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犬馬,醉生夢死,窮奢極欲,現在想想也只是我以前用以填滿我內心空虛的愚蠢做法。
但是,有了你之後,我發覺我的願望我的需求都變得很狹小,那就是隻要你,陪在我的身邊,哪怕只是靜靜地賞雪,觀梅,聽歌,奏曲,便已足矣。”
夏侯宇握緊冷月那沒溫度的雙手,湊到自己的面前,呵了一口暖暖的熱氣。
“冷月,難道在這宮中,我可曾虧待過你?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又可曾怠慢過?
我知道宮中雖好,可也只是一個牢籠,特別是對於你這樣一個清冷出塵、遺世獨立的女子更是如此,所以我纔想方設法去營建離宮,修築別苑,想要帶你逃離,想要和你踏遍這秀麗山河,領略天地靈秀。”
夏侯宇輕柔地搓着冷月的手,憐惜地看着冷月。
“我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加美好的,我更想不通的是,冷冰冰的軍營和血淋淋的戰爭,究竟對你有着怎樣的魔力,竟能讓你如此的日思夜想食不甘味?
冷月,”夏侯宇將冷月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脯之上,錦衣之下,是一顆熾烈跳動的心。
“你我第一次相見,就是在西商國殘酷無情的鬥獸場上,我不知道這幾年來你在西商國過得如何,但我們的再一次重逢,竟是在你墜崖時刻,可見西商國給予你的,除了風刀霜劍,就是這滿身傷痛。那樣的日子,難道你還沒有過夠嗎?”
夏侯宇情真意切,句句發自肺腑,如果換做是世間其他的任何一個女子,聽到這些想必都會心生感動,可惜,夏侯宇面對的是冷月,一個被殺戮和背叛灼傷的女子,一個從人頭堆中爬出勢要像命運討回公平的女子,一個已經對愛絕望對情無意的女子。
冷月聽完,靜默了一會,深深地呼出一口熱氣,對峙着這鋪天蓋地的冰寒。
“太子殿下,”冷月略微一思索,還是決定將話說出。
“我們之間的決定,望你能夠遵守。
冷月早已說過,我就是要去軍中無疑,請殿下不要再多費脣舌了。”
冷月瞅了下夏侯宇,然後抽回自己的雙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起身朝屋中走去。
“剛纔我的話,你都視作耳邊風嗎?
難道你的心,一如你的外表,果真冰冷異常難以感化嗎?”
身後,夏侯宇緊握雙拳,充滿着無奈。
紅梅傲立雪中,如同他真摯火熱的情感,只不過冷月的心,太冷了。
“太子殿下,恕我直言,你的這些做法還有說辭,都只是因爲年輕氣盛不諳世事,還有就是,你是因爲得不到才如此。”
冷月深吸一口氣,挑了下眉毛。
“太子殿下,說到底我在你眼中,我就只是一個得不到的女子,而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你再說一遍。”
之前夏侯宇雖偶有發怒,可這次的語氣,卻大不相同。
盛怒中夾雜着悲憤與不甘,連日來冷月對他的漠視和傷害,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冷月沒有回頭,徑直朝前走
去。卻不想,身後踩雪聲聲,夏侯宇風一般走來,拽着冷月的手就往屋中走去,踢開緊閉的殿門,嚇得裡邊的宮娥太監茫然不知所措。
隨着夏侯宇怒氣衝衝地說道,“都給我下去!”,他們立即都作鳥獸散,差一點就忘記關上殿門。
“你再說一遍。”
夏侯宇用力之大,冷月微微蹙眉,卻也仍舊不作聲,高傲地揚起頭顱。
“到現在,你還在懷疑我?
我夏侯宇平生最恨的,就是被別人懷疑,所以我做事一向高調磊落,雷厲風行,就是要向世人袒露我無所畏懼的心。
在你面前,我也從無欺騙你,沒想到今日到被你這般說?”
冷月冷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說道,“如果不是,你又何必這般氣惱?
如果是,那又有什麼不可呢?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說你全然沒有那些心思嗎?
夏侯宇,看着我的眼睛。”
冷月也命令着,可是夏侯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抄起冷月的腰就往肩上擡,朝着牀榻大步走去,把冷月就往榻上一扔,然後自己就開始解開披風的帶子,和腰上的鑲玉犀牛帶。
“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滿足你,看看我是不是騙你的。”
夏侯宇滿臉邪氣,怒火已經扭曲了他英俊的面容,而變得分外可怖。
冷月躺在牀上,面容較冰霜還要冷上三分,她別過臉去,沒有去看夏侯宇,默了一會,自己開始解開自己緊縛於鎖骨之前的披風帶子。
這會,拿下束髮冠、披散這頭髮的夏侯宇湊到冷月面前,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吻冷月的額頭之時,冷月淡淡一說,“你盡情發泄你的不滿吧,過後,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差一點,就差一點,夏侯宇的脣就吻在了冷月的螓首,聞得此語,夏侯宇如同被點住穴道般,心中猛然間被一股冷流穿過。
冷月依舊沒有看他,櫻脣輕啓,“說得天花亂墜,其實你和別人,同樣沒有區別,只不過是尋得了一個比較高尚的幌子罷了。”
夏侯宇大喝一聲,重重地往軟被之上錘了下,跳下了牀榻,背對着冷月,無言將退去的穿戴,一一整理完畢。
重新戴上束髮金冠,夏侯宇的神情也變得如同冷月一般,毫無生氣,死氣沉沉。
冷月慢慢坐起,看着在燈火下略顯寂寥的夏侯宇,心如止水,既沒有思量他在一怒之下是否會將自己囚禁,也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爲是否過分。
剛開始時,夏侯宇的動作利落乾脆,似乎想要儘快地逃離此地,可是當最後在整理髮鬢之時,動作卻明顯慢了下來,好像是在思量事情。
最後,夏侯宇的神色恢復如常,宛若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轉過身來,對着冷月輕輕說道,“天寒夜冷,你好好休息吧。”
夏侯宇走到殿門時,身形一頓。
“你放心,我夏侯宇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接下來,你好好考慮下,今後該如何在軍中,大展拳腳的事情。”
說到最後,聲音杳不可
聞。
殿門“嘎吱”聲響,又重重關上。
冷月眼神飄忽,瞟了下窗外依舊紛揚不止的白雪,悽美而又哀怨,一如它們留戀着的人間……
自從那晚過後,連續兩天,夏侯宇都沒有過來冷月這邊。
冷月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只是隱隱覺得,可能自己再無去軍中的機會了,報復南宮奕與西商國的事,恐怕又得從長計議一番。
雖然冷月覺得沒有夏侯宇的相助,前路的艱難險阻肯定會成倍增加,其中的變數更不知幾何,但她自始至終都相信,自己可以一一化解逢凶化吉,因爲現在仍然存活着的自己,是上天的有意爲之,連天都讓自己一次次的死裡逃生,這世間又有什麼是自己戰勝不了的呢?
既然如此,那麼第一步當是逃離北明皇宮。
雖然冷月在這宮中的時間也不算短,可是除了這座殿宇周圍,其他的地方自己均沒有涉足過,更加不清楚這深宮之中的守衛力量,還有崗哨位置。
即使他們不算是自己的對手,可萬一引起驚動,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雖然有着夏侯宇的餘恩,自己肯定是不會有性命之虞,但如果是被囚禁在死牢之類戒備森嚴的地方,那麼逃出生天就只會是一句笑話,更遑論要顛覆西商國,報復南宮奕了。
當下注意大定,仗着太子妃的身份,先把皇宮的地形打探清楚,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這天,雲開雪霽,陽光暖融,天剛矇矇亮,冷月便身着華服,第一次踏出自己的苑落,可沒曾想守衛這裡的虎賁甲士卻是一攔,任憑冷月身邊的刁巧宮娥如何的恩威並下軟磨硬泡,守衛甲士都不肯做出一絲讓步,只是一味地搖了搖頭,說,夏侯太子規定,既不讓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進入,也不讓太子妃私自踏出殿門一步。
最後,僵持了大約半個時辰,見不到希望的冷月只好打道回府,徑直回到屋中,緊閉殿門,苦苦尋找可以脫身的對策。
不知這道命令一直是這般,還是在兩天前的那次不歡而散之後,夏侯宇才下達的,總之現在自己形同軟禁,寸步無法離開。
如果現在自己強行硬闖的話,那也是得不償失。
既然自己無法出去,又是否可派人去給夏侯宇傳信,讓他過來?
想想又覺得不妥,現在夏侯宇態度未明,自己一旦派人前去,只怕他會認爲自己是在跟他妥協示弱,那樣他只會更加的有恃無恐,冷月去軍中的希望則只會更加渺茫。
也不盡是,起碼可以挾持夏侯宇!
冷月爲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幼稚和可笑,因爲那樣自己的處境可能會更加的兇險。
自己之所以能在北明國站下腳跟,就是因爲夏侯宇的關係,如果現在自己那樣做的話,就等於和夏侯宇撕破最後一層臉面,事情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再者,朝中反對太子的勢力不可小覷,難道有人借救駕之名,趁機一個冷箭,假借無心之舉結果了夏侯宇的性命,畢竟在此等慌亂的情景下,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到時自己就更是無路可退,單單就那些正直大臣的口水就足以淹沒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