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說的是實話,陳沖,謝謝你,不過我沒事了,你去忙吧。”我說完,再次衝他笑了笑,不想在同一個話題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好,這件事馬總交給我負責了。你不用擔心了,你這幾天你把其他沒有完成的設計稿先做好吧。”他神情一鬆,對我說道。
我點頭答應了下來,再次回到了辦公室裡。因爲心情憋悶,也無心設計,我順手拿起了手機翻看了一下,才發現原來龍川給我發過好幾則短信。
“柚子,晚上有空嗎?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
“怎麼不說話?在忙嗎?”
每一條短信都間隔了一二十分鐘的樣子,看樣子這過程裡他一直在等待我的回覆,不過,等我看到,已經距他最後一條短信大概1小時的樣子了。
我因爲心情低落,所以無心和他一起吃晚飯,於是回了條短信拒絕了。沒想到,這反而激起了他對我更強烈的*,他直接打通了我的電話,我無奈,只能再次跑到門外接了起來。
因爲哭過,我的聲音聽起來會有濃濃的鼻音,他一下就聽出來了。
“怎麼了,小鬼?你哭了?受什麼委屈了嗎?”他在電話那頭親暱地叫我,並很柔聲地問我道。
“沒事,今天真的不想出門,改天好不好?”我說。
沒想到,他不依不饒地問了起來,真有點兒像他當初在校學習時的風格,我明白像這種學霸型的選手,一般都喜歡迎難而上、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最後,爲了避免在外面打太久的電話,我還是答應了他的邀請,他這才掛掉了電話。我回到了辦公室裡,雖然明知道這一份關心是對“柚子”而不是對“伊北”的,但心裡依然因爲這種關心而有些微微的欣慰。
當晚,我和龍川又見面了。他執意來接我,於是我把我附近的地鐵站位置告訴了他,等我走到那裡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等我了。他開的車是一輛白色的路虎,牌照還是浙江的牌照,見到我走來,他從車裡下來,穿着一身牛仔服,看上去挺有活力。
我對他笑了一下,他雙手平舉笑着問我:“怎麼樣?穿這一身衣服不會顯得我太老吧?”
“你壓根就不老好不好。”我笑着回答道。
“跟你們比,肯定是老了。我都畢業好幾年了,你看,你還是在校生。”他有些感慨地說道。
我心虛,並沒有接過他的話茬,不過我也不想解釋,就讓他那麼認爲吧。我只是不停地笑,不再故作嬌媚或者故作矜持,而是咧開嘴露出牙,把我心裡還殘存的那點兒童貞盡情地表現出來。
他顯然喜歡這樣的天真,笑着讚道:“你的笑容讓我想起了我的那個和你很像的高中同學,有一次在運動會上我見她這樣笑過,那時候她穿着運動服、舉着牌子走在我們班級的最前面,因爲後面有個男生叫她,她回頭很燦爛地笑了一下。”
我的心忽然“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我記得那一次,那是高一時9月份的運動會上,那是我人生中爲數不多的、願意穿運動服的時候。
“那後來呢?你喜歡上她了嗎?”我試探性地問道,心裡也被自己的這一句話給弄得心癢起來。
他快速的、很否定地搖了搖頭,他說:“那不可能,她太美了,鋒芒畢露,就像一支帶刺的藍色妖姬,男人的目光離不開,但是心卻是遠離的。因爲明白這種女孩子不太安分,繾綣一夜是可能的,但是想要長久,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他的話還是透露出他理性的一面,原來在高中的時候,他已經給我的美麗“定了性”,我早已被他劃入永遠不可能發生戀情的那一類女生。可惜那時候我還不自知,偏偏認爲我能顛倒衆生亦能讓他愛上我,所以拼命在他面前賣力地表現,搔首弄姿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那一年的自己很可笑。
“藍色妖姬也是有心的,外表的妖豔不代表內心不純潔,我覺得你們男人往往片面,很喜歡蓋棺定論。其實,世事哪有絕對。”當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自己都大吃一驚。
作爲伊北的我,是斷斷說不出這些話來的。但是作爲柚子,一個對這個社會充滿了渴望、好奇的女孩來說,我太需要說出這類看似深刻的話語了,好使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會爲之欣賞,對我的好感也會更近一層。
果然,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欣賞的光芒,他笑着邀請我上車,待我坐上了副駕駛,他溫柔而貼心地替我係好了安全帶,邊系邊說:“我喜歡有思想的女生,女人光有美太膚淺,我喜歡美又深刻的事物。”
“那你會用哪種花來形容我?”我不禁問道。
“你啊……我想想,應該是梔子花。樣子柔弱而聖潔,花香卻濃,而這種香氣,不似玫瑰花瓣的香氣那樣讓人聞了頭疼,相反,聞了會很靜心。我們高中的時候學校裡曾經就有好幾珠梔子花樹,每年花開的季節,就是我最靜心的時候。我喜歡那種香氣縈繞的感覺。”他說完,閉上眼睛陶醉了一下,彷彿已經聞到了梔子花的香味似的,又說:“嗯……就像現在你給我的感覺一樣,心好靜,好靜……”
才子們說話就是改不了咬文嚼字的習慣,我幾乎笑噴,又覺得這時候笑比較突兀,於是極力忍着,又附和道:“可是梔子花不美,而且花瓣的顏色也單調,你不覺得嗎?”
他連忙搖了搖頭,他說:“不,白色是最永恆最雋久的顏色。梔子花就像男人心裡的初戀,是一輩子無法忘懷的。”
聽到這裡,我心中有些黯然,我問道:“那你是不是忘不了你的初戀?”
他敏銳地感覺到了我話語裡輕微的低落,儘管我已經刻意將這種低落處理得儘量不留痕跡,但是聰明如他,還是感覺到了。
“初戀其實只是一種情節,而她不過是剛好遇到的那個人。如果那時候遇到了你,也是一樣。其實女人做一個男人的初戀是不幸的,初戀就像一個極其唯美卻不幸夭折的天使,大多隻有開花沒有結果。聰明的女人,會選擇做一個男人最好的女人。雖然不如初戀唯美,但是卻會有最完美的結局。”他便緩緩開着車,邊說道。
這一番話我是贊同的,的確,初戀雖美,代價卻大。初戀就好像是開拓者,她打開了一個男人對愛情的渴望,卻因爲力量太小無法禁錮他從此飛翔;而男人最後的女人,卻往往是一個浪子在感情的汪洋裡漂泊了多年終於疲倦後看到的港灣,那一刻,她不需要太美太有才,也不需要太多的愛,只需要喊一聲,“嗨,我在這裡,你過來就好”,一瞬間,便得到了一個男人最後溫暖的懷抱和累計多年的物質及精神上的財富。男人最後的女人,就好似中了彩票,唾手可得完美,“前人栽花,後人乘涼”最具代表性的寫照。
“聽你這麼說,我也好想成爲一個男人最後的女人。”我笑了起來。
他聽我這麼說,頓時一隻手從方向盤上挪開,握住我的手說:“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徵兆了噢。”
“龍川,如果有天你發現,我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這個我呢?”我問道。
“你是說你突然生出三頭六臂嗎?還是你是月球上偷偷跑來人間的仙女?”他根本就不容置否,還戀愛地摸了摸我的頭,就彷彿他已經篤定地瞭解我了一樣。
我心想,龍川,你這一回可是認錯人了。
他卻又說:“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你的眼神透徹,清亮,天真。這是我最喜歡你的地方,也是女人最無法僞裝的地方。”
我心裡不禁暗自惆悵了一番,他哪裡會知道,我這所謂透徹、清亮、天真的眼神,是通過怎樣一種令人唾棄的方式換取來的。
也的確,在我過去的許多年裡,我任性妄爲,我不屑逢場作戲,我不願意妥協於既定的社會規則,更無心進取,我把自己變成了一隻美麗的蛹,心甘情願囚禁在孟祥瑞織就的網中,肆意歡樂,與世隔絕。
“或許有一種女人,眼神也是會騙人的噢。假如她18歲就開始坐牢,現在才被放出來呢?”我狡黠地對着他笑了笑,不禁爲自己的這個比喻自豪起來。
我好像越來越會說話了。
“不會吧?你別逗我啦,你還不如說你是從聊齋裡出來的,原來是一隻小狐狸,修行千年現在化成了人形,哈哈。”他也腦洞大開,與我肆意交談無比愜意。
“我突然覺得狐狸這個名字更適合你呢,柚子,不如以後我就叫你狐狸,你就做我的狐狸好不好。”他突發奇想,直接把我的名字給改了。
“我是狐狸成精,難不成你是進京趕考的書生?”我也笑了起來。
“這麼一說,我還真的和書生是一個類型。好,那我是書生,你是狐狸,我們也來一段曠世奇緣,如何?”他體內的浪漫可謂發揮到了極致。
“誰要和你曠世奇緣。”我佯裝嗔怒,臉也恰到好處地紅了起來。他看着這樣的我,喜不自勝,連開的車都突然飛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