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人是誰?”顯然巧兒也看到了。
“走,看看去”二話不說放下些銀錢便拉着丫頭下了樓,尋着蘇尋而去。
“剛剛還說不讓他見着,這會兒倒是又急巴巴跟上去了……”小丫頭一路碎碎念,“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找蘇大人何事……”
一路跟着便出了鬧市,到了遠郊。丫頭唸叨一路,越說越沒氣,顯然是有些累了。
“噓……”看樣子是到了。
青山挺立,流水悠揚,楊柳依依,蘭亭幽幽,清淨得很,家丁將蘇尋帶到後默默退下,亭中只剩三人,各自見禮寒暄,丫頭奉了茶水便立在一旁,女子撫琴,男子作畫,好一對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原來是她,倒是沒想到,我竟一直沒看出來。”看來美人是認識那人的,似笑非笑,倒是沒多放在心上的樣子,就蘇尋那性子,氣得過多少,不過也不高興就是了。“蘭亭相會,琴瑟和鳴,詩詞歌賦,湖光山色,她倒想得周到。”
“小姐,那不是周尚書家若清小姐嗎?”小丫頭反倒比主人還上心些,怕被人發現,僅用氣息也不忘碎碎念“真沒看出來她也對蘇大人有意思,平日裡不是挺清高的嗎,不過小姐你要小心了,聽說這若清小姐不僅樣貌好氣質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燒得一手好菜,你知道,這大家小姐們,說是個個進得廚房,但是真真的哪個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啊,上次那小郡主也不過做了碟芙蓉糕便洋洋得意了,所以啊,好多人都說若清小姐是個真真的妙人,聽說就連齊公子也對她很是欣賞呢,你說大人會不會也……”
“閉嘴!”這臭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就是會做菜嗎,有什麼的。
眼見周若清跟蘇尋才子佳人,佳人焚香撫琴,才子提筆作畫,不時相視而笑,配合無間,好一齣郎情妾意,情意綿綿。
對於音律,因着蘇尋喜歡,她還是狠狠鑽研過一陣的,只可惜她實在不是那塊料,練了三月也勉勉強強只有彈個鳳求凰尚能入耳,雖不能彈,但聽是一點問題沒有的,這周若清雖然彈的不是什麼訴衷腸表情意的曲,但隱隱的心思細聽還是聽得出來的。
“早就聽聞周家小姐彈得一手好琴,今日有幸一聞,果然不凡。”琴聲漸止,周若清便聽到亭外響起道悅耳的聲音,伴着掌聲走出的主僕二人,讓那什麼郎的情妾的意都戛然而止。
“原來是莊妹妹”,起身,微笑,點頭,淑女的做派一點不落,果真是十足大家閨秀。
才子的筆頓了頓,眉頭皺了皺“你怎麼來了?”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繼續埋頭作畫,果然是不想見她。
蘇尋的態度她若無所覺,徑自跟周若清交談,“當然是跟着你來的了。”理直氣壯,也讓人無從反駁,京城誰人不知,莊家小姐是如何的整日追着蘇尋跑。
“姐姐你選這地方還真是好,山清水秀的,想必到了晚上,花前月下,又別是一番滋味了,就是偏遠了些,一路跟過來,若不是知道蘇尋在前方,一個人還真不大敢來呢。”都是聰明人,怎會不知此話何意。
蘇尋雖是習慣了她的言辭大膽,卻也輕皺了皺眉頭,倒是周若清先開了口“妹妹說的是,若不是帶了足夠的家丁,做了充足的安排,姐姐孤身也是不敢來的,便是如此,依舊是不敢待得太晚的,正是打算坐坐便回了”依舊一派溫婉大方,不着痕跡的便接了莊靜的茬。
換旁人也就罷了,可偏偏遇上的不是旁人“是我唐突了,姐姐這樣的人兒,定是萬事考慮周到的,光是與蘇大人坐坐,便要做那麼多準備,姐姐也是有心了”歉意說的像是真心,轉轉眼珠卻是突然話鋒一轉“不過這樣的話,恐怕我是不能再喚你一聲姐姐了。
”
“這是何意?”這回周若清卻是真的不懂了,這莊靜依說話實在是不按套路。只是她也沒看見,旁邊作畫的蘇尋,此時神色間有些意味深長,更有幾分無奈,莊靜依的話,他自是懂得,但也不擔心周家小姐在她手下吃多少虧就是了,莊靜依雖是那般性子,有些口無遮攔,卻不是個沒分寸的,只怕是又要拿他開涮了。
不過想來周小姐是招架得住的,蘇尋風流的名頭可不是白來,雖僅是這麼會的時間,也夠他將這周若清看個大概,窈窕淑女,重在淑,想來莊靜依也是看透了這一點罷。
“姐姐待蘇尋這般用心?難道不是看上我家蘇尋了?衆所周知,我是喜歡蘇尋的,那姐姐要是也喜歡他,可不就是要跟我搶人了嗎?既如此,可不就是情敵了嗎?既爲敵,又如何能再喚你姐姐,那豈不是惺惺作態故作虛僞?你說是吧周小姐?”
這一聲我家蘇尋說得那叫一個自然,蘇尋聽了,提筆的手抖了一抖,果然啊,終還是決定裝作沒聽見,反正這話也聽了不下百遍了,隨她去吧。你說他爲什麼不反駁?只恨當時年少無知啊!
莊靜依說得真誠,周若清臉色卻僵了一瞬,從小她學的便是大家閨秀那一套,窈窕淑女,溫柔嫺淑,舉止有禮,落落大方,何曾遇到過這般直白的,她雖喜愛蘇尋,卻也只想的是循序漸進,靠着自身的魅力攻陷他,還是得讓他來追求自己阿,從沒想過放下矜持,跟莊靜依一般沒臉沒皮的倒追,今日相約,已然是她最後的底線,還特意尋了這清幽無人之地,所以,她愣住了,矜持還是蘇尋?
“妹妹你說笑了,姐姐不過聽說蘇侍郎詩畫一絕,頗通音律,仰慕蘇大人才學,這才邀蘇大人一聚,切磋切磋,也希望得大人指點一二。”落落大方,想來已有了想法。
“原來是這樣!蘇尋作畫確實不錯,琴也彈的好,原來是我誤會姐姐了,妹妹無理,望姐姐見諒”福了福身子,一臉真誠的道歉“姐姐你也知道,蘇尋整日拈花惹草,鶯鶯燕燕一大堆,妹妹我也實在是沒辦法,才這麼草木皆兵,見諒”
還能說什麼,話已至此,“妹妹哪裡話,似妹妹這般的爽朗性子,姐姐是喜歡都來不及,又怎會與你計較”縱然落了下風,形象卻不能丟,依舊雲淡風輕的就揭過這事。
卻見莊姑娘幾步走到蘇尋身旁,看着他一筆又一筆勾畫着美人如花。
“國色清清,蘭味馨馨。不愧是鼎鼎大名蘇侍郎,若清姐姐十分神韻抓的一分不差呢”看着不知何時湊到身前的腦袋,蘇尋終是停下了畫筆,分了她幾絲目光。
還不待他開口,若清倒也被這話吸引過來了,只見畫中撫琴的女子眉目淡淡,氣質如蘭,最是那低頭一抹溫柔,千種風情繞眉頭,清而不冷,媚而不妖,恰到好處的弧度,恰到好處的微笑,可不就是周若清嗎,既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又隱隱透出幾分小女兒姿態,一分嬌,一分媚,一分羞怯,其餘全是溫柔淑良。
“蘇大人果然畫藝超羣,妹妹說畫出了我十分,我看着倒覺着畫出了十二分,世人皆說蘇大人好畫美人,我看吶,是便不是美人,在你筆下也是了。”
“蘇某也就畫些花草美人了,實是興致所至,不足道也。”
“不然風流侍郎之名從何而來?” 一聽這話,蘇尋便是頭疼,能這般噎他的,除了莊靜不做他想,也不欲與她計較。
周若清倒是笑了,說起來她雖然對蘇尋有好感,但就她的性子也深不了,剛剛與莊靜依的一番計較,還是放不下端了十多年的架子,也看出蘇尋雖是風流,卻不思兒女情長,待她雖溫柔,卻無其他想法,心思自然就淡了。終歸她日後還是要聽從父母之命的,所以對莊靜依,雖是嫌棄,雖不認同,卻也是羨慕的,雖不想認,但也是有些喜歡的。
甚至或許連對蘇尋的喜歡,也不過是因着他與旁人有些不一樣吧,正如他的畫裡,乖乖女做了十多年,總還是有些隱藏的叛逆。
周若清這一笑美極,那是自然的美,釋懷的美,不含一絲旁的情緒,簡簡單單的歡喜,更是笑到了莊靜依心裡。
本來對周若清她就是不討厭的,剛剛的爭鋒相對也只是爲着蘇尋,如今反倒是對她是有些欣賞,雖是與她截然不同的性子,一輩子循規蹈矩的生活她雖不喜,但也知人各有志,對於周若清的清雅溫和,落落大方,她還是喜歡的。
於是,兩個女人相視一笑,放開了芥蒂,倒是一團和氣,熱絡了起來,而從莊靜到來便開始沉默的蘇尋更是被拋棄在一旁,無奈的聽着兩個女人聊得起勁,看她們一靜一動,相得益彰,一顰一笑,美如畫,他也真就繼續提筆作畫,自得其樂,也自己將她們談論他的話語屏蔽,這一次,他只畫景,不畫人,不過那景裡,她們坐的地方,有些許的留白……
畫天下美人的蘇侍郎,從不畫第一美人,莊靜依……
天色漸晚,聊天的意猶未盡,作畫的將將停筆,一羣人起身回府,分手時,莊靜自然不忘將蘇尋的畫要來,只留了周若清那張給她,可憐我們的蘇侍郎忙活一下午,皆是爲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