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些不對勁。”
出了東宮,樑羽站在步攆前停了下來。
房玄齡緊跟在他身後,點了點頭道:“確實很不對勁,難不成是裝給咱們看的?”
自打知道太子醒了的消息,樑羽和房玄齡馬上放下手中的活,飛奔長安。
一路上二人也曾商議該怎麼辦。
是打是和,還是繼續與東宮死磕。
各種情況,主僕二人都做好了打算。
但見到太子之後,二人覺得,之前的打算全都是在浪費口舌。
和太子聊了半個多時辰,倆人都感覺像是和一個陌生人在聊天。
醒來的太子沒有了之前的精氣神不說,一見到樑羽還倍感親切。
尤其是房玄齡試探着告訴太子,現在樑羽乃是攝政王,總領朝政。
太子不僅沒有任何的反常,反而不住的點頭說好。
“不會是睡了那麼多天,把腦袋睡壞了吧。”
樑羽邀着房玄齡一起上了步攆,將簾子拉下來,悄聲說道。
房玄齡搖了搖頭,道:“臣覺得應該不是,若是腦子睡壞了,決計不會是這樣表現。”
太子剛剛的言行舉止又在房玄齡的腦袋裡過了一遍。
房玄齡方纔疑惑道:“太子的性子殿下是知道的,說話做事從來都是直來直去,雖有城府,卻是一個耿直的人。”
樑羽點頭道:“沒錯,可今日太子卻有些優柔寡斷,而且本王也未曾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敵意。”
“莫不是太子故意示弱?”
房玄齡皺眉思索。
經過這幾個月的經營,天策府已經徹底佔據了洛陽。
樑羽與李秀寧雖然有約定,不能借着攝政王的身份在朝堂之上排除異己。
但樑羽和房玄齡早就制定了經營長安之外的方案。
明面上東宮在長安的利益看起來沒有受損,反而還比之前更強大了。
但和洛陽天策府的勢力增長速度相比,卻是落後了許多。
現在的天策府早就不是之前被東宮壓着打的天策府了。
房玄齡懷疑太子明白現實之後,故意示弱,爲的就是麻痹樑羽。
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
不然的話,以前那個懟天懟地懟空氣,見到樑羽就冷嘲熱諷的太子怎麼會變了性一樣。
說話和顏悅色不說,還關心樑羽怎麼瘦了好多。
樑羽坐在步攆特製的沙發上,手中盤着一串玉珠。
“不對,太子知道有大姐在,長安和洛陽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鬧翻的。以本王對他的瞭解,他一見到本王,應該譏諷本王虛僞。”
樑羽腦海裡想象着樑俊的口氣,看着房玄齡道:“他若是說,老六,老子既然成了植物人,你當什麼攝政王,直接登基當皇帝就是。”
房玄齡一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樑羽這句話一說出口,讓他有些恍惚,彷彿樑俊就在跟前一般。
“你小子別拿平陽公主當幌子,你上輩子連親哥哥都敢殺,這輩子能因爲親姐放棄皇位?你當攝政王,我看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樑羽說完,自己也樂了。
房玄齡苦笑搖頭,道:“確實是太子能說出的話。”
樑羽沒有繼續說下去,手指在扶手上敲打,半天才道:“玄齡,你說有沒有可能,這是劉文靜弄出來的假太子呢?”
房玄齡一愣,見樑羽不像是在說笑,臉色有些凝重。
“假太子?”
樑羽停止了敲打扶手,正色道:“沒錯,就像是戲文裡的真假美猴王一樣。”
炎朝的西遊記最開始是樑俊以說書的方式流傳開來的。
歷史上並沒有唐朝這個朝代,因此樑俊也沒有任何的刪改。
唐僧還是那個唐僧,時代還是那個時代。
因爲西遊記裡有唐太宗李世民這個角色,因此樑羽對西遊記的戲文十分的喜歡。
八十一難,可以說全都門清。
甚至有些不足的地方,樑羽還專門找人修改了一番。
房玄齡一聽這話,仔細的想了想,而後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太子若是再這樣躺着,東宮就危在旦夕了。”
“嗯,沒錯,太子剛剛昏迷的時候,咱們倆還想趁機平定長安。只有克明看的清楚,知道太子不在,東宮自亂。”
樑羽有些感慨,道:“因此我才懷疑,這是劉文靜故意找人代替的太子。爲的就是不讓東宮再亂下去。”
房玄齡搖頭道:“殿下,臣倒覺得,有這種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樑羽自然明白房玄齡說這話的原因,哈哈一笑道:“本王也就是這麼一猜,劉文靜非比常人,就算真有一個和太子一模一樣的人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讓其取代太子。”
房玄齡嗯了一聲,不在說話。
沒多久,步攆就到了天策府。
因爲天策府的總部已經搬到了洛陽,這裡的宅院並沒有多少人。
樑羽偶爾來長安,全都是在這兒休息,因此人雖然不多,但全都是他這位攝政王的心腹。
下了步攆,早就有人在門口等候。
下人先給樑羽和房玄齡行了禮,而後又道:“殿下,吳王來了,說是有南楚的消息。”
“南楚的消息?”
樑羽和房玄齡對視一眼,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自從皇后派徐妙錦去南楚之後,天策府在南楚也有眼線。
但一來山高路選,來往通信不及時。
二來樑羽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對付朱元璋和其他諸侯身上。
因此對於南楚並沒有太過關心。
此時孫權帶着南楚的消息來長安,顯然不會是什麼小事。
心裡猜測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樑羽二人進了府。
孫權聽人稟報樑羽回來了,早早在門口等候。
三人一見面,孫權笑臉盈盈的迎了上來。
“吳王殿下怎麼有空來長安了?”
自打孫權被樑錦攆的沒地方去,投奔樑羽之後,樑羽便給了他一個吳王的王爵。
雖然這王爵有名無實,但對孫權來說卻也是能夠感受到樑羽的誠意了。
孫權需要樑羽撐腰,樑羽需要孫權替他對付樑錦。
因此雙方正是在蜜月期,客氣的不得了。
“見過攝政王。”
孫權給樑羽見了禮,又向着房玄齡點頭示意,方纔道:“一來是聽說太子醒了,想來殿下應該有新的部署,因此就帶人來了長安。”
“吳王沒有去洛陽?”
進了書房,樑羽招呼孫權落座,笑着問道。
孫權道:“殿下知道太子醒了,必然會直接來長安,小王回洛陽豈不是見不到殿下。”
他說着從懷裡拿出一份竹筒,遞給了樑羽,道:“再者來說,小王接到南楚送來的八百里急報,不敢耽擱,星夜疾馳來了長安,便是要親手交給殿下。”
這竹筒乃是天策府的情報機構的專屬。
上面有特殊的火漆封印,若是有人拆動決計瞞不了。
竹筒一共有三種顏色。
黃色的乃是一般情報,一般的驛站正常傳遞就可以。
黑色的乃是緊急情報,可以用飛鴿也可以用六百里加急。
紅色的乃是緊急機密情報,必須要由人八百里加急,親自送到樑羽手中。
孫權遞過來的這個竹筒便是紅色。
樑羽和房玄齡一見,臉色馬上沉了下來。
南楚傳來的緊急機密情報?難不成是楚秋九要造反不成?
也不對,就算楚秋九起兵造反,頂多也就是用黑色竹筒,還到不了最高機密的等級。
懷揣着心裡的疑惑,樑羽拆開了竹筒,抽出裡面的紙條看起來。
趁着這個功夫,孫權和房玄齡聊了起來。
“房先生,聽說太子醒了有半月有餘了。”
房玄齡心思雖然在南楚的情報上,但孫權發問了,也只得笑道:“是啊,只因與長公主有約,臣下不便讓天策的密探進東宮,因此五天前猜得到消息。”
孫權嗯了一聲,道:“只希望太子能夠明白攝政王與長公主的良苦用心啊。”
樑羽和李秀寧的關係,洛陽和長安的穿越者們盡人皆知。
因此李秀寧雖然只是雍州的財政司衙門的司長,但房玄齡等人私下稱呼其爲長公主以示尊敬,孫權等人都是知道的。
孫權一聽到太子醒了的消息,馬上巴巴的親自給樑羽送南楚的情報來,就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和太子搭上線。
畢竟以他對長安城裡之前的瞭解。
自己現在的靠着的大腿雖然很粗。
但和太子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夠分量。
孫權雖然沒見過長安當時的諸王混戰的場面,但卻也知道,鼎盛期的太子可是按着攝政王打。
他現在寄人籬下,樑羽雖然給了他一個吳王的王爵。
但這讓心懷天下,想要一統炎朝當皇帝的孫權來說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太子一醒,勢必要和攝政王翻臉。
若是這個時候他孫權在長安,兩邊斗的越厲害,他這個第三方越有便宜可佔。
房玄齡雖然也能意識到孫權的想法,但卻也沒辦法表現出來。
孫權這孫子雖然暗藏禍心,但城府極深,隱藏的又好。
自己就算猜到了,抓不到他的把柄,也是無濟於事。
房玄齡還想說話,卻見樑羽臉色陰沉,將竹筒裡的情報遞給了他。
孫權端起茶杯,假裝喝茶,但心思全都放在了情報上。
樑羽看了孫權一眼,見孫權一臉的好奇,沉聲道:“吳王可知,南楚發生了什麼?”
孫權自然知道南楚發生了什麼事,因爲情報一到他手裡,他就拆開看了。
只是手法精巧,便是樑羽和房玄齡從外面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如今樑羽發問,他故意裝作毫不知情的問道:“小王自然不知,難不成楚秋九擁兵造反了不成?”
樑羽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一旁的房玄齡則緊鎖眉頭,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孫權。
孫權接過來仔細觀瞧,房玄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下意識的端起茶杯。
“這就對了。”
孫權假模假樣的看完了情報,配合的露出不解的神色。
“房先生說什麼這就對了?”
房玄齡看了樑羽一眼,樑羽暗暗點了點頭,意思是讓他但說無妨。
孫權假裝沒有看到二人的小動作,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着房玄齡。
“剛剛來的路上,下官與攝政王還在猜測,東宮裡的那位太子是不是劉文靜找的替身。”
房玄齡又將茶杯放下,看着孫權手中的紙條道:“此時南楚又出現一個太子,想來應該是真太子了。”
孫權一愣,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搞不明白爲什麼房玄齡會說這話。
之前孫權偷看情報之後,也十分的納悶,爲什麼長安和南楚同時出現了太子的身影。
他還在想是不是南楚的太子是假冒的。
誰知房玄齡看完情報,馬上就認定南楚的太子是真太子。
樑羽的表現看起來像是贊同房玄齡所說。
這讓孫權很是疑惑,他們二人怎麼會如此肯定?
“房先生爲何這麼說?東宮的太子,攝政王與先生見過,而南楚的太子,先生未曾相見,怎會如此肯定,南楚的太子便是真太子呢?”
房玄齡搖頭苦笑,指着孫權手中的紙張道:“吳王,你可以再看一看情報中對那位太子的描述。”
孫權拿起紙條,仔細的看了一遍。
樑羽沉聲道:“先傷楚秋遊,再傷楚秋九,而後殺鎮南公府的司馬,最後又收編風林火山兩軍,路上還順手將風雷寨的山寨納入麾下。”
“能幹出這些事的,整個炎朝,只有樑俊一人。”
房玄齡臉上跟着露出苦笑,道:“沒錯,咱們這位太子或許其他的本事沒有,但是要說膽子,卻是天下第一。山南乃是楚家的大本營,他卻敢連傷南楚世子與鎮南公,絲毫不考慮後果。哎,太子從來都是這般的蠻不講理。”
孫權疑惑道:“可單憑這些,也不能斷定,他就是真的太子啊。”
樑羽像是想起了很不開心的事,冷哼一聲,道:“太子還有一個愛好,那就是不管去哪裡,一定要收編本地的山寨。從雍州便是,到了長安也是如此,只是長安周圍沒有山賊強盜,他收編的則是綠林遊俠。”
“這?”
孫權顯然愣住了,沒想到太子還有這般愛好。
樑羽見他想不明白,解釋道:“咱們這位太子,前世裡乃是海賊出身,因此對綠林中人情有獨鍾。”
話說到這份上,孫權雖然還有些疑惑,但也更傾向於南楚的太子纔是真太子。
“若太子真的在南楚的話,爲何東宮又將太子醒了的消息公佈於世,這樣做豈不是落人口舌麼?”
這些日子以來,整個天策府的謀士對孫權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這位吳王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
那就是幹啥啥不行,陰人第一名。
房玄齡一聽孫權的口氣,就知道這孫子又要憋壞。
但此時此刻,孫權畢竟是天策府的盟友,聽一聽他的主意也無妨。
因此房玄齡主動接話道:“吳王之意是說?”
孫權微微一笑,故作輕鬆道:“小王是覺得,從目前的形式來看,東宮應該不知道南楚那位纔是真太子。”
樑羽緩緩的點了點頭,示意孫權說下去。
得到了樑羽的肯定,孫權笑的更開心了。
“攝政王、房先生,咱們那位太子爺是如何出現在南楚的,既然咱們認定了他就是真太子,那東宮此舉,便是一招臭棋。”
房玄齡也隱隱明白孫權想要說什麼,接着道:“吳王的意思是?”
孫權看着房玄齡,露出狡黠的笑容。
“房先生,攝政王與長公主有約定,小王是知道的。東宮不管如何,天策府都不便插手,雖說不便插手,但這並不意味着咱們不能做別的事。”
房玄齡見他越說越高興,心裡也打起鼓來。
這孫子又憋着什麼壞?
“吳王有話可直說,此間並無外人。”
房玄齡不喜歡孫權,就是受不了他這種蔫壞的笑容。
孫權也不賣關子,直接道:“不如攝政王明日在朝會上請奏,請東宮的那位太子殿下登基。”
此言一出,樑羽和房玄齡全都一臉怪異的看着孫權。
孫權又道:“當然,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南楚的那位纔是真太子。”
樑羽和房玄齡均是聰明絕頂的人物。
孫權既然說到了讓太子登基,他們馬上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太子之前一貫的宗旨便是廢黜皇帝制度。
若是自己主動請奏,讓太子登基爲帝。
一來可以向天下人昭示他這個攝政王並無篡位之心。
二來可以試探東宮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太子。
三來只要東宮的那位太子願意登基爲帝,那南楚的那位即便是真太子,也就成了假的。到時候不用樑羽動手,東宮的太子成了皇帝必然要下詔征討南楚。
天策府不用出動一兵一卒,就能讓兩位太子鬥起來。
不管這中間誰真誰假,最後誰輸誰贏,反正他樑羽是隻有好處,沒有任何的壞處。
這第四點,則是在李秀寧那,樑羽可以賣個人情。
畢竟因爲與李建成和解,李秀寧已經對樑羽沒有了之前的怨恨。
如果樑羽再表現出對皇帝之位絕無覬覦之心的態度的話。
姐弟之間關係恢復如初,於公於私對樑羽都百利而無一害。
畢竟李秀寧可是掌管着東宮的財政大權。
如果她願意幫樑羽,天策府便是如虎添翼。
“可如果太子不願意稱帝呢?”
樑羽看着孫權,心裡提起了警惕。
孫權這孫子果然是個孫子。
出的全都是這種生孩子沒**的損招。
孫權則搖頭笑道:“殿下多慮了,既然有兩位太子,這個不願意當皇帝,咱們就讓另外一個來嘛。反正只要有一個願意,另外一個便是死路一條。”
“等長安和南楚互相鬥起來,也就無所謂誰真誰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