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老朱沒有說話,一旁的常欣指着趙頊厲聲呵斥。
茶館外的士卒一聽常總管發怒,以爲出了什麼事,全都抽出腰刀,快步衝了進來。
趙頊面無懼色,彷彿視這些士卒如無物。
樑羽等人看着老朱,不知道趙頊這樣的挑釁他還能不能忍得了。
若是忍得了,那麼自己和洛陽之間的合作方式得改一改。
若是忍不了,自己與洛陽的聯盟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老朱也知道周圍人全都在等待着自己接下來的舉動。
常欣的額頭上微微冒着冷汗。
他前世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沒錯,也曾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週圍這些人是誰?
手持利刃的士卒不清楚,他常欣卻是知道。
這有一個算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樑昭,乃是一統三國,爲晉朝奠定基礎追封爲文皇帝。
樑昭身邊坐着閉目養神的樑濟,那是五代十國的周世宗。
而坐在窗戶旁,喝着茶恍若無人的爺更加了不得,創立大唐盛世的唐太宗。
那是光武帝,那是篡漢的莽皇帝。
剛剛站着說相聲,這會坐下的主,乃是大宋的皇帝。
現在還站着沒坐下,剛剛給大宋皇帝捧哏的乃是苻堅大帝。
那邊還蹲着一個沒有任何存在感,自打來到長安,從來沒有人感受過他存在的南唐後主李煜。
李煜是被苻堅生拉硬拽來到長安的。
到了長安之後,苻堅原本以爲以自己的本事,怎麼着也能在長安混得風生水起。
不能當個大將軍,也得當個兵部尚書之類的。
可來到之後,方纔發現,自己這在長安這龍潭虎穴裡,簡直掀不起任何風浪。
他都掀不起什麼風浪,更不要說只會吟詩作對的李煜了。
樑俊一聽說李煜的名字,雖然表現的很有興趣,可也只是簡單的聊了樑俊,就打發他去找柳永報道了。
柳永現在是軍機二處的副部長,專管天下煙花之地的情報。
一聽說前輩來了,趕緊出門相迎。
倆人切磋切磋了詩詞歌賦,李煜就有些看不上柳永了。
覺得柳永這個人低俗,再加上柳永也有點不待見李煜。
覺得這個人不接地氣,到了這個地方還端着皇帝的架子,不願意深入羣衆,與鶯鶯燕燕打成一片,那麼軍機二處也就沒有合適他的位置。
李煜雖然治國不行,可好歹也是當過皇帝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一見柳永不待見自己,胸中一股倔強之氣勃然而興:“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於是又回來找樑俊了。
樑俊一見這位南唐後主纏上自己了,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安慰他說,你現在好好練武,爭取練一身肌肉出來。
等到哪天趙匡胤穿越過來了,我幫你捉住他,你們倆之間的恩怨,單挑解決。
打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搭理李煜。
李煜尋思,既然來到長安了,東宮不要我,我就去天策府吧。
找到了樑羽,把自己的事一說,樑羽也犯了難,可架不住人來投奔,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讓他跟着。
李煜也沒什麼雄心壯志,來到炎朝之後就想過個太平安樂的日子。
秦王願意收留自己,那再好不過。
於是樑羽去哪他就去哪,樑羽說什麼,他就跟着說什麼。
樑羽在前面懟樑俊,他就在後面喊六六六。
樑羽被楚秋遊捉到了洛陽,他也就跟着一起被捉了進來。
來到洛陽之後,李煜發現自己的日子基本沒有什麼變化。
想吃什麼還能吃什麼,也不用擔心哪天樑植學趙匡胤,給自己一瓶毒酒瞭解自己。
反正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着,就算要和毒酒,自己也得排隊排到最後。
因此在整個被捉的穿越者隊伍裡,李煜算是最低調的。
低調到常欣如果不是刻意盤點這茶館裡有多少皇帝,都發現不了坐在犄角旮旯的李煜。
李煜見常欣看向自己,面露驚訝的神色。
他也很詫異,常總管這是敢發現我的存在不成?怎麼那麼驚訝?
一想到這,李煜腦子裡油然生出一個念頭。
“如果我那麼沒有存在感的話,是不是我走丟了,他們都不會發現?”
想了又想,覺得還是不能出城,畢竟一旦出城,沒有人管吃管住,自己遲早得死外面。
常欣目光在茶館裡這麼轉一圈,說實話,還是有些心虛的。
畢竟整個屋子裡,除了他之外全都是皇帝,自己這個九千歲在人家眼裡,簡直連個屁都不算。
“都出去吧,出去。”
常欣能夠看清楚茶館裡的陣勢,老朱又何嘗不明白?
他老朱在旁人面前能夠擺架子,端着勁,可在這些同行面前,如平常人一般。
甚至於說,老朱還很享受這種感覺。
畢竟當皇帝是孤獨的,稱孤道寡,看起來威風凌凌,可時間長了,內心的孤寂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這也是爲什麼很多皇帝當着當着就變態起來。
就是因爲入目之處全都是低自己一等的人。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九五之尊了?
誰敢和皇帝說真心話,誰又能瞭解當皇帝的苦楚?
誰又知道打天下的難處,誰又明白守天下的艱辛?
往日裡沒人知道,可現在卻不同了。
這一屋子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皇帝。
那個是靠着造反得來的天下,這個是謀朝篡位取得的皇權。
那個站着的傻大個子比自己還慘,當了皇帝還沒善終。
坐在犄角旮旯的那位最慘,當了皇帝被俘之後,一杯毒酒上了西天。
所以說一閒下來,老朱就想找這幫人來玩。
進了這茶館之後,就不想出去。
這簡陋的茶館,可是比洛陽的宮殿舒服的多。
茶館裡的人各個都是同行,說話又好聽,又會說相聲,還敢說旁人不敢給自己說的話。
老朱超喜歡待在茶館之中,豈能讓常欣壞了自己的雅興。
一聽老朱有些不耐煩,常欣趕緊揮手讓他們散去。
“你也到門口歇着去吧,我們這是皇帝開會,你一個九千歲跟着摻和什麼?”
被常欣這麼一攪合,老朱的心情反而好了很多。
常欣一聽這話,嚇的是連連點頭,躬身退到了茶館門口。
眼見着茶館內沒有了外人,全都是同行,老朱看着趙頊道:“日後趙將軍有什麼話儘管直說,沒有像剛剛這樣繞彎子。”
“有麼?”
趙頊裝傻道:“我只是覺得大將軍一來,茶館裡氣氛有些壓抑,說點笑話給大家開心開心。”
老朱臉帶微笑,沒有接着他的話茬往下說,反而轉移話題道:“依照趙將軍所說,你認爲長安軍一定會攻克洛陽城了?”
趙頊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是也不是。”
“怎麼個是也不是?”
“敢問大將軍,你的本事,和茶館之中諸位的本事,城外的太子和大殿下知曉不知曉?”
一聽這話,樑濟哈哈大笑,道:“只怕咱們這些人的資料,在軍機二處能夠堆滿一屋子。”
老朱點頭道:“景王殿下說的沒錯,太子既然能夠給我一箱關於我大明的書,自然知道我朱元璋的本事。”
“好,既然太子知道各位的本領,那自然能知道,他一旦撤軍,在城外埋地雷,你們就能往他要和談上來猜。敢問大將軍,若你想和談,是想讓對方提前知道好呢,還是提前不知道好呢?”
趙頊說着看向其他人:“是他主動提出和談能夠得到更多的利益,還是大將軍主動提出和談能夠得到更多的利益呢?”
此言一處,周圍人眼前一亮,看着趙頊心道:“沒想到這個只會擡槓的趙官家還有這樣的腦子,果然能當皇帝的,必有過人之處。”
老朱沉默下來,趙頊說的話很有道理。
既然他們能夠從聯軍的舉動,猜測說樑俊不想打仗,想要和談。
那麼樑俊勢必不可能在談判之中佔到便宜。
既然佔不到便宜,他爲什麼要這樣做的?
他若是想談判,把他的火炮拉到城下,二話不說,先轟幾炮,再說談判的事,豈不是更利於他?
趙頊見自己一番話讓所有人都思索起來,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大將軍,你也曾是征戰天下的人,自然知道戰場之上一切皆有可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比比皆是。”
“你覺得太子要和你和談,可如果太子只是想給你們製造一個假象,內地裡卻是要強攻洛陽。我剛剛說的事,難道只是空談麼?”
老朱終究是老朱,前世的鬥爭經驗也不是白給的。
聽完趙頊說的這些話,連連點頭道:“趙將軍說的沒錯,誰也不敢保證,太子是否真的想要和談,如果他真的想要攻城,看來這僧衣僧帽和度牒還是要準備的。”
“只怕是不成了。”趙頊連連搖頭。
老朱奇道:“如何不成?”
趙頊道:“剛剛我說的這個故事,乃是太子給我說的。若是真到了洛陽城破的那一天,只怕他會讓手下人格外盤查城內的和尚,到時候你們反倒是自投羅網。”
“哦,如此說來,趙將軍有妙計相告?”
趙頊故作神秘,道:“自然是有的。”
他一賣關子,周圍的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探過身子來,想要聽一聽這貨有什麼好辦法。
連一直瞧不上他的樑濟也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趙頊見自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茶館外城門口的糧車也已經全都進了城,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自己這個掩護,看來還算成功。
希望太子藉着糧車進城,能夠不被人發現。
見衆人全都看向自己,趙頊胳膊放在桌上,趴地了身子,悄聲道:“你們可以扮成尼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