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九死一生,這種慘烈,我只在成語裡聽過,從未想過自己這一生,竟是這個成語,最最真實的寫照。
我一天一晚的努力,才早產生下這個不足八個月、體重不足五斤的小男嬰,累得自己幾乎癱瘓,昏睡了三天三夜,整個人脫力到幾乎癱瘓。
悅官妖着力要我養好身體,因爲他很清楚,我生孩子之路,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樂絃音和秦晉那兩匹狼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我又何嘗不清楚,只是如今這副景況,我如何能安心坐月子,還一坐就是兩個月三個月的。
悅官妖哪裡管這些,他連我下地,都禁止,甚至連我想要方便,他都親力親爲地侍候起來。
好好玉樹臨風的俊美男子,生生的被我折騰成了超級奶爸。
這樣又過了五天,我的身體總算恢復了一些,之前渾身無力的症狀,也得以緩解,扶着榻欄什麼的,也可以略微動動,只是還很難下地走動。
一是悅官妖絕對不讓,二是我確實很勉強,暫時做不到。
密室之內,還是無聲無息的,我簡直有一種,我們已經與世隔絕,被全世界遺忘的世外滄茫感。
悅官妖卻是無知無覺。
他每日洗尿布換尿布的,十分嗨皮。
對着一個全天十二個時辰都不願意睜眼的嬰孩兒,父愛十足,竟還一廂情願地教着,什麼也不懂的奶娃娃,叫他爹爹。
我覺得悅官妖的智商退步了,他連武功都沒有心情去修煉了,那本什麼心法,更是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可見他有多久沒有碰了,都是在這密室裡憋的。這樣下去可不行。不能因爲生個孩子,老公卻傻了。
我正想着找個機會開解開解他,先千萬別我還沒有得哺乳期綜合症,他就先得了。
趁着今天我心情不錯,能動能翻身的,我打算找他說說,早飯吃完,我還未等開口,我就覺出不對勁來。
“相公,相公,”我拉了拉悅官妖的後衣襟。
悅官妖正專心地奶孩子,咳咳,這事真窘,他用個瓶子裝了些奶糊糊,一點點地喂着孩子,說是小寶寶的加餐,比我這個當媽的還上心。
好吧,在我們一家身上,濃重體現的是父愛如山。
“什麼?”聽我叫他,悅官妖仍是無知無覺,連頭都沒有回,只是條件本能地應了我一聲。
“相公,你聽到沒有,好像有聲音。”
我的五感比常人強過不知道多少倍,哪怕生過孩子後,也並沒有隨着孩子而消失。
我還以爲,這個孩子多少會,從我體內帶走些雌雄雙果的特別之處呢。結果,我有點失望。至少現在是沒有反應出一丁點兒來。
悅官妖一聽
我說上面有動靜,立刻警覺起來,他把懷裡的孩子,放到榻上,順手抓起榻邊放着的白色長棉布袍,披在身上,縱身一躍,直奔密室的門口。
他的耳朵貼到密室的門處。都是巨大的理石做成的,有很好的導音做用,當然,如果不敲擊石頭表面,反而會起到隔音的作用。
我緊緊地抱着懷裡的孩子,眼瞧着他眉頭皺到一處,我確定剛纔聽到的沒有錯。
“怎麼辦?”我努力挪了挪身子,我如今這狀況,別說逃命了,多走一步路都費勁,勉強能從榻頭挪到榻尾。
如果這聲音是樂絃音或是秦晉派人發出的,那還好,我們一家子團圓了。如果是別人,我們的死對頭,那我和悅官妖就成了砧板上的肉,死定了。
悅官妖咬着嘴脣,沉默了一下,“不會有事的,或許是秦晉帶人接我們來了,就算不是秦晉,最壞的打算,是咱們的死對頭,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咱們這裡。”
這間密室,是他和秦晉審視了兩天兩夜的密道地圖,才精心挑選出來的。考慮了諸多因素,就是爲了保證密道被發現後,這間密室具有極強的隱蔽性,最不易被找出來。
——這還是在有地道密圖的情況下,要是沒有地道密圖,千萬分之才能找到這裡。但千萬分之一,也是千萬裡的一啊。
我抱着孩子的手都顫抖起來了,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擊而來。
我的心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清楚,——弄出聲音的人,絕非樂絃音和秦晉他們派來的。
現在惟一寄予的希望就是他們找不到我們這裡。這張密圖,是靠譜的。
“不管怎麼樣,先幫我把衣服穿好吧,你也穿好。”
我和悅官妖如今坦胸露背的樣子,十分不適合見人,還有懷裡的小寶寶,要真是壞人打到這裡,他該怎麼辦?
我心亂如麻。悅官妖亦是如此。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連呼吸都壓到了最低聲。
他先輕手輕腳地給我套好衣服,又快速地穿好他自己的。
在他要給我梳頭時,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江翔,”我從來沒有把他的姓和名一起連着叫過,這還是第一次如此鄭重。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是在叫他,“什麼,什麼事?”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機會離開,不要管我,帶着兒子,殺出去,”
玉石俱焚什麼的,那是傻子才幹的事,像我們這種聰明人,說死不能做這些的。
我拼着一條命生下來的孩子,不求他封王拜相,但也不能才生下來未及滿月,就遭了橫禍,而夭折了啊。
我如今這副狀況,我覺得悅官妖很難帶着我們母子兩個一起離開。我惟一隻求上天憐憫小兒,他們
父子兩個可以有條生路。
“你胡說什麼,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哪個也別活。”
悅官妖鬆了手,我剛被他攏起的頭髮,傾瀉而下,散了我滿身。
他一把抱住我,把我的頭揉進他的胸口,“我一個殘廢,人道都不能,能活到今日,已屬僥倖,你不嫌我,愛我敬我,我萬分滿足,若沒有了你,我活着做什麼,我這一條賤命不提上天待我如何,它從來都是灰色的,是因爲有你,才被忽然亮了起來,我纔有興趣活下去,你忽然說讓我走你去死,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這孩子若不是你生的,我又怎麼會重視,你若死了,我還重視這孩子做什麼?”
他一口氣說完,越說語氣越急促,說到最後,有淚水落到我的發心處,那冰涼的感覺,只一點兒,我的身體就冰透了。
是啊,他不能沒有我,沒有我,他的生命又重回了孤單。
想起那時在璃雲國京都,經歷的那場西門月笙發動的政變,我們一起逃離親王府,順護城河而上,他帶我去的河中密室。
他曾和我說過,若是沒有我,他自己就要在那裡,了卻殘生了。
那是怎樣一種悲涼,他只是說說,我就感同身受地覺出了他所有的苦。
我如何捨得拋下他,只是如今這狀況,難道我們都要死在這裡嗎?不是說活着纔有希望嗎?如果都死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只是這番道理,我怎麼和悅官妖講都是講不清楚的。他認定了我,沒我,他一定不活,我們雙雙去死,做同命鴛鴦,我不怨天不怨地,只當這是我們的緣份。
我真是捨不得孩子,他太小了。
正這時,睡在一邊的小傢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來自我們大人的不安。明明剛纔睡得好好的,這時,竟扭動着小手,嚶嚶地哼了起來。
這孩子未足月生下來的,連哭聲都顯得綿軟無力,小小的,我聽到,一陣心疼。
悅官妖也鬆了我,我連忙伸手抱起孩子,“怕是餓了,”我輕輕地拍拍小傢伙的後背,“天塌下來,我也得先喂他吃點。”
我說着,悅官妖已經替我去解上衣的扣子了。因着要哺乳,我把上衣簡單地改了改,這樣喂孩子也方便。
小傢伙吮到我脹着的櫻紅處,漸漸地安靜下來,外面的聲音也忽然停了下來。
我和悅官妖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以爲進密道的那些人,改了方向。
我們兩個互望了一眼,正想鬆口氣。
誰知就在我們兩個這口氣還沒有鬆出來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如此牢靠的密室,竟也被這聲巨響,轟得震顫了一下。
悅官妖反射性地把抱着孩子的我,用雙臂緊緊護進他的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