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說的可當真?”
君無戲言這句話,樑嬰寧打小就知道,皇帝雖然是自己的父親,但身爲君主,不管是面對自己這些兒女還是和大臣們私下裡交談。
言出必行,這是帝王的準則。
打從樑嬰寧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父親說過的話,從來沒有食言過。
可旁人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哥哥爲什麼被貶出長安,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對外是說倆人爲了爭奪太子之位大打出手,可實際上這哥倆的目的可並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這哥倆當時是要密謀造反,趁着選太子的時候弄死皇帝,哥倆要上位。
正因爲如此,饒是知道樑老三金口玉言,可樑嬰寧對樑老三說的話還是不敢相信。
原本皇家對雙胞胎就很忌諱,前朝也好,本朝也罷,皇家但凡生出雙胞胎,一般來說,都是秘而不宣的。
要麼把這倆其中的一個弄死,要麼就送到民間。
二皇子和三皇子之所以不僅活下來,還活的有滋有味,全賴的當年德賢皇后改制。
當年皇族之內,有妃子生下雙胞胎,德賢皇后得知之後,不僅沒有命人賜死,反而開壇祈福。
大臣們就很納悶,這雖然是皇家的事,可自古以來,皇家裡生雙胞胎就被視作是天降災星,還一降降倆,乃大大凶之兆。
須得處之放可消災。
德賢皇后聽到稱之爲這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反而以理服人,說雙胞胎不僅不是災星,反而是福星福將。
前朝那麼多朝代爲什麼完蛋?就是因爲他們把福星當做了災星,因此國運才斷了。
如果說除掉災星,就可以保得國運昌盛,那麼炎朝之前的朝代怎麼全都滅亡了?
一番話問的滿朝文武啞口無言。
畢竟大傢伙雖然有一千萬種理由反駁皇后,可深知女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你和她講道理,她就和你耍無賴,最後還落得個以下犯上,欺負女流之輩的名聲。
最重要的是大殿外只聽命於德賢皇后的侍衛們手裡的傢伙可不是吃素的。
其實德賢皇后之所以如此維護雙胞胎,原因也很簡單。
朝堂上不少大臣反對自己獨攬朝政,不少人私下裡傳言,德賢皇后想要以女子之身謀朝篡位。
這雙胞胎就是上天給德賢皇后降下來的警示,乃是上天對德賢皇后牝雞司晨的不滿。
還不等這幫大臣們以此攻擊德賢皇后,卻被皇后捷足先登,提前給雙胞胎翻了案。
在加上德賢皇后治世這幾年來,天下太平不說,連災旱都幾乎沒有。
北方的山蠻人更是消停的很,中山蠻還主動要求開放邊境,以供兩國百姓互通有無。
國庫裡銀子越來越多,長安城內一年之內居然連一起殺人案都沒有。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成了德賢皇后爲雙胞胎犯案的論證。
最更爲詭異的是,打雙胞胎降世的一年內,炎朝各州道莊稼大豐收,乃是史書上都沒有出現過的大豐年。
所有人都不敢再拿此事攻擊德賢皇后,更多的人則在心裡認同了皇家若是生下雙胞胎,必定是上天降福,若是膽敢像以前一樣,不分青紅皁白直接賜死,可是要有大罪過的。
這也是爲什麼樑二和樑三不僅活的非常好,哪怕犯了謀逆之罪,也不過是貶出長安城。
二人依舊有着王爵之尊,享受着皇子王爺的待遇。
甚至說不少人因爲這倆皇子被趕出長安之後,炎朝是一天不如一天,今個這裡鬧了災荒,明個那裡出了水患。
不少大臣私下裡隔三差五的還找皇帝閒聊,明裡暗裡爲倆皇子說情,讓皇帝開恩,召兩位皇子回來。
這些事樑嬰寧都有所耳聞,可真正聽到召樑二和樑三回來的消息後,心裡激動異常。
樑老三哈哈一笑,看着她道:“朕什麼時候騙過你?”
折月公主眼睛笑彎成月亮,攬着樑老三道:“折月就知道父皇對摺月最好了。”
可又一想到剛剛樑老三所說,等自己成親,讓所有兄長都來,心裡泛起了嘀咕。
“父皇,可是太子哥哥,現在還在那幫反賊手中。”
樑嬰寧和樑俊,關係雖然比不上和樑鳳皇那麼好,但之前的樑俊是個窩囊太子。
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對自己這幫沒有任何威脅的姐妹公主們更是照顧有加。
雖然樑俊最寵愛安陽,但對摺月也很是不錯。
折月聽說樑俊被困在慶壽寺之後,着急萬分,可自己一個姑娘家,手下只有不到十幾個隨身的丫鬟,就是想救也有心無力。
這會子樑老三心情正好,樑嬰寧便順勢提起了這事。
樑老三一愣,問道:“你從哪裡聽來,太子在反賊手中?”
折月公主有些心虛,俏聲道:“城內都說,太子哥哥被反賊挾持在慶壽寺中,又佔了新豐,說是要意圖...謀反。”
說完擡起頭,小心謹慎的看着樑老三。
太子哥哥和樑老三不對付,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之前要不是朝中大臣們攔着,太子早就被廢了。
樑嬰寧提這個話題,心裡也是提心吊膽。
所謂伴君如伴虎,自己這個老爹最近心性大變,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若是因爲爲太子說情,導致樑老三遷怒到自己頭上,可就得不償失了。
樑老三嗯了一聲,面上看不出任何生氣的表情。
“城內人都說?是宮內還是城內?”
折月公主想了想,不敢隱瞞,道:“宮內。”
“嗯。”樑老三並不意外,自己的皇宮內院都快變成篩子了,裡裡外外全都是各府的眼線。
“折月放心,太子會沒事的。”樑老三看着折月公主,微微一笑。
站起身來,又道:“你來找父皇,專門爲了此事?”
折月連忙搖頭,炎朝打德賢皇后去世就定了個規矩,後宮不可干政。
太子雖然是自己的哥哥,可這事終究算是朝事,自己提一嘴已經後悔了,樑老三再這樣問,她也不傻,連忙否認。
樑老三道:“那剛剛爲何怒氣衝衝,還要讓朕抄國舅爺的家。”
言語之間多少有些玩笑的意思,樑嬰寧又想起趙之韻的事,雖然想開了,但終究還是有些委屈,道:“剛剛趙之韻拿話氣我。”
“這還沒過門,就敢給你氣受,將皇家置於何地啊。”樑老三面色一怒,道:“父皇馬上派人把他叫來,問一問如何敢欺負我們折月。”
“父皇...”樑嬰寧臉色微紅,氣沒了,底氣也跟着散了,又趕緊遮掩了幾句。
樑老三也有一茬沒一茬的逗着她,二人這邊正說着,又有一小太監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陛下。”小太監走到近前,撲通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驚慌?”樑老三也不去看他,折月公主站在他身後給他捏肩捶背。
“回稟陛下,景王殿下帶着兵去了新豐。”小太監不敢遲疑,急忙說道。
父女倆一愣,樑老三瞪大了眼:“他帶了多少兵,去新豐做什麼?”
小太監道:“回稟陛下,景王殿下帶着飛羽衛,說是去新豐擒太子...平叛。”
景王也就是四皇子樑濟,打陳飛帶走兩衛之後,樑老三又從其他衛調撥人手湊齊了兩衛。
樑濟趁機把景王府的士卒改成了一衛,名曰飛羽衛。
編制三千人,各個都是騎射的好手。
劉文靜和樑俊安排來安排去,長安城內各個山頭的人基本上都照顧到了。
唯獨四皇子這邊是什麼也沒有。
這位四皇子乃是前世被稱作五代第一明君的周世宗柴榮,柴老哥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來到了炎朝。
整個是持懵逼狀態,一連緩了好幾天,才慢慢的緩過來。
好在之前的樑濟平日裡就是在王府中搭建的禪房中吃齋唸佛。
加上他喜好清靜,平日裡三五天不和人說話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柴榮穿越來之後,舉止雖然反常,卻無人發現。
柴榮上輩子極度討厭佛教,當皇帝的時候主張滅佛,這次滅佛運動還被佛教稱爲四大法難之一。
誰知一睜開眼,自己面貌不僅變了,細細一打聽,自己附身的這位皇子還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柴榮大體的瞭解自己身處的環境之後,整個人都如遭雷擊。
畢竟是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響的帝王,就算柴榮被後世稱作五代第一明君,可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柴榮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佛祖對自己的懲罰。
前世滅佛,這一世佛祖懲罰自己,讓自己成爲一個佛教徒皇子,以此來恕罪。
於是剛穿越過來的那一個月裡,樑濟什麼事也不幹,一門心思在禪房中唸佛懺悔自己的罪過。
用心之誠,堪比之前的樑濟。
王府中人因此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端倪。
可是過了一個多月,樑濟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原本以爲來到這個朝代,是佛祖給自己的懲罰,可唸了一月的經,樑濟怎麼也想不通。
自己幹了那麼罪過的事,佛祖如果只是讓自己吃齋唸經,這懲罰也未免太輕了吧。
而且他怎麼感覺這不像是懲罰啊。
樑濟的身子骨雖然弱,但終歸是健健康康的,周身上下沒有任何的毛病,吃嘛嘛香,胃口很好。
而且這個朝代好像不只有自己一個人有此際遇。
鬥詩會上的沈狀元,後來的六皇子,怎麼感覺都像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隨着時間的推移,樑濟越來也覺得事情不是自己的想的那樣。
自己來到炎朝,壓根和佛祖好像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這個困惑直到樑羽被封秦王,創建天策府,樑濟才徹底的反應過來。
難不成上天是將前世歷史上君王轉生至此,讓大傢伙完成前世的壯志未酬?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觀察長安城裡的局勢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正確。
反應過來的樑濟轉身就把禪房砸了,把養在王府裡和尚全都趕了出去。
心裡大罵佛法果然不是好東西,到了這個朝代還耽誤自己。
樑濟這一砸禪房佛堂,王府裡的這幫人屬官僕從們可是亂了套了。
可好在樑濟平日裡在朝堂上沒有存在感,他這番鬧騰,除了王府中人,誰也沒有在意。
就連眼線遍佈長安城的天策府也沒有察覺樑濟的變化。
樑濟終究是馬上打天下的君王,一旦做了決定,行動起來那是雷厲風行。
短短的兩個月,摸清了長安城裡的局勢,在各方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把王府屬兵擴充到了三千人。
直到這個時候,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的頭頭們才發現了不對。
怎麼一貫喜歡吃齋唸佛,弱不經風的四皇子景王殿下不念佛了,身子看起來也不瘦弱了。
搖身一變像是換了一個人般。
好在這個時候的長安城,大傢伙也都沒有剛來的稀奇。
天策府那邊得到了這個消息更是淡定,不用問,這位四皇子看來也是穿越者同行。
朝堂之上有些不知道真相的圍觀官員們還上奏說景王私自擴軍一事。
軍機處的幾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把那多嘴的官員貶出了長安。
樑濟擴軍,雖然讓他們很不痛快。
但這幫人心裡可是清楚的很,大家都是穿越者,誰也別糊弄誰,想要在長安城裡活下來,最基礎的手裡要有兵。
樑濟私自擴軍,雖然是犯了僭越之過,但滿朝這幫大臣皇子,哪一個沒有私下裡擴大自己的軍隊?
若是限制了他,豈不是相當於限制了自己?
皇帝都默認了這事,要你個沒眼神勁的小兵在這提醒?
樑濟一見自己擴軍這事沒人在意,更是確定了心中所想。
暗地裡派人打探消息,一邊在王府之中練兵。
打探的消息一彙總,樑濟看的是目瞪口呆。
乖乖,我說自己擴了三千人怎麼沒人搭理我,原來長安城亂成這個樣子了。
不光是有李世民,前世歷史上那幫有名的大佬全都來了。
合着你們都鬥了半天了,我還一直在圈外轉悠呢。
樑濟這才發現自己的地位,好像很尷尬啊。
拜身體之前這位所賜,朝廷大事樑濟是從不過問,每日裡在禪房中唸經,結交的全都是些大和尚。
也就說景王這一脈,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幾乎沒有,與景王交好的官員幾乎爲零。
手裡空有一衛的兵權,在政治上自己沒有任何的話語權。
好幾次軍機處商議朝事的時候,樑濟想要湊過去跟着一塊看看,全被軍機處這幫人客氣的攆了出去。
態度很明顯:軍機處就這幾把椅子,大傢伙都是有背景的人,你來晚了,別跟着湊熱鬧。
這種遊離在權力外的感覺讓樑濟很不爽,你們不帶我玩是吧,那我就自己玩,老子還不信邪了。
因此纔有了上書樑老三,要去江南練兵這事。
原本已經準備好一過完年就動身去江南,可誰知道太子回來了。
樑濟這才發現,合着炎朝還有一個太子存在呢。 шωш◆ttκд n◆¢O
在此之前怎麼沒有人給自己說過這事呢?
最要命的是,自己蒐集來的消息完全沒有和太子有關的。
這讓樑濟感覺十分的窩火和不安。
窩火的是,按理來說太子的事應該很好打聽,但凡是自己手下的人有一個能夠進入炎朝政治圈,不說多高,就算能進到大明宮內上朝時站在最後一排,自己也不至於連有太子這事也不知道。
不安的事,自己好像真的被孤立了,太子在雍州的事長安城內不少百姓都知曉,自己居然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
這背後一定是有人在封鎖自己的消息。
樑經猜的沒錯,軍機處那幫人雖然並不是很在意樑濟是不是同行,也不在意他擴軍不擴軍,但是他們在意的是樑濟會不會奪權。
軍機處就這幾把椅子,他想進來,就得踢出去一個,或者把大傢伙的權力稀釋一下,勻給他一份。
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結果,幾個人一商議,該怎麼辦呢?
韓勵說景王最近天天在王府之中練兵,派了不少人打聽消息,本尚書捉了兩個一問,發現景王府中的那幫僕從好像都念經念傻了,全然沒有一點當探子的潛質。
那邊沈雲聽在心裡,見了樑老三,樑老三問沈雲四皇子這事他怎麼看,又什麼打算。
沈雲一尋思,說,陛下,臣前世看過一個電影。
樑老三問,什麼是電影。
沈雲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什麼叫做電影。
接着又說正事,說臣之前看過一個叫做《楚門的世界》的電影。
電影講了一幫人配合好演戲哄騙一個人,讓這個人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小圈子裡,外界任何的信息他都得不到,他得到的信息全都是別人設計的。
微臣看四皇子的處境很簡單,不如咱們可以試一試。
樑老三一聽,覺得不錯,於是就讓常欣在軍機處理提出了這個方案。
軍機處的幾位大佬一聽,覺得有點意思,於是全票通過。
今個你傳遞個假情報給景王府的人,明個你傳個假情報給景王府的人。
景王府裡的人原本大多都是和尚或者說吃齋唸佛的普通人,平日裡清心寡慾,在王府之中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
哪裡是這幫老油條的對手。
帶來的消息真真假假,大傢伙齊心協力,給樑濟塑造了一個十分混亂十分可怕的長安城。
彷彿長安城內只要是個人,全都是前世的某個皇帝轉世過來。
樑濟一邊感慨長安城真亂,一邊玩了命的宅在王府裡練兵。
結果等到樑俊來到長安城外,鬧了這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樑濟對比之前得到的信息才發現,孃的老子好像上當了。
弄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樑濟氣的恨不得把軍機處那幫人全都剁了。
可事到如今,形勢比人強,自己空有一身本領無用武之地。
朝堂之上那幫人還齊心協力的排擠自己,該如何破局呢?
樑濟皺上眉頭,想了很久,想到一個好主意。
你們不是全都想把我圈養起來麼?老子非要把這天捅出來個窟窿給你們看。
一咬牙,點齊了手下兵丁,出了長安城直奔新豐而去。
太子造反你們不敢管,絲綢之路的分成也沒有我的份,那我就把這水給你攪混了,把鍋給你砸了,大傢伙都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