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印和段飛卿混戰着離開後,誰都沒再出現,初銜白想打聽一下消息,對上女掌櫃那古怪的眼神,又覺得尷尬,一直忍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從小二口中聽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傳聞。
“那個段飛卿不是當初要搗毀聖教的主使者嘛,現在已經被衡無大人抓回總壇去了。”
初銜白皺緊了眉,天印不會真的要對段飛卿下手吧?可是看他之前對自己的決絕姿態,這也並非沒有可能。此時對他最重要的,也就是衡無的地位了。 ωwш● тtkan● c o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探探情況。尹聽風極其重視段飛卿這個朋友,而這兩人又都對自己有過恩惠,置之不理豈非小人行徑?不過她畢竟沒了往日的身手,爲了保險起見,只有將小元託付給女掌櫃。
總壇距離客棧並不太遠,初銜白依舊做男裝打扮,只是梳了西夜男子的髮式,稍稍修飾了一下容貌。她並不打算混進去,當然也沒可能混進去,總壇守備森嚴,簡直如同皇宮大內。
初銜白在附近轉悠了一圈,只覺其中一片平靜,也不知道段飛卿究竟如何了。
她想了想,決定去一趟驛站。
驛站雖只負責傳遞官家消息,但初銜白知道要請他們送信給尹家也並非不可。
恰好也巧,剛好有份重要文書要遞往中原。初銜白將此地情形詳細寫入信中,一併寄出,應該很快就會送到尹聽風手中。
出驛站的時候,她仍舊憂心忡忡,想起好不容易故人重逢,卻毫無驚喜,反而局面越來越亂。
迎面走來幾人,聽說話聲似有些熟悉,初銜白擡頭看去,居然又是那日碰到的鏢師,心中暗叫不好,立即加快腳步越過他們離開。
這羣鏢師正打算離開皮山回中原去,盤纏用盡,只好來求助驛站,不想又遇上了初銜白。本來幾人還有些忌憚,但之前已動過手,她孤身一人並不能以少勝多。鏢頭與幾人略一合計,決定將她身上的盤纏奪來,總好過覥顏求官老爺們去了。
“站住!臭婆娘!”
初銜白從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被一羣流氓地痞般的人逼得走投無路,一手握了霜絕,轉頭四顧,加快腳步朝遠處的集鎮跑去。
鏢頭見叫不住她,豈能讓她混入人羣,立馬吩咐身邊的人上前包抄。此地還算僻靜,若是入了集鎮,便難下手了。
一羣人追了過去,初銜白沒來得及跑進市集,先被堵在了一條巷子裡。
“行了,我們就要回中原了,也不想爲難你了,你將身上盤纏交出來,我們便放了你。”鏢頭一邊注意迴避她手中利劍,一邊招呼衆人上前:“快點,別逼我們動手。”
初銜白作勢伸手入懷取荷包,忽然一劍挑了過去,正中鏢頭胸口。
“你……”鏢頭捂着傷口氣急敗壞地揮了一下手:“媽的,殺了她!”
衆人虎狼一般撲了上來,初銜白正要抵擋,忽然眼前黑影一閃,有人從天而降,擋在了她身前。
“你……你是……”鏢頭臉白了幾分,後退兩步,驚懼地看着來人。
“頭兒,這不就是那個魔教的衡無嗎?”旁邊一個人小聲嘀咕:“我們還是快走吧。”他們已經在客棧裡見識過衡無的身手,自然驚懼。
鏢頭的眼神動了動,腳已經在後退,卻不敢明目張膽地跑,生怕驚動了眼前的人。
天印靜靜站着,根本看也不看幾人,在他們快退出巷子口時,忽然擡袖一揚,凜冽的內力如迎頭狂瀾,將幾人悉數震翻在地。
他根本不給幾人喘息之機,猛然掠過來,一掌拍在鏢頭身側。
鏢頭噤若寒蟬,渾身顫抖不止,身邊的人連吭都沒吭一聲就沒了聲息,他甚至感覺身側的地面都四分五裂了……
“衡、衡無大人饒命……”
天印的眼神沉沉然看下來,他正打算找這幾人呢,他們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好在他在總壇附近發現了初銜白的蹤跡,便一路跟了過來,否則還不知道這羣屢教不改的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撫了撫衣襟,衣帶當風地站着,像是在賞景,手卻屈指做爪,一把將鏢頭提了起來。其實看起來他根本沒怎麼動作,鏢頭的臉卻忽然扭曲起來,痛苦萬分地掙扎着。
天印面色無波地看着他,忽而鬆開他,未等他落地,又一掌重重拍出,鏢頭渾身骨骼發出一聲錯位的脆響,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
旁邊幾人都看呆了,爲了活命已顧不了太多,爬起來便跑,但根本沒能成功,天印廣袖無風自舞,內力鋪天蓋地而來,幾人根本未曾反應過來便已沒了氣息。
初銜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雖然已經料到他的身手,親眼看到,還是覺得驚訝。
天印轉過身,慢慢走過來,眼神裡含着一絲愧疚。
“多謝衡無大人出手相救,再會。”
初銜白要越過他出去,錯身而過時手卻被他拉住了。
她側頭,他也看了過來,嘴脣動了動,忽然生硬地發出一個字音:“青……”
初銜白愣了一下:“你能說話了?”
他又張了張嘴,似乎終究說不出來,搖了搖頭,將握着她的那隻手攤開,在她手心緩緩寫了幾個字。
“你是說你在治?”
天印點頭。
初銜白覺得不明白,既然能治,爲何一直拖到現在。“誰給你治?”
天印在她手心寫了個名字。
“段飛卿?”她驚愕。
天印笑了笑,神情似乎也有些懷疑,看來段飛卿忽然有這本事,他也很意外。
“那他人呢,你真抓了他?”
天印牽着她的手又寫了一行字:“一切都是計劃,此事一了,我便帶你們遠走高飛,相信我。”
初銜白覺得手心有些發燙,他騙過她這麼多次,現在還要她相信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該走了。”她退後一步,抽出手來。
天印擡頭看了看天色,大約也在考慮是否該走了,他垂眼看着初銜白的臉,想伸手輕輕撫她的臉頰,她卻偏頭躲開了。
“得知你還在人世,已經無憾。你本沒必要給我什麼承諾,就算你一輩子留在西域做衡無,也是你的選擇。如果你因爲看到了小元就想對我們負責,大可不必。我初銜白既然生了她,就一定能把她撫養成人。”她說完便走,似要證明自己的決心。
天印忽然追了上來,一把拉過她,將她按在牆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初銜白愣住,他的手已輕撫上她的臉頰,蜿蜒過脖頸、肩頭,滑到腰側,扣着她貼入自己懷中。脣始終未曾離開,開始的急切和壓迫漸漸放緩,變成溫柔地輕啄和。回憶排山倒海般襲來,她漸漸迷失了方向,終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放任自己跟他纏綿。
直到氣喘吁吁地分開,天印抵着她的額頭,終於叫全了她的名字:“青青……信……”
這些年的糾纏和傷害,似乎都源於這個字。初銜白看着他的神情,終於點了點頭:“好,我信你這次。”
天印笑起來,吻了吻她的鼻尖,將她按入懷裡。
段飛卿被關在只有衡無能進出的地方,此事雖然引來顏闕等人的不滿,但天印一意孤行,他們也沒辦法。
三年未見,段飛卿的經歷顯然比天印還要跌宕起伏,從他那一手不知道從何處學來的醫術就知道了。若是天印還能說話,定要勸他去跟玄秀切磋一番。
天印回到總壇後,立即悄悄去見他。段飛卿這幾日在給他施針,希望打通他因練功而堵滯的筋脈。
暗道就在天印房間下面,盡頭是一間極小的石屋,裡面除了一張桌子一張牀,別無他物。段飛卿正安靜在牀上打坐。他之前受過重傷,如今每日都要打坐調息。
天印坐在桌邊等他,一直段飛卿結束,從袖中取出了一隻條形木盒放到桌上。
“怎麼,這是要給我診金?”段飛卿走下牀來,連開玩笑都面無表情。
天印微微擡手,示意他打開。
段飛卿坐下,掀開盒蓋,頓時一愣:“人皮面具?”伸手輕輕捻開,愈發驚訝,“還不止一張?”
天印點頭。
“你想幹什麼?”
天印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蘸了杯中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四個字:“交換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