不知不覺涌出了淚。
那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因爲她對着窗戶,窗外的月光映了進來,術看到她落淚,慌忙擡手來替她擦淚,她一下子躲開,搖搖頭,冷冷地說:“不必了。”
“公子,你要節哀,畢竟你是孟氏唯一的血脈了。”術實在是不會勸解人。
陳秋娘吸吸鼻子,低下頭說:“其實是他們殺了我的族人吧。”
術不作聲,陳秋娘冷笑一聲,說:“他們已經投降了,爲什麼還要殺。”
“公子。”術喊她,卻又說不出什麼。
“你別喊我。你是屠戮我族人的人的幫兇。”陳秋娘一頂大帽子給術扣下去。術立刻辯解,說:“公子,我家主人沒有要屠戮你的族人,都是那王全斌乾的事。”
“那我父皇呢?他是平安到達汴京的,我聽聞坊間所說,他七日就突然暴斃。你是不是要說他是自殺的?”陳秋娘語氣越發咄咄逼人。
術急忙辯解說:“真的是自殺。公子,你或者不懂,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江山社稷或者說事業纔是最重要的。若是這些都沒有了,而且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他們是扛不住的。無論你的母妃多美,也是留不住他的。他到了汴京,當今陛下是以王侯之禮相待,除了不能離開汴京之外,你的父皇母妃都是自有的。而且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陛下真的沒有想過殺他的。”
“是麼?”陳秋娘哂笑,一副不相信的語氣。
術顯得十分爲難,說:“公子,我說什麼你也不相信的吧?”
陳秋娘閉了眼不看她,只冷冷地說:“我只想知道,既然你們知道寶藏的存在,爲何當初不直接問我父皇,或者直接問我母妃?”
“公子,有一件事我其實想要隱瞞於你。但是,我想還是告訴你纔是。”術很嚴肅地說。
陳秋娘依舊閉着眼,暗想:這術說了這麼多,或者是事實,或者是誤導她的圈套,她要萬分小心。不過,對於分辨謊言,她自有分寸。
於是,她說:“你說吧,如今的我,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
術卻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公子的族人有一部分確實是王全斌保護不力在途中被士兵所屠。另一部分順利到達汴京,之所以死去,是公子的父皇親自下的手。他盡屠了孟氏皇族以及那些妃子,之後自殺。公子的母妃當時在宮裡,所以才逃過一劫。”
“是麼?這又是你的主人對你說的麼?”陳秋娘心裡震驚,雖然知道這可能是歷史的真相,但還是不由得這樣來反問術。
術立刻搖搖頭,說:“與我一起訓練的人裡有奉命看守孟氏皇族的,你父皇下的毒,爾後他舉劍自刎。那個人是不會騙我的。”
陳秋娘久久沒有說話,將孟氏皇族在汴京可能的情況整理了一番。那孟昶到了汴京,應該還是想活着的,大約是發生了讓他活不下去的事,他才怒而要拉着整個皇族一同死去。那讓他活不下去的事,或者跟花蕊夫人有關吧。歷史上說,花蕊夫人才貌雙全,趙匡胤早有耳聞,花蕊夫人一到了汴京,趙匡胤就與她飲酒,立刻召入宮中,封爲貴妃。花蕊夫人正是孟昶最寵愛的妃子,也是最善解人意的妃子。曾經,孟昶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之人,有花容玉貌才華橫溢的費貴妃,有富甲天下的江山。可是到了汴京,他終於發現他不僅僅是失去了江山,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什麼都沒有了,在悲傷絕望之際,敵人還來覬覦他的寶藏。他怎麼可能給予敵人?所以,他唯有一死,甚至將妄圖想所有知情之人都屠殺殆盡。但是,他寵愛的費貴妃如今在深宮內苑,在他無法到達的地方,所以,這個男人應該是含恨而終,死不瞑目。
陳秋娘想到這些,不由得深深呼吸了一下,只覺得胸口涼颼颼的疼。
“公子,那些都過去了。你現在只是江丹楓,只是陳秋娘,你不姓孟。”術看她這樣悲傷,便開始安慰她。但術真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主,她安慰的話都像是在傷口撒鹽。
她苦笑說:“我不姓孟,但你們還是抓了我。”
這回換術不說話了。陳秋娘嘆息一聲,說:“我想孟昶什麼都沒留下,而我母妃或者並不知情吧。”
“是的,你的母妃說她並不知寶藏一事。再加上,她,已經是當今陛下的妃子。我家主人也不好去追問,這件事就一直擱着,只派了幾個人到蜀中來探查,但一直無果。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們才知道公子你的存在。”術這會兒倒是不瞞着了。
陳秋娘一驚,連忙詢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