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覺得,對於衰人帶來的消息,真是無關好壞之分,統一都應該被劃分在壞那一層裡。
所以我直接說,“先聽壞消息!”而樂絃音的想法似乎與我相反,他與我幾乎異口同聲說出的話,卻是,“先聽好消息!”
在上一世裡,有位研究心理學的同學曾經說過,這樣的回答方式顯示着人的兩種性格,無疑我是悲觀的,而樂絃音是樂觀的。
“到底是先聽好的還是先聽壞的呢?”外面站着的秦晉覺得還不盡興,惡意地挑拔着。我的手仍被樂絃音拉在掌心,汗水都滲了出來,把兩個人的手心都融成了一片。
“聽小鑫的,”樂絃音拿出一副極寵溺的口吻說完後,外面的秦晉一迭聲地笑了出來,“我也覺得應該聽娘子的。”
樂絃音現在對秦晉叫我娘子,基本採取無視態度了,我也佩服秦晉這個人,他真有那個耐性,把所有人的耐心都磨光了,任由他無恥下去。
“壞消息就是寧斐然辦錯了皇差,皇帝下令責罰,免了他中書令之職,罰一年薪奉,派到了咱們這個小縣,來做縣令了。”
寧斐然被降職罰薪這些對我和樂絃音來說,都談不上什麼好壞,甚至只能算做是消息,誰知道寧斐然和他那位皇帝哥哥又做了什麼圈套,但後者……派到我們這裡來做縣令,這就真如秦晉所說,壞到不能再壞了。
而單隻對我來說,寧斐然來我們縣做縣令這件壞事裡,最壞的還在於寧斐然會帶他的家眷一起來,一想到宮焉羽看我時的那雙陰毒幽怨的眼睛我就不免得渾身戰慄。
爲了避免我持續沉浸在這份不好的感受中,我極力需要一份好消息來振奮一下,我脫口問道:“那麼好消息呢?”這個時候哪怕秦晉只是放個屁,我甚至都覺得好過他之前說的這份壞消息千倍。
“好消息就是外面有一位欽差大人,想要見樂兄,爲夫稍稍打聽了一下,好
像是給樂兄送王印來的。”
我越聽越糊塗了,寧斐然被罷了高官,調到我們縣裡做縣令,樂絃音卻被欽差接見,還送什麼王印……
“王印,什麼王印?”我抓着頭皮,不解的目光恨恨地瞟向了樂絃音,樂絃音眼睫微垂,正想要回答我,卻被外面站着的秦晉搶了先。
一般來說,他覺得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時,就會表現出這副烏龜樣,要是有個殼,他已經縮進去了。
“自然是樂兄的印鑑了,娘子不知道嗎?樂兄之所以叫樂絃音,是因爲他封號爲樂王,而不是姓樂噢!”
這是廢話,我當然知道樂絃音不姓樂,他是大印的皇子,大印的國姓寧,他自然也是姓寧的,但樂王……他可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不只是他,連老劉頭都沒和我說過啊。
“他說的是真的嗎?”我趁着樂絃音有些忡然時,甩開他拉着我的手,托起樂絃音的下頜,讓他低下的頭擡起,目光與我正視。
“嗯!”他輕輕地應聲,“是先皇在世時封的,從來沒有人叫過,你不必當真,其實……連我自己幾乎都忘記了。”
什麼叫連他自己幾乎都要忘記,明明是存在的事實,怎麼可能忘記呢?
我以前以爲他是不受寵的皇子,被人陷害,入了暗門,好好的皇子成了殺手,而如今,好像一切與我想的都不一樣起來。
“暗門……是做什麼的?”我必須及時把我之前理解錯的東西,糾正過來,否則,我不知道這一錯下去,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有大印以來,皇家設定的一個部門,形同與六部,只是知道的人很少,做秘密的、不想被太多人知道的事情,”樂絃音用我能聽得懂的詞語,慢慢地解釋着,被我甩開的手,不知覺地又摸了上來,像是怕我像剛纔一樣跑掉一般,他後面說的這句話猶爲重要,“歷屆暗門少主,必須由大印皇室成員擔任。”
原來我想像中的苦差,那些人欺負他的差事,竟還是個優差,六部閣領還未必要求是必須由皇室成員擔任呢,他這個部門倒好,還挑血統,我真真是低估它了。
見我的脣邊掠過苦笑,樂絃音連忙着急地解釋着,“小鑫,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不是……”
“我想的是什麼樣子,你明明知道我會想,你爲什麼之前都沒有告訴過我呢?”
怕說出來後,我不會像現在這般待他嗎?還是他早早就知道,我避之不及,惟恐會惹來禍事的東西是什麼?
他抓着我的手有些顫抖,一雙鳳眼黑得燦亮,就那麼緊緊地盯着我,像是涌着很多想說的話,卻又不知爲何,都貼在了薄脣裡,一個字也不說了。
“樂絃音,我真得要靜一靜了,你自己去前堂接你那個狗屁的欽差大人吧!”
我說完,大力地掙開了他拉着我的手,奮力地推開了大門,不管不顧地向外面跑去。
我身後傳來了一聲‘呯’的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被撞倒了,還有樂絃音在叫我,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秦晉莫明的哼哼聲,似乎夾雜着一絲痛苦。
我幾乎忘記了我推開大門時,他就站在門外,我只能說他活該,誰讓他聽我牆角聽得這麼專注來的。
反正,他和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輪不着我說什麼‘對不起’。
世界好像一瞬間全變了,連我的思想也被扭曲了,我撲回我的屋子,並一頭撲回我的榻,抱着被子,把頭埋在裡面,想哭卻掉不下來一滴淚,就這麼人也憋悶、心也憋悶,不知什麼時候竟睡了過去。
我不是在乎樂絃音是樂王,他是個王爺,我自然替他高興還不來不及,但我不想他這樣利用我,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
——往往,你可以笑我是個瘋子,但絕不能讓我做個傻子,那樣,我真的會心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