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竟睡得如此安穩。當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卓文君的懷裡時,我一下從牀上彈了起來,卓文君也立馬醒了,一看我們彼此的樣子,頓時就明白了過來,連忙連聲道歉。
“昨晚睡得很好,您不用道歉。”我說。
“我去看看電好了沒有。”我居然詫異地看到了卓文君臉上微微的泛紅,好像是臉紅了。這樣年紀的男人居然也會臉紅嗎?那一刻我真懷疑自己是看錯了。
不過他並沒有給我細細觀察的機會,他很快就離開了我的房間,大概是覺得太過侷促。我坐在牀上發了一會兒愣,隨手拿起手機,只見伊南發來了信息:“他的朋友我都問過了,他沒有聯繫任何一個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去了加拿大,是一個人走的還是和別人走的,就不太清楚了。”
“去加拿大?這個你怎麼知道的?”我連忙發信息過去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能夠查到出入境的信息,我讓他查過了,他從裡面一放出來就立馬出國了。”伊南也很快給我回復了。
“他好好的去加拿大做什麼?而且不告訴我們任何人,又是爲什麼呢?”我的頭又慣性地疼了起來,這些日子這些念頭總是揮之不去,很多時候逼自己別去想,可是又忍不住不去琢磨這些。
“姐,忘了他吧。這樣絕情的男人記得他做什麼,好好過你現在的生活,安心休養,把身體養好纔是最要緊的。”伊南勸我道。
我又問他念念和開心怎麼樣了,他告訴我好着呢,現在爸媽到老了卻漸漸能夠湊到一塊了,經常帶着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出去逛逛街溜溜彎。
這讓我欣慰了許多。我讓伊南繼續留心着龍川的消息,不管他現在怎麼樣,和誰去了加拿大,我只希望他安全地活着就好。
這之後,我又在新加坡逗留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在這一個月裡和卓文君的相處格外地愉悅身心,也的確修身養性。我的心漸漸平和下來,他還特地爲我請了一位大師前來講經,大師給我算了命,說我前半生坎坷,但後半生是富貴命,會遇到一個對我全心全意的男人,兒子長大了也會十分孝順。
大師的話更像是來寬慰我的,不過聽卓文君說這位大師在他們當地十分有名,一般輕易不給人算命,是因爲和卓文君有私交,所以才願意幫我算上一算。我們家人不信命,所以我很少聽到這些有關命理的言論,一時覺得新鮮。
從那天晚上有了肢體的接觸開始,卓文君都一直刻意地與我保持距離,生怕再逾越了我們之間的界線。除了偶爾出遊的過程裡在窄路上他會拉我的手,大多時候我們都是並肩而立,沒有任何肢體的接觸。
後來我提出要回國,他也欣然應允。他說這裡的房間會一直爲我留着,就當是我在新加坡的小家,以後等開心長大了,也可以帶開心過來一起住。
回國前的最後一晚,感受到了離別的傷感,我們兩個人都有些悲傷。這一望,他爲我啓封了一瓶多年未曾開封的紅酒,我們邊喝着酒,邊聊着天。這一晚,我們聊了很多很多。
他告訴我,其實他媽媽很想見我,但是怕我會有其他的想法,所以這一次不安排我們見面。
我不禁笑了,我覺得詫異,便問他爲何會和他媽媽提起我。他笑着說:“因爲大師也給我算過命,說我命裡會娶一位漂亮的中國女人做我的太太。媽媽很迷信。”
“那也不見得是我啊。”我不由得啞然失笑。
“那也不見得不是你。”他狡黠一笑,又說:“緣分的事情就讓它順其自然,我從不強求。因爲我總覺得,該來的自然會來。”
“是。”我點了點頭,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過往。
“伊北,如果回國後你找到你的幸福,我也會祝福。”卓文君很誠懇地說道。
“我現在都沒有再尋找的想法了,感覺心好累,不想再給自己增加負累了。”我笑着說。
“沒事,就算找不到,還有我呢。不要覺得辛苦,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爲你分擔。”他說。
“你對我那麼好,我哪裡承受得起?”我不禁悵然。
“別說這種話。這世間有太多彌足珍貴的感情,愛情只是其中的一種形式。我其實不喜歡愛的定義,愛是以彼此之間的相互佔有爲前提的。可是我反而覺得,真正偉大的愛,應該是給對方足夠的自由與空間,從不給對方施加任何壓力纔對。真正偉大的愛是不求回報的。我雖然做不到,但是我會盡力向這一方面靠攏。”卓文君說道。
“那麼除了我,您還有其他的紅顏知己嗎?”
他搖了搖頭,他說:“昔年一個陳圓圓,就引來無數熱血男兒爲其拋頭顱灑熱血。如今一個伊北,讓我自第一次相見至今到過目難忘,甘願化作春泥來護花。一個就夠了,再多不僅累贅,而且也失去那份純粹了。”
“僅僅是因爲我漂亮嗎?”我問道。
“不,你的樣子剛好與無數男人的一種情懷相契合。在陳圓圓的時代,難道沒有比陳圓圓更美的女人嗎?當然不是。只是恰好陳圓圓的那種美剛好匹配了每一種男人心目中的樣子。有一種女人,只能讓一些男人過目不忘。可是有一種女人,是能讓每一個男人都過目不忘的。伊北,你就是一個美而不自知的女人。這樣的美,更甚一籌。”他直剌剌地誇讚我道。
這樣的盛讚讓我直接紅了臉,的確我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特別美,從小到大隻知道自己是一個美女,離“傾城傾國”的層次還相差太遠。可是如今被卓文君這樣讚譽,倒是讓我有一種拿鏡子重新審視自己一番的衝動了。
“哪有那麼好。”我低着頭,輕聲說道。
他見我這樣,頓時笑了起來,他說:“不,你如果活在古代,定然也能在歷史上留芳。只可惜現代人,喜歡辣手摧花的多,懂得護花的少。再者,如今的許多女人都通過各種手段把一張臉美化到了無可挑剔的程度,致使許多男人都產生了視覺免疫,即便覺得一個女人美,也僅僅是美而已,並不會把這種美升級到太高深的層次。”
“你不如說這世上的男人比較膚淺,像您這樣有內涵的人太少。”我笑着調侃道。
“那倒不是,我也是附庸風雅之人。如今心靜了,看人看事的角度便圓潤了許多。”他謙遜地說道。
我們談了許久,他這才送我回房。臨近房門的時候,他突然說:“噢,對,我差點兒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回房取個東西。”
他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我一時好奇跟着走了進去。其實卓文君對男女之間的禮數十分看重,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他竟從未邀請我去他的臥室。這一次,是我自己主動進去的。
他臥室的格局與我的房間截然不同,他臥室的風格竟然和古時公子的格局一樣,有山水畫,有屏風,有復古的壁櫃,有木製的桌椅,有蘭花,窗外還有一片小小的竹林,顯得格外雅緻。
他從牀頭櫃裡拿出來一個小小的盒子,朝着我走了過來,他打開了盒子,我發現裡面有一個小小的護身符,上面還繡着花。
“這是我母親親自爲你做的,上面的刺繡也是她老人家親自繡上去的,還特地請大師開過光。母親說你今年心事做煩事多,容易小鬼纏身,所以特地爲你做了這個,希望你每天貼身戴上,能夠保你平安。”他說道。
這真是一份心意十足的禮物,我不禁大爲感動。沒想到一位素未謀面的女人,竟對我如此地好。
卓文君親自幫我掛在了脖子上,我感動地說:“那您替我好好謝謝她老人家。”
“謝什麼,都是一家人。”卓文君笑道,這一句話讓我面紅耳赤。
但是緊接着他又說:“我與你父親已經是摯友,與你又認識這麼多年,我又是開心的乾爹,我們當然是一家人。你說呢?”
我點了點頭,我說:“嗯,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榮幸。”
“認識你也是一樣。”他笑着說道。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送您,也什麼都沒有爲你做。”我突然覺得滿心的愧疚,覺得虧欠卓文君太多太多。
“我什麼都有,哪裡需要你爲我做什麼。你只要快樂,開心過得幸福,大家都平安,就是最好的。”他說。
“你回房睡吧,不用定鬧鐘,明天早上我會叫你。”他見我站在原地,於是催促我道。
我於是轉身回了房,躺在牀上,想起和卓文君相識的一幕幕,想起這幾年的生活,真是百感交集。
有一句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我覺得後一句用來形容我和卓文君的關係最恰到不過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到底還是有距離的感情容易長久,平淡才最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