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管家,杜老爺來了。”

“呦,大清早的聽見喜鵲叫喚,我說今日定有貴客臨門,原來是杜老爺您大駕光臨!您早啊!”柳寶和匆忙走出了後堂,笑臉相迎剛剛跨進興泰綢緞莊的杜冷。

“你們老爺呢?”

“回杜老爺的話,我們老爺一會兒就到,您先請進,後堂坐着喝茶。”

“嗯,不必了,我看看,你忙吧。”杜冷擺擺手。

“杜老爺,您請隨意。”柳寶和熟知這位聞名京城的花花大少的脾性,知道如何順船下篙,隨着他的性子就行,纔不跟着他拍那吃力不討好的馬屁,轉身忙着指派夥計們做事去了。

杜冷在店堂裡轉了一圈,眼睛忽地一亮,隨手抽出櫃檯上的一匹緞子,放在臺面上仔細端詳。那匹緞面金光閃閃,猶如斜陽西下時湖面上的粼粼波光,如果做成衣衫,配上浣月的臉,絕對地相得益彰、奪目生輝……緞身摸上去光滑如水,柔軟的彷彿要將人的手指全盤吸入一般,真的好似浣月珍珠色滑如凝脂的肌膚……

打住!打住!杜冷跺跺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終於讓大白天的綺思亂想煙消雲散。興泰綢緞莊的夥計們莫名其妙的相互看了一眼,心道:這位老爺哪根筋不對,大清早地發什麼瘋!天生膽小的熟客們更是生怕萬一有什麼牽扯,杜家家大勢大,惹不起還躲不起?趕緊地避開,走爲上策去了。

柳寶和瞧見杜冷的表情像唱戲的一般或悲或喜,心中暗自發笑,要不是老爺這幾天神色不善,他覺得自個兒還有心思開玩笑有些不合時宜,他實在很想調侃調侃這位沒心沒肺,爲賦新詩強說愁的貴公子唉!

夏蟲不可言冰,這些凡夫俗子哪知相思之苦!

看到周圍人避而遠之,無人唱和,杜冷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要不是家中老母修書詐病,逼得他不得不打道回府,他還在塞北和她耗着呢。回到京城,正可謂相別一日如隔三秋,自謂“情聖”的他儘管早就領教過了什麼叫做“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苦惱,心靈的焦灼還是讓他坐立不安。這個老婆真是不可理喻!枉費他跟前跟後,百般討好,甚至不惜出賣柳子興,將朋友貶到地板上,來反襯自己的浪子回頭,摯情一片,偏偏她毫不領情,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不但不肯和他回京城,反而冷言冷語將他轟了出來!

“呵,多情卻被無情惱!”杜冷無奈地自言自語道。

不過,要以爲他已經知難而退,那纔是大錯特錯,屢敗屢戰乃是他的情場箴言。在他看來,姑且先在京城修身養性一番,然後再重整旗鼓,“收拾山河”! 贏回妻子的心,那只是遲早的事而已。

“老爺!”

在夥計們恭敬的招呼聲中,柳寶和亦步亦趨跟着柳子興進了店堂。

“子興!子興!”杜冷見柳子興冷着臉,誰也不看,埋頭就往後堂裡走去,不由得心中納罕:這個平素有板有眼,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人怎麼啦?

“子興!子興!”

柳子興吃了一驚,擡頭看見杜冷,脫口問道:

“杜兄,何時回到京城,不知……是否有她的消息?”

“誰?”杜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已修書塞北,可尊夫人說,青姬她根本沒回水雲閣!”

不會吧!難道這纔是妻子急着趕他走的真正原因?!纔不是什麼愛到盡頭,覆水難收,只是爲了支開他,幫青姬和柳子興嘔氣,上演一出假裝失蹤,實則回水雲閣的鬧劇!嘻嘻嘻嘻!杜冷禁不住嘴角上揚,偷樂起來:夫人,放心吧,爲夫一定配合,會爲你守口如瓶的!哪怕暫時地對不住這位不該辜負的朋友。

“咳!”見杜冷神色詭異,柳寶和禁不住輕聲一咳,以示提醒。就算姨太太們把青姬的失蹤當成喜事,大夫人……嗯,雖說臉上不見端倪,喜憂難測,不過推照女人的心思,應該不能算作壞事,但老爺看起來是如此地心煩意亂,所以,如果杜冷知道實情,看在友情的份上,實在不應該不告訴老爺,眼睜睜地看着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