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東山,走廊裡燈影搖曳,不時地從房間裡飄出高低左右渾然不同的彈唱聲、嘻嘻哈哈的調笑聲反而讓幽深的走廊顯得越發地寂靜,浣月和杜冷一前一後地走着。

“你冷嗎?”一陣晚風吹過,浣月裹緊了披肩,杜冷趕緊上前摟住她的肩問道。

“杜公子今天怎麼沒了喝酒的雅興?”浣月推開他的手,靈活地閃過一邊。

“柳子興走了?”宿醉醒了不想聽到酒字的杜冷找了個開頭的話題。

“和青姬一起回京城了。”

“柳子興也是多情,不過一個青樓女子,實在不值如此折騰!”杜冷小聲地咕嚕了一句。爲了這個自命不凡的青姬折騰了三年,他很是替柳子興不服,在他看來,除了浣月,別的女人都能放下。

浣月微微一笑:“既然杜公子你如此睿智,何必再來纏着浣月不放?”

“青姬怎能與你相提並論?”浣月的伶牙利齒,杜冷從來是甘拜下風,不過他也意識到自己出言唐突,只得說好話討饒。

浣月一言不發地加快了腳步,杜冷小心翼翼尾隨其後,妻子的沉默讓他不甘心的繼續遊說道:“月,我知道自己花心,過去對你不好,但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總得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

“你真的不肯一起回去?”眼前的人兒無動於衷,無計可施的杜冷只恨不能顛倒乾坤,讓時光倒流,他要找回從前那個小鳥依人般溫柔的浣月。

“這個答案你早就有了。”浣月乾淨利落的回答足以讓杜冷無言以對,情急之下一時停住了腳步。

浣月沒有理睬身後人的停頓,徑自向前走着,穿梭在迴廊裡的風飄動着她淺紫色月華裙的裙襬,杜冷看着看着,忽然感到她不再是需要依賴攀附一輩子的凌霄花,而是一隻迫不及待急於飛出他掌心的小鳥。

這是他逼她的,她現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杜冷頭一回感到心痛欲裂。

“你真的要一個人?你這輩子不會再遇到像我這樣讓你深情如此的人了……”杜冷眼神幽邃的看着她越走越遠的身影,聲音暗沉地說道。這半生,或許這是他最嚴肅認真清醒的時刻。這樣的對峙實在太累,這從來都不是奉行人不風流枉少年的杜大少爺所想要的感覺,可是他的心已非他所控,他只能任憑眼前的人兒揉圓搓扁。

“杜冷,即使我想破鏡重圓,愛你的心已經尋不回來了,我們的過去已過去了,你想要一個不愛你的人留在身邊,綁你一輩子嗎?”浣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出神地望着樓下園子裡月光中婆娑的樹影。愛情,究竟是什麼?一顆懌動的心,一段火熱的情,爲何最終總是變成一種痛苦,一聲嘆息,直到自己也分辯不清曾經如此清晰的情感是夢是真。

“求求你,給我一個幫你找回心的機會!”

浣月雙眉微蹙:話說到這份上,這傢伙是不明白還是不死心?也罷,此人皮厚如牛,也不是頭一年才知道,既然他喜歡像狗尾似的跟着,那就讓他跟着,這麼多年都熬過去了,我不能再爲他破壞自己的心境。

“你不再相信我了麼?”杜冷無視她的冷淡,不依不饒地跟着浣月。他情願浣月脣槍舌劍,也不要她不理不睬。

“累了,倦了,迨了,不光對你,還有這人世!”杜冷的窮追不捨,似乎逼急了的浣月猛地轉頭瞪向杜冷,她的聲音低啞,眼裡卻閃爍着掩藏不住的淚花。“你知不知道覆水難收?是你逼我離開你,又是你逼我回到你身邊,我的心不是你的棋子,任君擺佈!”

杜冷的心怦怦狂跳,他並不害怕她如此絕情的話,卻好擔心她剎那間從心底迸發出來的深情已經到了油盡燈滅的時候,從此不再爲他出現。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上前一把摟緊了浣月,火熱的脣在浣月的臉和脣上流連忘返,他不去想浣月所想,或者說想了也不明白她的拒絕到底爲了什麼?只知道沒有她在身邊他就不能回去,即使回去了也會再回來,他不要這樣無功而返的重複,他要力挽狂瀾。

浣月被摟得無法動彈,只剩下手臂在杜冷的懷中揮舞,杜冷卻緊緊抱着她不放,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和她咚咚直跳的心奇特的協調在一起,恍惚間一切彷彿回到了從前,哪怕只是瞬間的錯覺,浣月在心中涌起的軟弱中放棄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