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印長劍出鞘,劍花繚亂,頃刻便解決了幾人。這些人的門派觀念都極強,好幾個掌門見自己門人被殺,立即提着劍衝了過來。三年前比試時已經贏了一次,這次應付起來,天印也照舊覺得很輕鬆,何況瓏宿他們真的開始使毒,衆人忌憚,他們雖然人少,卻也暫時佔了上風。
塵虛道長一看這勢頭就覺得不對,趕緊指揮身邊人去對付瓏宿等唐門弟子,阻止他們使毒。可惜各大門派明裡團結,暗裡卻誰也不服誰,所以塵虛道長也只能指揮的了自己門下弟子而已。一羣清修小道士哪裡是唐門的對手,損傷大半也不過殺了對方兩人。
塵虛道長眼睛都綠了,甩着拂塵就朝天印衝了過去。天印剛好被有“金剛身”之稱的山西武氏兄弟纏着,他這一去,正好可以偷襲天印背後空門。誰知拂塵剛要抽上去,他卻像是背後長了眼,倏然低頭,這一下就結結實實地抽在了武家老大的腰上。所幸人家是銅皮鐵骨,只不過臉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天印眼尖,注意到武家老大行動有所緩滯,便猜想塵虛道長這一下打在了他的死穴。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譏笑一聲,劍花一抖,就朝他腰間刺了過去,轉身又是朝武家老二一劍。
武家老大的死穴的確是在腰間,這一下果然倒地不起,但老二卻不是。劍貼着腰部擦過,並未給他造成什麼傷害,反倒激起了他的怒火,一把板斧舞得虎虎生風,誓要爲兄長報仇。
塵虛道長正急着扳回顏面,自然加入助陣,二人夾攻天印,終於迫使他落在了下風。又有一個舞雙刀的少婦加入,瞅準機會襲擊天印下盤。其餘幾大門派領頭的看到,不甘人後,統統都包抄了過來。
天印且戰且退,出手的十四劍招招叫人眼花繚亂,雖然處於不利位置,但到目前爲止都防守的滴水不漏,毫髮未傷。
衆人見狀雖然心急,但想在自己這方人多勢衆,待會兒少不了有他力竭的時候,屆時再將他一舉拿下不遲。這麼想着,每個人都精神大振,攻擊一輪又一輪,前赴後繼。
天印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們既然要消耗他的體力,必然也要自己保存體力,所以這些攻擊到了後來就會變的保守,而那時,就是他反擊的機會。
他估計的一點也沒錯,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有人懈怠了。天印掃到一個破綻,一劍刺穿那人的喉嚨,踏着他的屍體飛身出了包圍圈。他本就出的快招,衆人回神時,他已落在外圍,順勢回身又解決了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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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噴濺在他的衣襬上,似潑墨山水裡的幾朵梅花。劍上的血更多,順着劍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又融入土地。
塵虛道長被他這模樣懾了一下,強穩住心神怒喝道:“唐印你這個僞君子!以前敬你君子風度,不想竟是殺人惡魔!難怪你會私藏初銜白的妹子,呸!你們就是一路貨色!”
“道門之人罵起人來還真不含糊。”天印冷笑:“我跟初銜白的確是一路貨色,比起你們,他起碼從不否認自己是惡人,你們就算作惡,都要披層僞善的皮呢。”
“你還信口雌黃!”塵虛道長啐了一口,自顧叫罵,卻不上前:“哼,你爲了初家絕學勾引自己的師侄又始亂終棄的事兒可都在江湖傳開了,我要是你,早就抹頸自戮了!”
天印的臉忽而陰沉下來。
塵虛道長驀地一嚇,竟噤了聲。其餘的人大概也被他那模樣震懾了,一時間都安靜下來。
沉寂間,忽然有道少女的聲音穿插進來:“師叔!”
天印渾身一震,轉頭看去,卻見一道身着藍衣的人影朝他撲了過來。青天白日,他看得很清楚,再想多看卻又覺得分外模糊。甚至沒有多想就伸手去接,背後忽然一痛,冰涼的劍尖已經刺入皮肉。
身着藍衣的人在他面前站定,笑得明媚天真:“用這招果然沒錯!天印師叔,看來你很惦記千青嘛!”她湊過來,故意貼着他耳邊低語:“可惜我沒救她,你是要感激我呢,還是要恨我呢?”
天印忽然伸手扣住她脖子,谷羽術這才慌張起來,連忙支支吾吾地求救。靳凜從對面衝過來,一掌拍在天印胸口,背後的劍又深入幾寸,天印悶哼一聲,手鬆開來,谷羽術立即害怕地躲到靳凜身後去了。
背後的劍陡然抽出,鮮血噴灑,天印單膝跪地,眼前出現一雙靴子,擡頭,是玄月冷漠的臉。
“天殊派玄月,今奉掌門德修之命,清理門戶。”
天印呵呵笑了,口中卻止不住溢出血來,胸口真氣亂走,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又毒發了。他現在必須要爲自己剛纔的疏忽而尋求對策,但毒發讓他內力難續,想要逃脫只怕也難。
報應,這大概就是報應……
遠處瓏宿的手中已經滑出一枚暗器,尖端泛黑,已淬過劇毒。他悄悄擺好姿勢,只要玄月的劍落下,這枚暗器會趕在之前送出。
所有人都停下了械鬥,等着玄月出手,有幾個沒耐心的吵吵嚷嚷地開始催促:“快動手吧!這種人該殺!”
“月兒……”玄秀站在人羣中,遲疑地喚了玄月一聲,面有不忍。連靳凜都移開了視線。
玄月並沒有理會,緩緩舉起長劍,對準天印的頸邊動脈。瓏宿的神經亦繃得死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時,有什麼飄搖着落在了玄月的肩頭。她微微一怔,側頭看去,是一瓣花瓣。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花瓣落了下來,淅淅瀝瀝,飄飄搖搖,流連盤桓如綿雪飛絮,落在天印的衣襬上,落在地上的血污中,落在衆人驚詫的眼神裡。
擴散開的芬芳將血腥氣稍稍沖淡,隨着風吹來的方向,一羣人腳步輕緩地走了過來。
那是兩排身着綵衣的少女,左右各有四五人,個個貌美如花,每人都一手提着竹籃,一手從中輕拈花瓣拋灑。在她們之後還有四名少女,一邊前行,一邊將一卷近十丈長的紅綢在地上鋪展開來,看這架勢,像是要迎接某位聖人降臨一般。
大部分人都莫名其妙,只有少數老江湖變了臉色,甚至有的都顫抖起來,連天印的眼裡都充滿了震驚。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有歌聲若隱若現,很低很沙啞,雌雄莫辯,乍一聽甚至讓人覺得是幻覺,直到越來越近,才確定確有其人在哼唱。
一人一馬,由遠及近。馬蹄踏上紅綢那端,不疾不徐,歌聲也照舊不急不緩:“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
大紅的綢子襯托着來人雪白的衣,看裝束是男子,看身形卻又太瘦弱。那雙腳沒有踩入馬鐙,隨着馬匹前行輕輕搖晃,有種無力的頹唐感,卻又顯得無比悠閒浪漫。整個人仿若從雲霧裡而來,一點一點撥開後,入眼的首先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再然後纔會注意到那張白的嚇人的臉,以及那雙黑亮懾人的眼眸。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初、初銜白!!!”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巨大的恐慌已經開始蔓延。
“撲哧!”有個撒花的少女忍不住捂着嘴笑起來,扭頭對馬上人道:“公子,你看看這羣膽小鬼嚇的,就這樣,當初還敢圍剿您呢。”
初銜白也笑了,朝那邊閒閒的掃了一眼,對少女道:“閏晴,上次你與我說過,他們當中有人瓜分了我的美人兒們,你仔細瞧瞧,那些人今日可在啊?”
叫閏晴的少女立即去看那些武林人士,那些人竟像是畏懼這目光,紛紛轉移視線,有的甚至拼命往後縮着身子。
“有!喏,公子,我給您好好指一指。”閏晴說着,真的伸出蔥白手指指了好幾個人。“還有幾個當初被折英姐姐殺了,便宜他們了,哼!”
初銜白從背後抽出霜絕劍來,笑眯眯地安撫她:“好了,莫氣,公子我這就斬斷他們的手腳給你消火。”
“那怎麼成!”閏晴嬌俏地跺腳:“至少也要先挖出眼睛,再砍去手腳,最好還要拔去舌頭!”
“嘖,你倒是貪心,公子我重傷未愈,就簡化一下吧。”
初銜白嘆了口氣,抽出霜絕時尚且帶笑,眼神掃向那羣人時,已森寒一片。
白影沖天而起,沒人看清他何時消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覺得身邊疾風纏繞,煞鬼般的劍氣四面八方地撲過來,使人手腳麻木,動彈不能。等回神時,已經陸續有人倒下。再回首去看馬上,那人已經又坐回了馬背上,捏着一方帕子,施施然擦拭着長劍上的點滴血漬。
千風破霜劍,劍起,風動,霜撲面;點滴血濺,道枯絕,人蹤滅……
不過短短一瞬,他連腳都沒沾地,就一下子解決了幾大高手,甚至好幾人還都是門派頭領。
死了的人直到此時傷口才汩汩流出血來,活着的則都臉色蒼白,雙腿發抖。
初銜白,那個人人畏懼的江湖魔頭又回來了……
“跑……快跑啊!”
總算有人不顧臉面地逃走,隨着這一生淒厲的喊叫,其他人也紛紛鼠竄而去,前一刻還熱鬧的大街,下一刻就只剩了幾人。
剩下的人也都面帶驚懼。
“公子,要不要追啊?”
初銜白輕笑搖頭,扯了一下繮繩,打馬到了天印身邊,微微傾下身子,用劍尖挑起他的下巴。那張狼狽的臉讓他滿意的笑出聲來。
“許久不見了,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