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囹圄之災(四)

案子很快便水落石出,在拘留所被羈押了十天左右,案子宣佈告破,說來可笑,那個擁有真正西漢玉的老闆其實是一個騙子,他手上拿着這塊真玉,去過很多的典當行和古玩店,談好價錢和交易條件後又紛紛以一模一樣的複製品去騙那些老闆的錢,而典當行的那個老闆更技高一籌,我和少凱從他的保險櫃裡拼死搶出來的幾十萬鈔票竟然全部都是假鈔。?

這黑吃黑的社會第一次讓我們見識了什麼叫骯髒,什麼叫黑暗,我和少凱只是扮演了他們交易中的催化劑,我們將他們之間的戰爭演變的更快更露骨。但是我們也將爲我們的行爲付出代價!?

最後,少凱因強迫交易罪主犯罰款一萬元,判有期徒刑八個月,而我是從犯,因爲自首態度端正被判六個月。宣判後的第二天,我和少凱就分別被轉到不同的看守所服刑。?

從此我們便開始了我和少凱人生中最灰色的一段日子,沒有陽光,沒有自由,更加沒有夢想,整個人生進入了最低谷。?

剛進看守所的前幾天和裡面的女囚犯不熟悉,也看多了電視劇里老囚犯欺負新來的那幅嘴臉,所以我小心翼翼地不敢說一句話,也不曾吃一口飯,我已經沒有任何胃口吞嚥下一粒米,每一滴都將是我用血換來的教訓,每一口湯都和着淚水難以下嚥。其間有一個頭發很短的大姐好像告訴了看守所的管理員關於我的表現,所以我被叫去談話。?

看守所的管理員倒是比公安局的警察態度稍微和藹一點,只見她和氣地招呼我坐下,那感覺就像是在上政治課,其實就是。?

“1035,你連續幾天不吃不喝怎麼行?就算你想真的要保外就醫也要看看你自己的刑期呀!你才六個月的刑期很快就過去了,你何必搞那麼多花樣呢!”看守所的管理員一邊和顏悅色地說話,一邊翻看着我的案例介紹。?

“你是初犯,只要好好配合改造,還可以申請提前出獄。”管理員見我沒有回答她,便繼續開導我。?

“我不是玩什麼花樣,我是悔恨自己的人生,我吃不下………嗚……。!”我開始忍不住地抽泣。?

我突然想起了日夜牽掛我的媽媽,我開始悔恨自己給她造成的傷害。?

“這裡能寫信嗎?”我淚眼朦朧地望着管理員。?

“當然可以!也可以收信。現在的看守所管理都很人性化了,你們還可以做一些手工的加工活。當然這是要看守所統一組織。”管理員微笑着回答我。?

“我只要寄信,不要收,不要……別人知道我在看守所。”我喪氣地低下了頭,無臉面對任何人。?

“回去要好好吃飯,你還年輕,出去以後也一樣可以重新來過,別灰心,要積極改造!”管理員起身送我回牢房。?

回來後,似乎這樣的教育很起作用,我開始嘗試着少量喝粥,有了一點精神後,我便給我最愛的媽媽去了一封信。?

在信裡,除了一味的安慰和問候,我不敢透露一點關於我的工作和生活,這封家書只有寥寥的幾十個字,我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將現狀寫給媽媽,後來我將信看了無數遍確定後才交給管理員代發,並一再囑咐不要在信封上註明發件的地址。?

這裡的牢獄生活讓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牆角畫上一橫,就這樣天天數着進來的日子,期待着從獲自由的倒計時。?

在我服刑的第一百二十天的時候,老天總算沒有忘記我,給我安排了一場探視。?

“1035,出來有人來看你!”管理員洪亮的聲音朝牢房裡喊來,我正坐在地上發呆,那聲音像從夢裡傳來般。?

我心像突然漏了一拍似的,開始沒有規律地跳動:“是誰知道我被勞教?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呀!”我喃喃低語。?

隨管理員來到探視接見區,遠遠地便認出了亞薇,她依然那麼美麗,那麼神采奕奕,而我………。?

“可欣,你瘦了好多,你可要多保重呀,我給你買了水果和一些書來!在裡面很苦吧,你……。”亞薇將一連串的問題擺在我面前,隨即她已經泣不成聲。?

我微微擡起眼瞼,有氣無力地說:“亞薇,你怎麼知道我………?”我哽咽了,一時間我無法將這丟人現眼的事擺上檯面。?

“我去了公安局拘留所,問了情況說已經被判了轉移來了這裡,我一開始並不知道,我是有一次無意中在H市出差碰到秦雲才知道你們的事,你們怎麼那麼傻?莊少凱真是個掃把星,怎麼能把你的人生搞成這樣?”亞薇義憤填膺地捶打着鐵窗。?

“亞薇,今天已然這樣,怪誰都沒用,難怪秦雲那天電話接不通,原來他當了逃兵,一次最明智的逃跑。你現在呢?在哪裡上班?”我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故着輕鬆地望着哭得一塌糊塗的亞薇。?

“我在一家房產公司賣房,我不想在原來那個行業裡幹了,沒什麼發展,你知道嗎?你們很傻,其實根本不用鋌而走險到那一步,藍帶集團把這件事報案後,警方已經破獲了,其實當初和莊少凱他們公司籤合同的那個小姐是王輝他們僱用的人趁着藍帶集團招聘混進去的,然後再通過貝貝傳假消息給少凱說有那麼大筆生意,其實那都是王輝他們設好的局,江少華並不知情,就是怕通過我傳給你,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讓江少華參與這件事,不過後來少華通過公司裡剩下的一臺電腦裡貝貝曾經做過的一些資料提供給警方後,警方很快便破獲了,準備發傳票到王輝福建的公司讓他們協助調查時,才查明原來王輝和貝貝在當天離開F市所乘的那趟班機出了意外事故,兩人一直都還在F市醫院裡躺着,王輝在進醫院後的第三天就一命嗚呼了,貝貝現在都還是個植物人,被她的親人接回了福建老家,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呀!”?

聽完亞薇的話,我沒有一絲絲的快感,雖然覺得老天終於替天行道了,但是我們卻要爲此而在人生中劃上重重的一刀,這刀痕永遠揮之不去。?

“亞薇,謝謝你今天能來看我,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你知道少凱關在哪裡嗎?”我仍然無比擔心和牽掛少凱,似乎我真的已經將它植入我的骨髓般,刻骨銘心!?

“我打聽過了,他關在西門那邊的勞教所,我打算過兩天去看看他,你有沒有什麼話帶給他?”亞薇滿臉淚痕地酸楚樣是我從未曾見到的,我開始鄙視自己,怎麼能將這樣的不幸帶給最要好的知己,讓她爲了我流淚。?

“叫他好好保重,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出去後再去看他,”提起少凱,這淚水好像已經準備了一個世紀般,爭先恐後地往眼眶外擁堵。?

“探視時間到,1035!”耳邊突然傳來管理員響亮地催促聲。?

和亞薇依依不捨地道別後,我又回到了這冰冷無情地牢房,我食之無味,睡而無眠,就這樣整天沒日沒夜地想着和少凱在一起的日子,想着和媽媽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媽媽的關懷和寵愛能讓我感覺到些許溫暖,少凱給我的記憶彷彿只有傷痛,但這莫名的傷痛卻讓我不顧一切地付出。?

轉眼冬天來了,今年的冬天F市非常離奇地飄起了雪,我獲得自由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每天在牆角畫上一筆,心中就暗自竊喜一分。?

※※※?

“1035,收拾你的東西跟我出來!”管理員突然在牢房門口叫了這刺兒的號碼,瞬間牢房裡的姐妹們投來羨慕的眼神。?

“1035,你是不是提前釋放呀!你真好命!終於重見天日了!”?

“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這牢底坐穿呀!”?

牢友們七嘴八舌地開始湊到我的身邊,彷彿自己要出獄般替我歡呼和興奮着,看着這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我在想天下有誰會願意來這鬼門關呢,都是不得已而爲之,不管怎樣的錯誤都是有原由的,但是任何一種結果都需要用她們最寶貴的青春來換取,這真是血的代價,永遠地傷痛和教訓。?

“你們好好表現,爭取也能早日解放,保重!”我低頭走了出去,我不敢看她們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如果我擁有這樣的特權我真想將她們全部釋放,我覺得只要一走進這看守所,所有的犯人都開始無數次地懺悔過了,我們無需再煎熬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天,但是法律無情呀!?

我提前半個月被釋放,從監獄出來,踏出那道大大的鐵門後,我用盡平生的所有力氣:“啊--我終於自由了--”這聲音響徹山谷,久久迴旋在我的每一個腳印裡,堅實而又有力,我發誓我要好好地活,永遠珍惜上帝賜福給我的每一天,每一刻!?

獲得自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最愛我的媽媽打了電話,給她報了平安,媽媽雖然感覺我很奇怪一直沒有和她聯繫,但是她並沒有太多的猜疑和指責我,反而繼續一如既往地安慰和呵護我,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的想念那張看了無數次都不厭倦的臉,她對我是如此的重要,甚至會影響到我的一生。?

第三天,我便和亞薇一起去看了少凱,她帶我去了少凱所在的看守所後就在外面等我,我只身前往探視。?

我焦急地在等待區觀望,生怕自己會被少凱生生地趕離這裡,生怕他會不願意出來見我,我正在揣測着,就見入口處少凱的身影閃現在我眼前,他也消瘦了很多,鬍鬚已經長長了許多,走進一看甚至能看到眼角的皺紋。?

“少凱!----”剛喊出一聲,我潸然淚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強忍着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心疼地望着這張日思夜想的臉龐。?

“傻瓜,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的錯,你以後別來看我了,我們分手吧!”少凱的淚水奪眶而出,那隱忍的痛在他的眼神裡糾結。?

“不要胡說八道,你很快可以自由了,多久我都等!你放心,我們經後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我觸摸着鐵窗,希望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更希望能給他帶去信心和勇氣,期待着我們能早日相聚。?

“可欣!回去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是我害了你,對不起!我除了這三個字,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彌補我給你帶來的傷害!”少凱懺悔地淚水連成了線,生意慘敗時我也不見他如此傷悲,此刻驕傲狂妄的莊少凱已經不復存在了。?

說完少凱便起身要回去,他不願意在面對我的眼神,不願意讓我看到他悲傷的淚。?

“你唯一能彌補的就是要繼續守護我,這一生我賴定你了。”我望着少凱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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