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意思是,我爸給劉世清記者提供了假情報,故意誤導和利用劉世清記者寫那篇不實報道坑害我母親?”柯飛嘴角的笑容,分明是悲涼的。
他知道,既然小不點劉佳雯和胖妞、秦易能帶着那張合影照片找到他,肯定是掌握到了一定的證據。
“其實,這件事我們本來不該瞎攙和。”
秦易覺得有些對不住柯飛,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假如他們的推斷是事實,柯飛就變成最可憐的受害者。而所有的起因,都是埋頭去歷史長河裡翻舊賬的他們引起。
“秦易你這小子,看不出倒是挺熱心,我拜託你的時候,不給你加獎金就東推西推,女朋友找你幫忙的事情,你倒是幫的很徹底。不過,這樣也好,事實是怎麼樣,就一定要還原它原來的樣子。我父親現在是嫌疑者,有嫌疑,更應該查明白。”
柯飛拍了拍秦易的肩膀,順勢把他一把拉過來,貼着他耳朵說了一句什麼話。
秦易明白地點點頭,也不說話,直接拉着胖妞的手就往外走:“我們先回去了,忙乎了那麼久,這傢伙肯定快餓暈,我陪她吃好吃的去。”
“喂喂,秦易你不要擅作主張啊!誰說我快餓暈了?我只是還挺餓的而已——”胖妞掙扎着抱住警察廳門口的柱子不想離開。
小不點對柯飛的做法心領神會,歸根到底,這件事是劉家和柯飛家的恩怨,胖妞和秦易幫到這裡就可以了。
“鈴子,去吧,好好享受約會,你不是盼了很久嗎?把物色到的好吃的食物,都跟最喜歡的人一起分享,現在就可以慢慢去實現這個願望了。”劉佳雯衝胖妞和秦易揮揮手,微笑的樣子,像是祝福他們,不像趕他們走。
“雯子。”胖妞定定望着好朋友,她多擔心小不點那孱弱的身體會經不起真相的打擊,她想着自己在身邊,好歹能隨時當她的支柱,撐住她。
“走吧,有柯飛在,劉佳雯沒事的。”秦易重新拉起胖妞的手,他的手指又瘦又修長,卻很緊很有力地抓住了胖妞那隻胖乎乎肉嘟嘟的手。
沒有一絲嫌棄的表情,沒有一點點不自然的尷尬,順其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像是給予她鼓勵和支持一樣,傳遞着能量和溫度給她。
胖妞點了點頭,跟着秦易離開時,還不放心地回頭喊道:“有什麼事記得給我電話,我會立刻趕過來!我的手機絕對不會再罷工,有一位專業維修工陪着我!”
小不點、柯飛和秦易都忍不住輕輕笑了笑,緊張得令人無法呼吸的氣氛頓時消散了,他們不得不承認,胖妞就是一個正能量滿滿的姑娘,永遠能給身邊的人帶來笑容和安心。
秦易下意識更緊地拉住胖妞的手,掐的她胖嘟嘟的肉有點疼,她不滿地擡眼瞪去:“幹嘛?怕我跑了不成?放心,我會帶你去一家絕對讓你吃了三天吃不下自家飯菜的好店搓一頓!不過,你付錢。”
“哈哈,我不是讓你跑了一次嗎?煮熟的鴨子都會飛走,這個道理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怎麼會再錯過一次?”
秦易眼裡都是柔情和笑意,胖妞的心臟跳得快要衝出胸膛:什麼什麼意思?這臭小子也是跟她“一抱鍾情”?只是在那個青澀的年紀和特殊的環境下,他跟自己一樣不敢表達感情?
“放心吧,我那麼胖,可飛不起來。不管是熟的,還是生的,都飛不動。”胖妞說話的聲音細細的,透着一股甜甜的氣息。
秦易卻突然鬆開她的手,捧腹爆笑,最後笑到不行,蹲在馬路邊狂笑,引來了路人的矚目,羞的胖妞臉紅跳腳:“臭小子你笑點能不能提高一點,這話有什麼好笑有什麼好笑?別笑了,你起來告訴我,究竟哪裡好笑了?”
遠遠看到秦易和胖妞這對歡喜冤家當街嬉鬧、秀恩愛的畫面,柯飛長舒口氣,對身旁的劉佳雯提議道:“我們也輕鬆一點去面對吧,查明真相是爲了還原一個真實的過去,不要讓過去的沉重和痛苦成爲我們的心理負擔,好嗎?”
“你心裡應該是恨我父親的吧?劉世清在你記憶裡,應當是一個寫了不實報道害了你們全家人的無責任記者,不是嗎?”小不點不敢擡頭和柯飛對視,如果能讓她編寫自己的人生,該多好。
爲什麼她不是小說裡的人物呢?不能讓作者善心地給她編寫一段簡單的愛情,非要把她這段感情扼
殺在單戀階段,還是以那麼可悲的方式。
柯飛突然伸出手,捧住小不點的臉,定定地看着她的臉,滿臉驚訝:“你長得跟劉世清記者挺像的,他年級時候很俊俏,你遺傳到了他漂亮的五官和鵝蛋臉型、白皮膚,臉捧起來也特別小巧。”
小不點害怕臉紅得無法消退,忙後退一步,低下頭,從柯飛手掌裡逃離出來。
“噗,這種轉換話題的方式,還蠻奇怪的。不過,很像柯飛警官的風格,你就是不會去責怪無辜的人,即便我是罪人的女兒,你也絕不會把我牽涉進去。”
柯飛攤手笑道:“罪人?還說不好誰纔是罪人呢。說不定,我纔是正牌的罪人的兒子,虧我還在這裡滿口正義地說要查辦壞人,要追查黑社會團伙,搞不好我就是最沒有資格去做這種事的人。”
柯飛的笑容,變得悲涼、自暴自棄、自嘲,小不點不喜歡看到他這種樣子。
她最初深深迷戀上的,是柯飛爽朗燦爛的笑容,比陽光還要溫暖人心的樣子。
她不假思索地墊高腳,反過來用手捧住柯飛的臉,專注地凝視着他,堅定地說道:“不!就算柯明東醫生真的給了我父親假消息,讓他寫了那篇不實報道,他做錯的事情,不應該讓你來承擔責任。”
剛纔那番話,對小不點容貌的稱讚,其實不完全是爲了轉換話題,還有幾分是發自內心的稱歎。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跟小不點相處的那麼近那麼久,也是他第一次把她當作一名女性來觀察。
她直視自己的眼眸裡,星光閃動,烏亮晶瑩,很美卻沒有一絲柔弱。
這個外表斯文柔弱又纖細的女人,也許不是自己以爲的那麼軟弱和膽小。
細想也是,她寫過那麼多龐大構架的故事、那麼多深沉曲折的故事,那便是一份無法估量的力量,不斷積累,藏在她小小的身體裡。
如果說君嵐是美麗的女人,小不點劉佳雯就是美好的女人,柯飛擡手去拉住那雙捧着他臉的手,微笑道:“仔細想來,我們兩人倒有些同命相憐?都是受到了過去束縛的可憐人啊。”
這個笑容,和最初扶住快要摔倒的她,說着“原來是夏櫻的好朋友啊,你好,我叫柯飛”的時候,一模一樣,令劉佳雯心跳過分加速的微微疼痛。
但是,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更不是萌發一段戀情的最佳時刻。
小不點恢復了冷靜理智,這不是小說,不能隨心所欲地編寫,這是他們真實的生活,有多美好就可能有多殘酷。
爲了避免最後他們都受到更大的傷害,他們現在應該先弄明白十年前的真相,解開了那個死結之後,再做選擇,對彼此纔是最好的。
小不點從柯飛手裡抽出雙手,抱起那疊暫時放在旁邊的資料,還以微笑:“那我們就互相支持,勇敢去面對,去揭開真相吧。”
柯飛沒有半分遲疑地把劉世清和父親的合影拍在桌子上,直截了當就是一句:“十年前,是不是你故意給假情報劉世清記者,讓他寫那篇不實報道污衊媽?你嫉妒媽媽升職比你快,在醫學界和明希醫院的地位越來越高,對不對?”
柯明東始終蹙眉,沉默望着桌上那張照片,沒有擡頭面對柯飛。
柯飛稍停一會,受不了父親的沉默,拿出他審訊嫌疑犯的氣勢:“事先申明,這件事並非那麼簡單。現在牽連甚大,十年前,如果你真的故意利用劉世清記者寫不實報道坑害媽,製造風浪來掩蓋當時的新藥非法試藥事件,我懷疑最近發生的少女綁架事件、黑社會團伙受僱殺人、襲擊事件都跟你、你幕後的人有關!”
柯明東的臉色變得土灰,嘴脣也微微顫抖着。
小不點難過地看着這對父子的對峙,她能夠想象得到,柯飛這樣懷疑和質問自己最尊敬的父親,心裡該有多麼痛苦。
一旦換位思考,小不點就能理解柯飛的心情,她伸手輕輕拉住柯飛的袖子,提醒道:“不如聽聽柯明東醫生的說法?”
柯明東像是做了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終於擡起頭,目光裡飽含複雜情緒,始終注視着柯飛。
“你說的那些綁架事件、黑社會團伙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我能保證,那些事情跟明希醫院沒有絲毫關係。在明希醫院工作那麼多年,我很清楚。”柯明東停頓了一
下,才轉入當年的話題。
“我跟劉世清記者是認識多年。十年前,他來過幾次醫院,一直想追查新藥試藥鬧出人命的事情。那兩名不幸去世的患者,我們已經給足了對方滿意的賠償金,並沒有引起醫患糾紛,我勸說了很多次,劉世清記者還是想進行追蹤採訪。最後,緊急接手打理醫院的君巧慧就讓洛興就給了劉記者另一個獨家新聞。”
柯明東說到這裡,又低下頭去:“你怪我是對的,當時,我沒有阻止。我們希望那款新藥能救更多受到病痛折磨的病人,我們沒有做錯,被報道出去,明希醫院就完了。而一場婦產科手術的失誤,一位婦產科醫生獨立承擔責任,就不會毀掉明希醫院的未來。”
“洛興,把這個人的資料給我。他很可能是跟孫揚明勾結、繼續再外面進行那款新藥試藥的嫌疑人,還可能是找黑社會團伙去襲擊當年試藥倖存者的嫌疑人。”柯飛的冷靜,小不點和柯明東都感到驚訝,只是他拼命握緊、微微顫抖拳頭出賣了他內心的劇烈情緒。
“哎喲,難得難得,君家的——忠犬居然來找我?”洛興摘下墨鏡,聲音高揚,高調地招呼醫院咖啡廳的服務員給他們送來兩杯飲料。
“不必,我說完要說的話就走。”尚良坐都不坐,冷冷地站在洛興面前。
“呵,那你就說啊,至於我能不能聽得見,聽不聽得進去,又能不能記得住,可說不準?”洛興一臉狐狸的笑容,尚良每次看到他這張嘴臉就噁心,偏偏君巧慧每次家族聚餐都會把他帶去本家,一直想要幫他在君家集團裡爭取權益。
可以說,洛興是君巧慧養的一匹色狼,而洛興眼中看來,尚良則是本家養的一隻忠犬,他們是兩看相厭,從來就不多說半句,只有彼此冷漠犀利的眼神來往。
尚良俯下身,壓低聲音,警告道:“我不管你們明希醫院在謀劃什麼,也不管你們跟外面的人勾結做什麼事,不要給本家惹麻煩,不要把小姐捲進去!”
“哈哈,原來如此,我還是小看你了。做一頭忠犬,還不是你的願想,你的目的是當上駙馬爺?也對,君可爲就那麼一個女兒,娶了她就等於得到了半個本家。”
尚良緊緊握着拳頭,拼命往下壓制力量,纔沒有衝動地揮拳往洛興那張白臉上留個拳印。
再說,揍了這個混蛋,只會給爺爺和君嵐添麻煩。
尚良沒能發泄在洛興身上的怒氣,轉身就看到了另一個能承受他怒氣的對象,他快步上前,一手就抓住柯飛的衣領。
“你們所追查的那些勾當和罪行,都跟小姐沒有關係,小姐很早就不想牽扯到君家的事情,不要逮着哪個君家的人,就把人當成嫌疑犯!你口口聲聲說愛她?結果呢?呵,還以爲小姐又遇到了一位全心全意愛她的人,沒想到,你根本比不上游沐。”
“是啊,我沒有資格愛她了,也不能愛她。”柯飛任由尚良抓着衣領質問,不澄清也不掙脫。
“呵,對,就你這點毅力和堅持,還是算了吧,你不配給小姐幸福。”回想之前柯飛爲了獲得君嵐的好感,不惜到家裡挑戰自己的廚藝、還跟他拼游泳、戰運動十項全能,現在卻輕易就說放棄了,尚良就氣不打一處來。
尚良氣呼呼地走遠,柯飛愣了許久,小不點努力地推了他一下:“愛情的賽場上,本來就沒有第三個人能作爲裁判或審判者存在,愛情是兩個人的比賽,誰先認輸,要不就是以一方獲勝得到愛情圓滿,要不就是以這一方放棄掐滅這段愛情開始的希望。”
“你是在鼓勵我勇敢去追求君嵐嗎?恐怕現在我做不到心無雜念去愛她,我對她的身份,她和遊沐的死、和明希醫院、光望生物的關係有所懷疑,作爲一名警員,我不能對有嫌疑的人懷着私人感情。還有,我對你——”
柯飛最終選擇苦笑着搖搖頭。
他的表情有些憂傷和失落,眼神卻是堅韌的,小不點望着他,心裡說不清的情緒。
這就是她深深喜歡這個男人的原因,他對原則的堅持和對正義的使命感,是她想象中最完美的樣子。
可是,他正陷入痛苦中,對自己父親的懷疑,甚至對自己一直堅守正義的立場的質疑。
只要柯明東醫生的嫌疑一天沒有完全洗清,柯飛就走不出自己的困局,驅逐不去籠罩着他的陰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