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嗎?
真的,是她嗎..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當看到她的那一刻起眼睛就再也挪動不了分毫。冥冥中彷彿有一股血濃於水的力量,推動我鬼使神差般迎着海風,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而當海風吹動的她側頭撩發的時候,那雙充盈着憂愁的眸子裡,我彷彿也看到綻放起了一點光明...
“小千,是你嗎...”
手鬆開,略微卷曲的長髮迎風飄逸;緩緩站起,紅色長裙彷彿一朵盛開的玫瑰將她身體包裹。高挺的鼻樑,狹長嫵媚的眼看着我柔光散發流瀉如一輪蒼月。一步一步衝我走來,縱然赤着腳,一米七的身高在我佝僂着腰的情況下,居然看起來也那麼高大。
“真的是你嗎...小千...”
我全然沒想到在真的面對她時,那一切先前設想好的冰冷話語口誅筆伐,竟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只是呆愣愣站在那裡看着她凝望着我的眼不知不覺流下淚水,感受着那輕輕撫摸着我的臉頰,彷彿要把我的樣子深刻在心裡的溫暖...
終歸,還是沒法對自己期待了十七年的人兒狠下心來嗎...是因爲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本身就斬不斷,還是因爲她居然比我們來的還早,並未跟我想的一樣完全是那麼冷血無情又燃起了我心中希望而已?我不知道,通通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時候站在她的眼前,看着她雖保養姣好在看到我時卻也瞬間憔悴的臉,想走,又不想走...
她彷彿也並未怪我沒有驚喜,更沒有激動到流淚。只是一遍又一遍撫摸我前天被唐劍他們暴打還未散盡的瘀傷,最後顫抖着手抓住我左手,看着那指根處刺眼的縫隙,眼裡閃過萬般痛苦,緊緊的把我摟抱在懷裡。
“媽媽對不起你小千...媽媽沒想到你會吃這麼多苦。天大地大,爲什麼偏偏對我的兒這樣不公平,讓他受這麼多傷害?他明明才這麼小,別的小孩都在無憂無慮的玩,在鬧,在跟父母撒嬌;我的兒...嗚嗚嗚我的兒爲什麼這麼苦,爲什麼這麼苦...”
“唔...”
眼淚死死滑落,滴在我的臉頰。那股冰涼讓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悲傷。聽着她的話,感受着這期待了十七年懷抱的溫暖,我一度也要淚崩,看着懷裡的骨灰罈,卻又攥緊了指尖。
“放開我...”
“你不是我媽媽...“
“我只有我爸,我沒有媽媽...”
“小千!!你、你不要這樣說啊...”
跑到身後的毛叔重重拉扯下我,她的心也彷彿被我眼神裡夾雜的寒冰刺得流血,複雜而痛苦的看着我說不出話來。我只是強忍下心裡的不忍,一根、一根掰開她不想灑脫的手指,蒼涼着心走到前面背對着她,不讓她看到我面上根本無法掩飾的酸楚和不忍。
“我要送我爸上路了,你走吧...”
“爸爸不想見你。”
“小千!你、你這小子怎麼就這麼拗呢你??”
毛叔氣急敗壞的指着我,因爲他知道我這樣不但是傷害她也在傷害我自己,不明白我爲什麼明明心裡存在着她卻又口是心非,正如同我也不明白爲什麼看到這對爸爸薄情寡義的女人我終歸還是不能絕情的徹徹底底。
她卻沒有怪我,手伸到半空想抓到我,又好像生怕我被嚇跑一樣縮回去,只是雙手捏在一起置於鎖骨,在身後痛苦的看着我。
“小千,媽媽知道你恨我...媽媽也不覺得你恨我,是種錯...”
“生了你,卻沒養育你。十七年,十七年我都未曾過問過你,不知道你過的開不開心,不知道你是怎樣的性格;別的孩子都在父母身旁無憂無慮的玩耍,我的孩子卻連他媽媽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媽媽有罪,你就是媽媽的罪...”
哽咽了下,她說但你知不知道啊小千,媽媽的心,也很痛啊...
“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知道自己錯了。這十七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再想你過的好不好,每每看到別人牽着自己孩子歡聲笑語從身旁走過都像一根根針紮在媽媽的心裡。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你明明是媽媽最愛的人,我卻沒有給過你一絲的愛;明明知道我沒有臉來見你,但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因爲你是我的兒啊小千,你是媽媽的一塊心頭肉!“
強忍着淚水不要流下,我沒回應,更沒回頭,只是抱着爸爸的骨灰走到海邊放下來,重重的磕下這最後三個響頭。
“但是,媽媽後悔了啊小千?千錯萬錯,都是媽媽一個人的錯。是我離開了你們,是我當了負心人...但是小千,你是媽媽的兒子。當我厚臉皮也罷,覺得我虛僞也好,現在你爸爸走了,無論你對我怎樣想都好但媽媽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你!就當是我求你好嗎,小千...“
“給媽媽一個贖罪的機會吧!讓我好好照顧你,讓我償還虧欠了你十七年的愛...”
聽到這話,我手緊緊攥住,捏了一手心的沙子。
自始至終,都覺得只是虧欠我,但根本沒想到爸爸嗎?
今天來,也不過是來見我的,爸爸的死,對你而言始終不如見我這個兒子一面來的重要,對嗎?
這樣,我就該感動嗎?感動她原來把我看得這麼重,卻對我最愛的人,如此冷血無情嗎...
生硬的回過頭,我僵冷的看着她,她神情那麼痛苦,我的笑卻那麼冷冽。
“覺得對不起我,是吧?好...好...那我問你兩個問題,都說你是被那個叫你女兒的爹強行帶走的,但腳在你的腿上,十七年已經過去,你卻還是自己走不回來。那我問你,到底是你那個家重要,還是我跟爸爸這個家重要?”
她語結了,眼神複雜的看着我,說不出話來。
“答不上來是嗎?好,那我再問你,如果這次不是毛叔硬把我帶過來,你會來找我們嗎?再過二十年也許我都成家了,你都老了,快不能動了,你還會來找我們嗎?或者說還是這樣自苦自艾,一邊跟你說的一樣每天都活在痛苦裡,跟所有人訴說着你有多想我多愛我,腳,卻從來沒從這個地方挪開過...”
她還是答不上來,而那也就讓我的心,如死灰般冷的刺骨。
難掩悽然一笑,我摸着隱隱有點抽痛的心臟,眼神已經冰冷無比。看着她說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你後悔了...”
“但是你到底是後悔離開了我,離開了我們,還是在後悔你當初根本就不該愛上我爸,生下我這個讓你現在感到濃濃負罪感的兒子!?”
“我...”
“別說了,媽...我姑且叫你一聲媽。都愛...爸爸愛你,愛我;我愛爸爸,愛你。你愛我,興許幾十年前也同樣愛着爸爸...”
“但是爸爸的愛,是無私的,像一座頂天立地的大山,撐着我的天和地;在山頂眺瞰着遠方的你,那麼愛你想要找到你和你再在一起,卻怕你煩惱,從也未打擾過你的安寧...”
“而你呢...你只是知道你愛我,卻不知道被你愛的人最想要的是什麼。只知道你想要償還彌補,卻不知道那對別人而言也許是種傷害呢?但你不管,你就是想償還。”
“就像你對爸爸的一樣,散了,你就斷了。你不會去想你離開了他爸爸心裡會有多不捨多難受,你只是在你覺得你的愛是錯誤的時候,就斷掉它,不去想它...”
深吸口氣,眺望着大海的波瀾壯闊,心裡卻寧靜無比。父愛、母愛,或許根本沒站在同一高度的另一種愛,我從未有那一刻的清晰過。
“媽...”
“你的愛....”
“是冷血的、殘酷的...”
“是自私的...”
“你根本不懂怎樣去愛別人,自始至終,你愛的是自己...”
咯噔一聲,她腳下一顫,心碎的淚水也充盈而出;我心裡自是難受不忍,卻知道身爲爸爸的兒子,談不上原諒,但也着實該爲爸爸感到不值。
輕輕又抱起骨灰罈,沒有回頭,只是刻意的想讓他聽到。冷冽的語氣伴隨着悲痛的眼淚,說爸,你去吧...
“我知道你愛的無怨無悔,人各有自己的重要和不重要,她也並未有錯。但下輩子,你再也不要愛上她...”
“小千,嗚嗚嗚...”
這輩子我就傷害過三個女人,小美,小雅,沒曾想到,現在連自己的媽媽也深深傷害;我知道,我有罪,但我卻並不後悔,我只是爲爸爸感到不值。如果說這十七年裡我的確沒因爲我自己而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怨怒的話,那麼此時此刻我這樣做...
的的確確只是作爲兒子,想爲爸爸討一個公道而已...
“唉,小千,你、你怎麼能這麼跟你媽說話嗎?她好歹是你媽啊?‘
我回頭,只是冷冷的說了聲那爸爸也好歹曾今愛過她,好歹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半點虧欠。她又如何能對我爸此般絕情?
這下,連毛叔都語結了,正如他在飛機上說的一樣,就算他一直覺得我媽媽是個好女人,卻也爲她和那個老頭對待我爸決絕的態度而難免火大。
掃了眼四周,我就說毛叔走吧,這裡她租下了,我們去別處撒吧;她暮然驚醒,擦乾眼淚跑上來就拽住我的袖子,讓我不要走,就在這裡撒吧..
“你不讓我親手送他,至少讓我看着你送他離開吧...
我怔怔看着她,看到她頭一次悽然的看着那骨灰盒移不開眼神,心裡有了絲鬆動;毛叔趕緊上來推了我一把,吆喝着老黑叔去招呼船隻。
就留下我和她靜靜站在那裡。我不語,她也沒說話。只是縱然明知道我可能會爲此生氣,還是輕輕擦着我臉上的風沙,揉動着我淤青的傷痕。
也許...這就是母愛的一種吧?世人爲了高頌道德總是一口把母愛咬死成一種,但其實是愛就不會只有一種存在。有無私的,有自私的。正如母子二人相待,其實愛是一分爲二,有對贈者的,有對受者的。
她對於她對待自己母愛的那種愛就是自私的,不管別人願不願接受,她不會因別人抗拒而停止,扭着也要把這去愛我。一衆兒女眼中煩人的、叨擾的愛。
但她對於對待施予我身上的那種母愛,卻是無私的。就算我回饋給她的是種憎惡厭煩的情緒,她不會想,她也只會無視自己內心苦楚來呵護我。亦如衆人所說,母愛無私,不求饋贈。不管做兒女的你捅出天大的簍子,你媽媽依舊愛着你。
既然看的這麼透徹,難道我真的該,對她繼續這樣絕情嗎...
那一瞬,我模糊了。看着朝陽徐徐升起,淚流了出來。因爲我看到我靜靜坐着,她在我身旁細心的撫慰着我的創傷;
而爸爸,也無聲的坐在她的身旁,側頭靜靜的看着她。眼裡無怨、無悔,只有這輩子未能散盡的愛,徘徊在眼眸濃郁而深沉...
爸爸,都從未曾怪過她,那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怪她?他走前最後的一句話,就是他好想再看她一眼,其實就是不甘心這輩子再也照顧不了她;而我呢...我自己跟自己說是因爲爸爸,是爲他感到不值才用冷漠的態度來傷害她,但真的是嗎?難道不只是自己的執念嗎?爸爸用無私來愛她,我卻用自私的愛在現在譴責她,這,真的是爸爸想看到的嗎...
爸,你爲什麼要對每個人都那麼好?有限的愛,在你這裡無限的不偏不袒、對我們倆都只有最純純粹粹的愛,讓我根本不知道現在傷害她是真的爲幫你討個公道,還是爲大逆不道,爲自己心中放不下的執念,傷了她,也傷了你...
“小千...你怎麼又哭了?是不想媽媽坐在你身邊嗎?好,媽媽走遠點就是了,你別哭,別難過了,昂?”
雖然看着那麼那麼年輕,亦如我夢裡夢到的一樣是最美麗的女人,但她應該也有四十了。那會卻彷彿一個面對老師指責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孩般慌張的要離開。
這讓我心裡更加愧疚,更覺得自己其實是在造罪。皺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說沒事,你繼續吧...
“小千...”
小小一個變故,已經似讓她感覺到諾大的溫暖,眼裡又有淚水的痕跡,無疑讓我在心裡更加譴責自己。堅持冷漠態度的理由就只剩下一個。
我沉默很久,還是低聲問了出來,問她爲什麼那天沒有來?毛叔說給過她電話了,爸爸離開這個世界前最後一個願望不過是小小的想再見她一面而已,在她這裡就真的是奢求不到嗎?
她彷彿知道我會問這個,眼裡閃過一絲慌亂,,這令我心又有點冷冽下去。她看我失望的眼神,糾結了很久,就說我想來...但是你外公不讓我過來。
“是嗎...”我依舊冷淡着眼,說可是十七年來,腳一直長在你的腿上。
“...”
“...但是你外公,找航空公司高管限制了我的護照。”
...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我最想得到的那個答案,不是,我還可以騙自己剛纔做的是對的;是,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她,真的很糾結。
“...小千,也別怪你外公...”
“你外公十六歲就在朝鮮半島打仗,見慣生死,鐵面無私,在他眼裡他認爲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不容留情不容猶豫,因爲在戰場上質疑命令就等於死;”
“他也剿過匪,他說過內患大於外敵,內亂國邦,心甚於寇。所以,他一直最不待見的,就是跟你爸爸一樣的黑道中人。”
“我的確對不起你爸爸,耀坤他...在爸爸面前磕過四次頭,大街上,飯店裡,自己兄弟的面前...正因爲這三次響頭,你外公勉強同意我和你爸爸交往,讓他在我畢業之前改邪歸正,跟他學做生意...”
緬懷一笑,眼裡悲涼而不甘:“他是那麼刻板的一個人吶,雖然沒說過,但其實我知道,他對你爸爸挺滿意的,心裡很期待,他能真正因爲我而改變,承擔下這輩子最大的責任;”
“但你爸爸第四次在你外公面前磕頭,就讓他灰了心,甚至把我軟禁,甚至不是當年你外婆還在對他苦口相勸,他還想動用關係對付你爸爸...因爲那時候我還有半年就要畢業了,你爸爸卻還沒有回頭的心。而且他是在墳墓面前磕頭,那個墳墓...”
“那個墳墓...”
看着她陷入回憶的眼神裡泛出痛苦,我終於於心不忍,搖搖頭說我知道,你不用說出來。
她怔怔看了我半天,才欣慰一笑。撫摸着我的耳朵,說但是他也是爲了我好啊...所以小千你可以恨我,但絕對不能恨他...
“就跟如果小雅那個小女孩不是心思那麼單純的話,你爸爸可能也會打瘸你的腿也不讓你再見她一面的一樣...呵呵,其實你爸爸和你外公,還是很像的,都是寧可欺凌了天下人,也不準天下人動自己人一根毛髮的那種大男子主義...”
聽着這話,腦海不由自主想象着一個倔強老頭的模樣。我搖搖頭,說我犯不着恨他,他是我的誰?
好不容易暖起來的眼神,又悲涼了下去。媽媽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只看到毛叔拉着那個漁民走了過來。
“還是換塊地方吧...唉,這位兄弟你做人也不能太不地道啊?收了租金不讓我們去撒灰,那我們還來幹什麼?”
那漁民聳聳肩,就操着地方口音很不客氣的說他有什麼辦法?今天這裡被租了不能出船,老手都吃喝嫖賭去了,他有老風溼好多年不下海了,用得着爲一個死人受這罪嗎?
毛叔聽他語氣不客氣,眉頭皺起就想說什麼,我卻已沒和別人爭辯的心情,怕吵到爸爸的安寧。只是歪頭站起來,說叔走吧,去其他地方。
媽媽那會卻站了起來,對着我時充滿愧疚和溫柔的眼,面對別人時冷酷到都能感到寒氣。
“你不用走小千,這裡是你爸帶我第一次聽海的地方,他就在這裡走,他哪兒也不用去。”
說着,敲下手指,不知藏在哪兒的幾個中年人趕忙跑過來遞給她皮包。她隨手掏出來幾塌子鈔票,就冷眼遞給了漁民。
“風溼病是嗎?不用怕,你的腿和你的病,我都租下了。”
“嘖嘖...又來了,女王臉.,有錢任性啊...真不知道耀坤那麼霸道一人怎麼軟下骨頭追到你的。”
聽着毛叔的話,我怔怔看着腰板挺得筆直,神情冷漠與面對我時比似變了個人的她,似乎看到了爸爸面對我與別人糾葛時的影子。
毛叔說這是他們的矛盾點,但我想也許正是因爲他們有如此相同的地方,爸爸才愛上了她,她也才並不因爸爸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社會地位,毫不嫌棄的與他相戀了吧...
都是俗世人,爲此相戀的東西里卻毫不存在世俗人普遍最看重的那些東西。
漁民怔怔看着懷裡那一捧錢,半晌漏出尖酸的模樣,嬉笑着說這也不行啊?他們的船都收了,我的船呢停擺了好幾年。我以後又不想再打漁,這好不容易保養好推出來就爲撒一捧灰,不值當啊?
媽媽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問他,怎樣,你才覺得值當?
他好像撿到寶,令人厭惡的咧嘴漏出大黃牙,伸出三根指頭,說租一次三萬,還要叫拖車,我那船也有點放朽了,被拖車磕破了怎麼辦啊?這可是我謀生的東西金貴的很哪!
“你要不要也沒事兒,反正這就我一條船,我一個人,嘿嘿嘿~”
看着他尖酸的笑,我覺得毛叔都快要打他了。媽媽卻依舊面無表情,冷眼看着他,隨手就把包裡的車鑰匙扔給他。
“不用租了,你的船,我買了。”
“你還有什麼問題?”
看着掀開膀子露出紋身好像低頭在四處找鋼管的老黑叔,漁民見好就收,連喊幾聲沒有了,就捧着那串奧迪不知什麼系列的車鑰匙歡天喜地的跑了。
哪裡用拖車?奸商而已,過了沒一會他就從遠處的庫房裡用木板墊木槓把一輛小的只能坐下三四人,破破舊舊的爛漁船給推進了海里。拿了槳靠在裡面,就安逸的拿着車鑰匙玩自拍。
“這傢伙怎麼看起來這麼欠打,火大的很呢...還有你,你也沒這麼大手大腳的啊小恩妹子?”
冷冷看着朝陽升起,她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孤涼。
“如果錢能買到一切,我願意用我所有,換我回到十七年前...但是,能買到嗎,景哥哥?”
“額...“
“買不到,有些東西永遠買不到。就像現在這世上沒什麼東西,能衡量我兒子一個笑臉的價值...我虧欠他們的實在太多了,除了錢,其實我什麼都沒有...”
“既然只剩下這東西了,也就沒什麼大手大腳值不值得。還不用,放着幹什麼呢...”
眼神黯淡的說完,她轉頭看着我,又露出那溫柔的彷彿鄰家阿姨的笑臉,說小千,快去吧。
“你爸爸總是藏在黑夜下面,所以我知道,他最喜歡的其實是太陽。那就讓他隨太陽而去吧...”
看着她的笑容,我怔怔點點頭,又呆呆的被毛叔拽到漁船旁邊。心裡總是很糾結,所以一隻腳踏進去了,我卻也停住了。
看着那骨灰罈猶豫了半天,掃一眼她手捧在鎖骨間看着我就會變得很卑微,甚至卑微到讓我很自責的模樣,我的心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
“媽...”
“一起來吧,一起來送送爸...”
她怔怔看着我,良久良久,悽然一笑。
淚水也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