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宮靖射出去的箭,在冷玥看來近似於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媲美時光流逝的無情殘酷,毫不留情地奔去夏侯宇。
就算夏侯宇已經及時發現了,就算冷玥離南宮靖近在咫尺了,但還是無法阻止箭的速度,也沒有人可以阻止。
還未到一個眨眼的瞬間,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夏侯宇頭盔上的紅纓,連纓帶盔,滾落在地,夏侯宇頭髮飄散,眼神茫然,一時間不知所以。
可是,南宮靖馬上又對驚魂未定的夏侯宇發動了進攻,抽出斬馬長刀,雙手緊握,橫在身前,人馬合一,迅如閃電!
夏侯宇仍舊怔忪出神,似乎還不能接受重擊之下的死後劫生,但對於同樣受到驚嚇的冷玥,卻很快的恢復過來,並採取了行動,時間和責任不允許她再痛失舉手可得的機會,那是生死攸關的時間在催促,那是對夏侯宇償還救命之恩的責任在鞭策!
接下來的幾個動作是同時發生的,而且時間極短:轉眼及至的南宮靖,昂然立馬,高舉馬刀,準備給予夏侯宇致命的一擊;
由於被南宮靖的凜冽殺氣所攝,夏侯宇胯下戰馬驚慌嘶鳴,使得夏侯宇及時醒轉,到爲時已晚,他本能地舉起雙臂抵擋,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刀刃面前,血肉之軀何其脆弱?
冷玥在南宮靖舉起馬刀將落之時,還落後他一截,只見她當即運力,凌空一躍,最終搶在南宮靖的前頭,堪堪護在了夏侯宇的面前。
最後的結果,南宮靖的刀,斜斜落下,鋒利的刀尖離冷玥的眉心,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冷玥雙手張開,緊閉雙眼,迎着南宮靖的刀而站立着。
而夏侯宇,在冷玥護在他身前的同時,就被冷玥用腳,連人帶馬踢翻倒地,因爲冷玥擔憂如果南宮靖趁機將刀勢錯開,還是有可能擊傷夏侯宇。
倒地讓夏侯宇完全清醒了過來,馬上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冷玥有危險!
一時間,原本打得難分難解、勢成水火的西商、北明之軍,都在各自大將的號令下,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就駐在原地,懷揣着複雜的心情,看着這一可能改變歷史的時刻進行。
在南宮靖的刀停止落下之後好一會,軍士們才反應過來,隨即連忙圍將上來,但又不敢靠得太近。
此刻,南宮靖,冷玥和夏侯宇,都被層層疊疊的軍士圍在了中間,激烈的戰鬥在黎明到來時,以這樣一種難以鳴說的方式,暫時停歇。
慢慢地,伴隨着漸漸平復的呼吸,冷玥才睜開了眼。南宮靖的刀,略帶着猶豫和不甘,但還是偏轉了。
夏侯宇拔出佩劍從冷玥身後奔了上來,卻被冷玥伸出手,制止了。
這時,南宮靖從馬上跳了下來,手指着夏侯宇,威風凜凜地說道,“北明太子夏侯宇,是個男人的話,就不要躲在別人身後,站出來,和我南宮靖堂堂正正地較量一番!”
南宮靖的箭,對夏侯宇來說本就是侮辱,而冷玥的出身相護,在夏侯宇看來更是奇恥大辱,再加上南宮靖的言語相激,夏侯宇實在是忍無可忍!
更何況是在兩國將士面
前,統帥的威信和男人的尊嚴都迫使夏侯宇撥開冷玥橫貫在胸前的手,舉劍上前,生死相搏!
眼看又是無法化解的災難,可是冷玥再一次以血肉之軀,生生擋了下來,用血淋淋的形式。
夏侯宇的劍,刺入了冷玥的肩膀,穿背而出。
夏侯宇陡然一震,雙手卻仍舊緊緊握着劍柄。南宮靖收刀上前,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氣氛再一次靜默,只有鮮血流出的汩汩之聲。
南宮靖果斷搶身上前,一個手刀擊在了夏侯宇的脖子,讓他的人和劍分離,然後使勁將劍拔出。
當劍離開冷玥的身體時,失血過多再加上驚嚇過度,虛弱的冷玥如同一片風中的枯葉向後倒去,南宮靖一手承托住了她,另一隻手在傷口處疾速點了幾下,封住了經脈,止住了血。在夏侯宇的面前,南宮靖的這些理所應當、行雲流水的做法,在他看來是多麼的難以接受。
憤怒和憎恨燃燒的火光,遮蔽了他對受傷的冷玥的一絲憐憫,夏侯宇拔出身後軍士的一把軍刀,朝南宮靖再一次發起進攻。
冷玥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冷玥理應在他的懷抱,接受最好的治療!
沒想到,夏侯宇的衝鋒,卻被南宮靖輕易制服,他只需要用腳踢開夏侯宇刺來的刀,再一個側踢擊傷他的膝蓋使他一時喪失再次站起的能力,就可以了。
看到猶自不服氣、還想再戰的夏侯宇,南宮靖止住在傷痛中想要爲其求情的冷玥,兀自冷酷地說道,“夏侯宇,現在你的三軍最高統帥在我南宮靖的手裡,只要我稍稍用力就能將她置於死地,如果你想讓她快點死的話,就繼續你那毫無意義的攻擊吧。”
說罷,南宮靖的手握住了冷玥的脖子,假意要將她掐死。
這一舉動,果然讓夏侯宇身形一頓,只是雙眉緊蹙着,冷眼而對。
“南宮靖,放開她!你不是說過嗎?
我們之間要堂堂正正地對決,不要假手他人,現在,”夏侯宇指着冷玥,厲聲問道,“你拿她要挾我?算什麼英雄好漢?
放開她,我要和你來一場男人間的對決。”
“夏侯宇,我是不會放開她的。”
南宮靖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既然她已經在我的手中了,除非是我死了,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再把她要回去。”
南宮靖話中意思,夏侯宇又豈會不知?
夏侯宇雙拳緊握,氣得臉色發白,但又忌憚着在他手中的冷玥,雖然南宮靖的話已經清楚地表明他對冷玥的感情,可是夏侯宇不知道這是否只是他的託詞,更不知道他對冷玥的感情是否到了不會傷害她性命的地步。
夏侯宇什麼都可以開玩笑,除了冷玥的安危。
“南宮靖,你到底想怎麼樣?”
夏侯宇的話是對南宮靖說的,眼睛卻是看向了冷玥。
南宮靖嘴角一彎,忽然高聲疾呼,“若要想保住你們最高統帥的性命,從此時起,後退十里,三日後再戰!”
“不可以!”
夏侯宇忍住膝蓋的劇痛,勉
強站起。身後的將佐想要趕上來攙扶,都被夏侯宇用手撥開。
“最高統帥,就是我北明三軍的支柱,就是我北明三軍的象徵,她在哪,我北明將士就在哪!
如果你不將她歸還,那麼我北明軍就算是全軍覆沒,也要將我們的統帥討要回來!”
說罷,北明軍羣情激奮,此起彼伏的刀戈反射着照射大地的金色陽光。
“我的條件已經開出,答不答應隨你。”
南宮靖絲毫沒有被對方的陣勢所嚇,在陽光的沐浴下猶如一塊黑鐵般矗立着。
“只不過,現在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北明三軍統帥的傷雖然暫時被我封堵了,可是畢竟失血過多,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助的話,我可不能保證她的性命是否無虞。”
雖然南宮靖表面說得雲淡風輕,似乎無論冷玥的生死,他都勝券在握一般,其實冷玥知道,他扶住自己後背的手正在沁出冷汗,他比在場的任何一人,甚至包括冷玥自己,都更加擔心冷玥的傷勢。
“哼!”
夏侯宇冷笑一聲,雙手橫舉,環顧了他背後的軍隊,示意他們停止呼喝。
“南宮靖,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經過一夜的戰鬥,我北明國的軍隊已經佔領了絕對的上風,無論是在軍隊人數上,還是在軍心上。
放眼天下,西商國最後一支頑抗的軍隊,全部都在這裡了,而且已經被我北明軍重擊,隨時都有被完全消滅。”
夏侯宇注視着冷玥,一字一頓地對南宮靖說道,“冷鋒,我北明國的大將軍,他的全部使命和生存意義就是爲了實現北明國的最高利益,而現在,就是這一偉大而光榮的時刻,如果此刻他死了,就是死得其所!”
最後一刻,夏侯宇的眼睛溼潤了。
雖然他說得那樣大義凜然,說得那樣棄情絕義,但冷玥知道,這是他和南宮靖之間的賭,賭的就是,誰能堅持到最後。
夏侯宇表面的“放棄”,就是要讓南宮靖覺得冷玥根本沒有那麼重要,從而放棄她。
如果今天換做是其他西商國的統帥,夏侯宇的策略或許可以奏效,但是他今天遇到了,卻偏偏是南宮靖。
南宮靖冷冷一笑,似乎洞穿了夏侯宇的虛張聲勢,嘲弄着夏侯宇的言不由衷。
南宮靖低頭看了一眼冷玥,然後微笑着,戰袍一揮,抱着冷玥,背對夏侯宇而去,同時丟下一句話,“如果你真的不在乎的話,就發起進攻吧,如果你真的能像你說的那般決絕而堅定。
三天後,再見!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冷鋒大將軍的。”
扶着冷玥上馬,南宮靖再翻身而上,臨了斜睨了一眼夏侯宇,調轉馬頭,奔馳而去,隨之而走的是西商國的全部軍隊。
而夏侯宇,卻只能軟弱無力地看着這一切,看着南宮靖來去如風,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別人帶走,看着敵國軍隊從自己手中從容撤離。
陽光給世間帶來了溫暖,夏侯宇的心卻冰寒一片。
夏侯宇看着西商國軍隊遠去的方向,仰天長嘯,撕心裂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