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亞彤趕緊搖頭,說沒有,劉嬸這才走了。
我開玩笑說,怎麼這個村裡的人就跟檢察官似的,什麼都得管一管,吳亞彤搖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習慣了,我以後絕對不跟村裡其他人一樣回來,我說什麼都要留在S市,一輩子都待在這個村子裡,早晚都要憋死。”
我們仨正說着話呢,晨晨跑回來說餓了,出來的時候水果也沒帶多,就想先回家,吃完午飯再出來繼續玩。
我們回去吳亞彤家的時候,剛進院子就看見了劉嬸,劉嬸正坐在吳亞彤媽、的旁邊,桌子上放着一包錢。
吳亞彤媽媽千恩萬謝的,劉嬸一個勁說不用謝,她倆說的太專注,壓根就沒注意我們進來了。
“我說你們家啊,有些事上也別太軸了,咱們兩家關係好,這點錢我借給你應急,那是不難,你以後慢慢還,還不上我都不催你要。可是你們想過以後沒有?”
劉嬸說的語重心長的,“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彤彤爺爺這次是心臟搭橋,一下子就得幾十萬,那還有彤彤奶奶,外公外婆呢?人年紀一大,就容易生病,一生病進去醫院,就得花錢,還是大把大把的花。”
“村裡人是有錢,但是那些錢也是村裡人自己付出還來的,大家可勁幫你,也不能是一直就這麼幫你吧?你們也得自己想想出路,是不是?”
吳曉彤媽抹着眼淚,“我們知道,知道。”
劉嬸端起水喝了口,“我也知道你們倆是咋想的,你們兩口子心善,心軟,什麼都不捨得,但是有舍纔有得,你們要是一直這麼不捨得,把全家人都搭進去,那就好了?”
“你說是吧,是全家人過得好重要,還是你們覺得自己心善重要?沒了一個,就能讓所有人都過的好,划算不划算?這道理全村的人都明白,怎麼就你們家糊塗呢?”
劉嬸跟話癆似的,說起來就沒完,“因爲你們家這些事,村裡人也挺有意見的,你說你們要是真在哪天,讓村裡人集體把你們趕出去了,到時候怎麼辦?”
我實在聽不懂劉嬸她們的對話,聽得我一頭霧水,這時候劉嬸擡頭看見我們了,立馬不說話了。吳曉彤媽也看見了我們,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硬是擠出來一個笑,“彤彤,你真是的,怎麼不說一聲,突然進來嚇媽一跳。”
劉嬸看着我跟蘇曉的眼神,還是不怎麼友好,站起來跟吳曉彤媽說,“行了,那這錢我就放你這了,你也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以前的機會沒了,現在不正好送來一個嗎,是不是?”
劉嬸聽起來就是在跟吳曉彤媽說點家長裡短,但我總覺得劉嬸就好像話裡有話。
往外走的揮手,劉嬸看了一眼晨晨,臉上總算有點笑臉了,“這孩子長得真好看,記住了啊,別去山上,山上太危險了,容易出事,到時候叫警察來都找不到的。”
原來劉嬸帶來的那包錢,就是要借給吳曉彤家的,吳曉彤媽有錢給吳曉彤爺爺做手術,看起來也輕鬆點了。跟我們隨便聊了幾句,就去了廚房幫我們做飯。
吳曉彤說要幫忙,也跟過去了,我聽見她在廚房問她媽,劉嬸今天來說什麼,吳曉彤媽就笑笑,說了句沒什麼,然後就把她給趕走了。
下午我們就在附近晃,漫山遍野的花香,還真是讓人特別陶醉,不知不覺就繞着走了一下午,快到傍晚的時候,我們坐在一片草地上聊天,聊着聊着我就覺得特別困,靠着後面的樹墩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時候,旁邊的兩個人好像都不見了,周圍的天漸漸暗下來,一隻手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我還以爲是晨晨,結果扭頭一看,不是他,是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碧綠的衣服,碧綠的小裙子,腳上也踩着一雙綠色的鞋子,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
她長得特別好看,又漂亮又可愛,柔軟的長頭髮披散下來,她開口,聲音軟軟的,“姐姐。”
這是誰家的小孩子,真是讓人看一眼都要心化了,她扯着我的衣角,很委屈的樣子,“姐姐,幫幫我好嗎?”
“你怎麼了?”跟這麼可愛的小女孩說話,就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放低了說話的聲音。
她眨眨眼睛,一串眼淚就掉了下來,“姐姐,我想回家,我回不了家了。”
搞半天原來是迷路了,我趕緊拉着她的手,她的小手很軟,涼涼的,我趕緊安慰她說沒事,這村子不大,等會我就幫忙把她送回去。
我摸着她的手這麼冷,就想脫下外套來給她披上,但她搖搖頭,不肯要我外套。
“爲什麼不要呀,你不冷嗎?”
我以爲她是害羞,不好意思,沒想到我這麼一問,她哭的更兇了,小手指着旁邊的地上,“姐姐,我出都出不來,怎麼穿你的衣服呀……”
我順着她指的地方一看,立馬頭皮一麻,全身的冷汗都在這一瞬間滲了出來——
小女孩指着的地方,有個不算深的坑,她正穿着一身綠躺在裡面,身上全都是被什麼東西用力砸過的痕跡,除了一顆頭是完好的,脖子下面全都爛成了泥。
我一驚,下意識地想甩開那隻冰涼的小手,本能地想要逃走,可我一轉身,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地方可以逃,在我的身邊,有二十幾個跟它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孩子,都在流着眼淚,可憐兮兮地衝我伸着手。
“姐姐,救救我們……我們想回家……姐姐……幫幫我們吧……”
每一個小孩子站着的腳下,都有一個差不多的土坑,土坑裡就是它們被人砸到整個爛掉的身體,一顆顆頭顱孤獨地躺在已經成了肉泥的身體上,眼神空洞。
“姐姐……救救我們吧……”
“姐姐……救救我們吧……”
它們的聲音不停地鑽進我的耳朵裡,哭的我心都跟着顫,它們是被像這樣害死的小孩子嗎?可是,到底是多變態的人,才能忍心對這麼多無辜的小孩子下手!?
“怎麼幫,我要怎麼幫你們!?”
“姐姐……”它們哭着開口,應該是想要跟我說什麼。
可它們還沒把要說的
話說出來,我的頭就暈了一下,眼前的一切就又變得模糊起來。
“醒醒啊夏白,不能睡在這兒,等會感冒了怎麼辦?”
是蘇曉的聲音,還有一隻熱乎乎的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搖晃着,我被晃醒了,看到晨晨的時候還嚇了一跳。
“怎麼聊着聊着你就睡過去了,快醒醒。”蘇曉說,“你剛纔是不是做什麼夢了啊,看你這一腦門汗。”
夢……對了,剛纔夢裡,我夢到的那些,直到我醒了以後都還歷歷在目,尤其是那些孩子踩在自己的屍體上,可憐巴巴地流着淚,讓我幫幫它們,一想起來我這心都跟着揪着似的疼。
要是以前,蘇曉這麼問,我肯定隨口就把自己夢到的給說出來了,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下意識地不想提,“好像是吧,我忘了。”
吳亞彤看看我,“等會回去我幫你燒點薑湯,別再感冒了,我還沒領你們去山上玩呢。”
“劉嬸不是說,不讓咱們去山上嗎?”我說。
“她不讓的事可多了去了,什麼都不幹的話那你們來了幹嘛,再說了,咱又不去山頂,頂多就去半山腰。”吳亞彤好像對劉嬸還有這個村子的規矩都特別牴觸。
“我小時候也沒少往半山腰跑過,好玩着呢,別聽她的,今晚回去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明天咱們上午去,下午回來休息休息,預備回學校。”
吳亞彤興致勃勃的,跟蘇曉一起拉着晨晨,“走吧,回家吃飯了,晚上我媽還給做了好吃的呢。”
吳亞彤媽媽、的手藝真的很贊,可我胃口也是真的不好,下午那個夢,一直都在我腦袋裡盤旋着,我怎麼也忘不了。
“阿姨,你們村子裡,小孩是不是不多呀?”我問,“想給晨晨找個小夥伴一起玩,結果一下午我也沒看見哪家有差不多大的孩子。”
“小孩子呀?那估計找不到,村裡沒有這麼大的孩子。”吳亞彤媽媽笑了笑,“現在村裡這麼大的,也就晨晨一個。”
說着,吳亞彤媽媽又看向了晨晨,“晨晨,喜不喜歡我們村子呀?”
晨晨點頭,說喜歡。
吳亞彤媽媽又笑着問,“阿姨也特別喜歡晨晨,要不然,晨晨就別回去了,留在這個村子裡,阿姨當你媽媽吧?”
認真地想了想,晨晨搖了搖頭,“那不行,阿姨是阿姨,媽媽就是媽媽,我還是更喜歡我自己的媽媽。”
蘇曉笑着給晨晨夾菜,“人家阿姨是跟你開玩笑呢,你這種皮猴兒似的,誰稀罕要你啊。”
吳曉彤媽媽也笑了笑,沒再開玩笑逗晨晨。
晚上的時候,我跟吳曉彤睡一間,蘇曉帶着晨晨睡一間,吳曉彤媽媽特別溫柔,睡覺前還給我們熱了牛奶,挨個送到了手裡。
估計是白天真的玩的太累,躺下剛碰到枕頭,我倆都沒聊上幾句,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夜,我好像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想下牀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可就是困的厲害,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