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冷月忘了一個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此刻她已經恢復到了一個女子的本來面目,這就讓她自以爲有效的恐嚇,瞬間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果不其然,小丫頭聞言,止不住地就是撲哧一笑,然後掩嘴說道,“看你氣勢洶洶的,沒想到連嚇個人都不會。”
但是,失去耐心的冷月已經沒工夫開玩笑了。“說,即使我會開玩笑,也並不代表我不會殺人滅口。”說着,冷月的手有握住了她的咽喉,一點點地用力。
“你這麼用力我怎麼說啊?”在沒完全被冷月扼住喉嚨之前,小丫頭連忙將這句話搶救出。
冷月見她態度軟化,嘴角一彎,心想還是要靠武力才能解決問題。
“你這個人真奇怪,長着一張天仙似的臉,卻一肚子的厲鬼心腸。”小丫頭清了清嗓子,然後說出了句讓冷月大感意外的無心之語。
“我紅綾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
聽到“紅綾”二字,冷月果斷而生硬地打斷面前這個小丫頭,好不容易打開的話匣子。
“慢着。”冷月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想要看穿什麼。
“你說你叫,紅綾?”冷月試探着問道,小心的話語如同是踩在浮冰上的腳步。“哪個紅?又是哪個綾?”
“什麼亂七八糟的。”紅綾嘟着嘴,看着這個不可理喻而又有諸多要求的人。
“我就是紅綾,紅綾就是我。”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在講一件無比自豪的事情。
“這裡是奕王府!”斬釘截鐵,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冷月第一眼看到這裡時,就驀地從心中升起一股混雜着熟稔和內疚的情感。也許,是這個地方給冷月留下了不堪回首的記憶,竟讓冷月這五年來,從未再來過。
“你怎麼知道這是奕王府?”這會吃驚的,倒是紅綾。
“沒想到我紅綾的名字竟然跟奕王府聯繫在一起?沒想到啊沒想到。”紅綾眼放精光,爲這等從天而降的殊榮感到莫大的欣喜。看着這個毫無心機的小妮子,冷月覺得她稍微沉穩一點的反應應該是極力否認,畢竟對於她來說,自己還是個身份未明的人。
“紅綾,你不認識我了嗎?”剛纔冷月的表現,只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在苦苦支撐着。現在看着紅綾,這個自己來到異世之後,第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冷月也就無須再僞裝了。因爲紅綾剛纔的表現已經讓她知道,即使是對她袒露心跡,也未嘗不可。
“你?”閃入紅綾腦中的第一個念頭,當然是不認識的。可是爲了確保萬一,紅綾還是湊近了些,仔仔細細地望着冷月此時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
“不認識。不過,”紅綾雙目一轉,就像是在翻閱一本無形的記事本一般。
“你的眉目神色之間,倒像是我多年前一個故去的朋友。”不經意間,小姑娘的頭泄氣般的低垂了下來。
只不過五年未見,當初的紅綾也和自己一般,出落成水靈靈的女子了,只不過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能力,似乎還未來得及跟上她自身的
成長速度。不過轉頭一想,或許這纔是這個芳華年紀的女子應有的單純和無邪,試問有誰像自己一般,二七年紀的身體裡,裝着一個年過而立的思想,還是浸過血與火的。
“朋友,什麼朋友?”冷月呼出了一口氣,無力地用手支撐着自己的身軀。
“就是朋友啊。”陷入對往事的追憶,紅綾的悲傷是那麼的直接而真實,真實到一時忘記了冷月還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
“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紫絮。我至今都記得她,只可惜上天早早地就把她給……”說到這,紅綾的雙脣有點顫抖了起來。
頓時,一陣暖融融的感動似絲帶般席捲了冷月全身,一個她並沒有想過的事實清楚地浮現在她的心裡:除了南宮奕,她還有一個肯爲她落淚難過傷心的朋友。要不是這會冷月的頭有疼了起來使得她咬緊嘴脣,紅綾還在悲傷不已。
“你看看我這都是什麼腦子?來來來。”
紅綾一時倒忘記了冷月對她的無禮舉動,真是小孩子不記仇,冷月心裡這般甜蜜的想着。紅綾一手扶着冷月的背,一手連忙將柴草撲得更厚實些,這才讓冷月躺下。冷月這一刻覺得,頭腦中的疼痛有增無減,而且像是海浪般一陣陣地撞擊着,讓冷月無端地泛起一陣嘔吐的感覺。如果不是這樣,冷月倒希望能和紅綾再多說會話。
“我啊,也不問你是誰,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就是好人。”紅綾端來了那個瓷碗,拿出了一個白麪饅頭在冷月面前晃了晃。
“剛纔我發現你倒在了天井之中,頭都磕破了,見木掌事等不在我纔敢將你扶將進來。剛開始見你是個男的我還有點……”說道這,冷月的臉頰一陣緋紅。
“我是……”趁着自己的意識還算清醒,冷月艱難地說出了心裡的話。
“是,紫絮。”最後,冷月似乎聽到了紅綾詫異的聲音,接着,貪玩的意識又不知飄向何方。看來,自己又被病痛擊沉,昏死過去了。
夢裡不知身是客,恍惚間,冷月似乎看見了有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推門而進,走到自己躺着的地方。光線太闇弱了,周圍又宛如是水中一般,不斷地以一種水草搖曳的旋律扭動着,這讓冷月更加看不清來人的長相,甚至連雙目都無法看到。
只見他先是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額頭,然後就從自己的懷中抽出一塊方正的東西,往自己的額頭上貼去。就在那東西貼上去的那一瞬間,冷月只覺得飄飄然一般,自己宛若是盛開怒放在雪山之巔的蓮花一樣,盈目所見皆是聖潔的白色,冰涼冷冽的感覺貫通全身,全身心是從未有過的舒服。
那人似乎怔怔地看了自己一下,後來還伸出手來。這次他的手中並沒有任何東西,頎長而纖細的手指會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中空外直的竹子,周圍盡是青草般淡淡的清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冷月能感覺到對方的手就要觸及自己的肌膚之時,自己只是開口說了一句,對方的手就宛若是被凍僵了一般,懸在無所依託的半空之中。到最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就朝屋外走去。
冷月最後看見的,是他轉身時,那一雙清澈無塵的雙眸。
雙目睜開,冷月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口中還發出輕微的“啊”的一聲,沒想倒驚醒了在一旁的紅綾。
紅綾看着醒過來的冷月,好半會才櫻脣輕啓,不確定而又艱難地說出,“你,真的是紫絮?”說到“紫絮”二字,紅綾的眼中頓時蓄滿了晶晶的淚水。
冷月微微一笑,對着她一笑,而這已勝過千言萬語。
“你沒有死,原來你沒有死,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麼容易就死的。”紅綾這會的力氣實在是大得驚人,一下子就把冷月環抱入懷。不知道的,還以爲紅綾練過功夫呢。就在冷月起身之時,一塊布從自己的額頭滑落了下來。
難道不是夢?敏捷的手登時就抓住了飄落的帕子,定睛看時才發現,這和自己珍藏的那塊一模一樣。難道會是五年前的那個人?
“怎麼了紫絮?”紅綾的目光也落到了冷月手上的物什,相反的是,紅綾倒是開心地說道。
“這是從你身上找到的。剛纔你發燒了,我猜可能是傷口感染了吧,但是我又不懂醫術,大半夜的總不能叫人來幫忙。就在剛纔,”紅綾的神情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小聲說道。
“皇衛還來過王府了,你猜領頭的是誰?”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是紅綾所爲,冷月微微有點失望,不過總算證明剛纔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夢。這會難得聽到紅綾的謹慎之語,冷月說了一句,“是誰啊?”
“就是許總管的兒子,許城虎。早年被許總管趕出了家門,現如今倒成了皇衛都統。而剛纔去開門的,正是許總管。父子相見,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在一旁聽着,說是什麼來搜查逆賊的,卻被許總管大罵,說是如果驚擾了六殿下的靜養,到時誰擔待得起這一類話。末了,許都統只能訕訕而歸,倒是許總管,在背後偷偷地抹淚。”
雖然紅綾說得是活靈活現,但是冷月一聽到六殿下時,心中還是一緊。現在冷月已經沒有任何的閒情逸致了,她想馬上飛奔回南宮奕的懷中。雖然自己不知道已然過了多久了,但是顯然只會晚,不會早。現在,冷月都能想象得出南宮奕着急的神情了。
“紅綾。”紅綾不知道還在說些什麼,但冷月不得不再次打斷她。“我必須要走了。下一次見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哈哈,幹嘛說得這麼傷離別了,你不就是冷月嗎?”
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已經發生太多讓冷月感到意外的事情了,這讓冷月理解事情的能力一下子就得到質的飛昇。既然自己的面具被卸下了,紅綾又豈會不知自己的身份。還說紅綾單純,看來自己比她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是啊,瞧我這個腦子。”冷月下意識地既拍了下自己的頭,沒想到自己的頭還痛着呢。不過這會啊,冷月頭上的繃帶已經摘掉了,衣裳也已經換成了小廝的模樣,看來紅綾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周到。這時,冷月倒怪自己太早吐露身份了,畢竟人真的是不可貌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