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宇冷冷一聲,衆位將軍和冷月俱是一驚,而後躬身靜待太子的指令。
“現在晌午快過,諸位將軍,以及在場將士仍未用膳,想必肚中甚是飢餓,不妨我們歇息片刻,半個時辰後再戰,如何?
孟老將軍,接下來是什麼樣的比試?”
夏侯宇邊說着,邊朝冷月這邊走近了些。
“啓稟太子殿下,接下來就是軍陣間的較量,直接考驗冷鋒少俠排兵佈陣的能力。”
孟老將軍言畢,夏侯宇邪邪一笑道,“那就太好了,想來軍隊人員的調度也需要時間,那麼你們正好趁這會好好安排一下。
什麼也不要說了,”夏侯宇看向冷月,冷月欲言又止。
“傳令下去,半個時辰後,昭武場上再集合,現在是用膳時間。
冷鋒,隨本太子前來。”
說罷,牽着冷月的手,往前方軍帳快步行去。
孟老將軍微眯着眼睛,目送太子歸帳,隨後散去。
白色的軍帳之中,夏侯宇早已命人打好了水和準備好白淨的毛巾,簡單的飯食也已準備妥當,放置在案上,它的旁邊就是堆積着的奏摺。
此刻,軍帳中只剩下冷月和夏侯宇兩人,冷月端坐着,夏侯宇則是半蹲着,擰乾毛巾,慢慢地、輕輕地幫冷月擦拭着手。
“冷月你知道嗎?
剛纔我多麼害怕你會當面否決我的一片好意,你知道的,在你面前,我根本就不是一個一呼百應、隻手遮天的太子殿下,倒像是一個長不大、任性的孩子。”
夏侯宇眼中飽含着憐惜和心疼,看着青蔥般的手,此刻佈滿了細細的血痕。
“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冷月淡淡的語氣,令夏侯宇一愣,呆呆地看了她一會,隨即綻放開了一個笑容。
“你爲我做了這麼多,而且還肯放手,讓我到軍中任職,同時一張口,就是讓我做北明國的統帥。
謝……”夏侯宇手上動作一停,深情地看着冷月,“我們之間,不用說謝,永遠不用。
雖然我是開口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太子並不是無所不能,這個職位最終還是要靠你一刀一槍去爭取,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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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微微一嘆氣。
“夏侯宇,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你讓我做副將軍還有一個原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和那些將領的想法是一樣的,就是想要讓我知難而退,是嗎?”
這一次,夏侯宇手中的毛巾掉落了,緩緩說道,“最終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夏侯宇一沉氣,無所謂地說道,“是,我承認我是有這樣的私心,我也知道鐵定是瞞不過你,我……”本想着冷月一定會臉色鐵青,但沒想隨着夏侯宇這麼一說,冷月的神色倒有些輕鬆。
“既然你承認了,我也不予追究了,仔細想想,也只有副將軍才能實現我的目標,這應該算是因禍得福吧。”
冷月若有所思地想着,夏侯宇將冷月的右手擱下,輕擡起她的左手。
那白色的紗布,看得夏侯宇觸目驚心,本不想問的問題,一下子就脫口而出了。
“難道,爲
了你心中的那個目標,犧牲流血也在所不惜嗎?”
夏侯宇起身,到案桌旁的藥架上尋了會,找到了一瓶可以止血通絡的金瘡藥和一些紗布,再是俯身,將原有的紗布換掉。
“是的。”
好不容易纔有的一絲笑容,這會全都被冰霜覆蓋,冷月又是那麼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
“哪怕是犧牲了自己,也是值得的。”
冷月這麼一說,夏侯宇手上的力度不由得重了些,讓冷月微微蹙眉。
“好了,這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但疤痕還是會留下的。
待會軍陣間的較量,你只是需要擺弄令旗指揮軍隊而已。”
夏侯宇不想繼續那個沉重得難以承受的話題,靜靜地看了一下新包紮好的手,嘴角一彎。
冷月將左手擡起,手掌偏轉,五指曲張,嘆道,“沒想到平日裡你喜怒無常,怒氣也是點火即着,包紮傷口倒還是挺有一手。”
“這可是我的保留項目,普天之下除了你,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有如此高的待遇了。”
夏侯宇起身,慢慢踱至冷月身後,很自然地就將雙手輕按在冷月的太陽穴邊,想要給冷月微微舒緩下緊繃着的神經。
但就在這一瞬間,冷月卻感到由衷的厭惡和反感,只是感覺到他的手靠近自己,冷月便如坐鍼氈般,跳將開來,深呼吸了下才平復自己波動的內心。
“冷月你怎麼了?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夏侯宇緊隨其後,冷月再是避開,然後低着頭說道,“沒什麼,只是我不喜歡任何形式的按摩,特別是面部,這會讓我感到危險,感到有我看不見的危險存在。”
冷月的聲音,讓夏侯宇感到生硬而陌生,感到無所適從,因爲他不知道他下一個的好意,是否會觸碰到她心中的禁區?
這五六年間,冷月在西商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夏侯宇很想一次性問個清楚,但是他又知道,那些對於冷月來說,只會是痛苦,就算是要揭開傷疤,起碼也不應是現在。
夏侯宇再一次抑制住體內瘋狂的念頭,嘴角又掛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吧,以後我夏侯宇都是順着我太子妃的意思,絕對不惹她生氣,這總行了吧。”
夏侯宇快步走到案前,夾着一些菜,覆於白飯之上,端到冷月面前。
“多少吃點,可以嗎?”
“我不餓。
不過倒是太子殿下,你是應該多少吃點,你身嬌肉貴,不比我們這些粗人。”
剛纔夏侯宇還感到,自己和冷月的距離正在一點點地縮小,可這會,他們又彷彿回到了初相見了那會,即使兩人之間隔得很近,也有一個天涯般的遙遠。
無奈,夏侯宇只好訕訕地擱下碗筷。
“還有太子殿下,我想您是否應該還朝了呢?
難道您還怕我在這裡被他們吃了不成?
您可要做好準備,如果我當上了北明國的統帥,那麼軍營就是我的家,而您現在就不放心了,將來還怎麼得了?
我希望您的心中不止要有我,更要有北明國的天下
。”
冷月一口氣說了許多,卻迎上了夏侯宇意味難辨的眼睛,只見他盯着自己,剛纔的話他全然沒有聽到。
“冷月,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一個最大的問題!”
夏侯宇朝冷月走近,臉上又掛着邪邪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撫摸冷月的臉。
“不要動,否則你可能就做不成我們北明國的統帥了。”
冷月一時反應不過,不知道這回陰晴變幻不定的主,這會又要玩什麼花招。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故弄玄虛。”
說罷,夏侯宇眼放精光,轉眼間竟是要親吻冷月,眼神迷離而陶醉,似乎不容抗拒。
冷月先是一怔,然後迅速轉身,冷淡地說了一句,“軍營重地,請太子自重。”
“對不起,我忘了……”
“冷月,我一時看見你的容顏就忘乎所以,我……”
冷月一轉身,背對着夏侯宇,擺出了一個不想聽他任何解釋的姿態。
夏侯宇上前一步,在她的身後頓住,充滿歉意地說道,“冷月對不起,我剛纔只是看見早上所畫的傷疤已經隱隱有些模糊,只是想着要描濃一些以免被汗漬或是征塵所……”
冷月的手碰及臉,緊蹙的眉峰才微微化解開,隨即一想,迅速轉身對夏侯宇說道,“有沒有匕首之類的防身小刀?”
夏侯宇不知所以,細想了下,摸了摸胸鎧,然後才點頭答道,“有是有,平常不用一時倒忘記它的存在。”
“拿來!”
冷月面容冰冷,語氣也散發着寒氣,夏侯宇只好從懷中抽出一柄小刀,然後問道,“冷月,你這是要幹……”
話還未容得夏侯宇說完整,只見冷月拔出小刀,就是往臉上那麼一劃,剎那間夏侯宇目瞪口呆,脫口喊道,“冷月你瘋了嗎?”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對冷月說出這麼重的口氣。
冷月的力道掌控得很好,鋒利的刀鋒劃過臉也只是擦出了一小道血痕,只要稍用些上好的治療刀傷的藥,是肯定不會留下疤痕的,可在夏侯宇眼中,卻是分外刺眼。
夏侯宇一把奪下那把匕首,將它狠狠地擲於地上,然後雙手握得冷月肩頭髮疼。
“冷月,我可以放任你去做任何事,只有一條我不應允,那就是傷害到你,無論是他人亦或是你自己都不行!
以前是怎樣,我統統不管,但是從我救下你的那一刻起,你的命有一半就是我的了。
不止一半!”
夏侯宇強調着,怒目直視,好似冷月體中藏着一個仇敵一半。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再這樣做了,否則,我可以給你一切,反之我也可以收回一切,讓你一無所有!”
說罷,夏侯宇雙手輕輕一推,惡狠狠地看着冷月,怒火讓他的面容微微有些赤紅。
如同以前夏侯宇發怒一般,面對着他的冷月始終不發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因爲每當夏侯宇對自己展現出天生霸道的控制慾時,冷月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往,想起那些表面溫存實則殘酷的日日夜夜,想起每一次執行暗殺前的你儂我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