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瀟寒上前拉住佑冥胸前的衣領,佑冥回過神來。
佑冥的手覆上鄧瀟寒的。那股冰涼就竄上心頭。
“我沒有看不起你,我只是不想看你因此失去最重要的人。”佑冥微皺着眉頭,輕輕搖頭,硬是擠出一抹苦笑。
“你再說你麼?未免有些自大了罷?”鄧瀟寒冷靜下來,說着殘忍的話。
“當然不是我,我從沒有奢望過,可是雪溫呢?你不在乎他麼?”佑冥低頭,自嘲地望向一邊。
見他這樣,鄧瀟寒的氣憤也發泄不出來,卻又不甘願被他算計,狠狠地說了一句“晚上,等着,盡你來昔流年應盡的責任。”
“侍寢麼?”呵呵,“好。”推開鄧瀟寒的手,佑冥轉身進屋。
“公子?”溫香第一次看到佑冥這樣生氣。
“我沒事。我放了洛金甲,最近你留意着點周圍,哪裡聚集得多哪裡就是暗道的入口。”佑冥長長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怒火,鄧瀟寒,你好,很好。
“好。”
當晚,雪溫又來送飯,不過可能是鄧瀟寒不想讓他倆過於接近,雪溫擔心地看了佑冥把東西吃了,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待雪溫走了,佑冥又開始嘔吐。
“公子你?”
“沒事。”佑冥吐完抹抹嘴。
“公子,香兒要生氣了啊,每吃晚飯你就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
“香兒,我真的沒事,不吐出來纔有事呢。”
“啊?難道這飯裡有毒?”溫香大驚失色。
“嗯。”佑冥用茶漱了漱口。
“公子,那我們快走吧,不要管什麼勞什子地圖暗道了。”
“不行。”
“爲什麼?閣主吩咐了,若是你有危險,便可以回去。”地圖用偷的用搶的都一樣,不能因爲一張破紙而損失了他的得力右使。
“不能走,因爲這毒,是成敗興亡的亡。”
“什麼?”溫香本來激動地跳了起來,現在又失神地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亡?”
成敗興亡。成可醫百傷,敗可衰生氣;興可延性命,亡可殺無形。
敗亡同屬殺人毒,唯一的不同時成可解敗,興卻不能救亡。所以亡,無藥可解。
“洛神府都不輕易用的毒,這昔流年裡怎會有?”
“香兒忘了阮大爺之所以會上陸華影的當,正是那陸華影說出了‘敗’,所以,昔流年裡必有和洛神府有關的人。而且,這個人竟然能執有敗亡,必定不簡單,我一定要找出他來。所以,我不能走。”
“公子,奸細可以慢慢找,這裡真的很危險啊,不如我們回洛陽再從長計議?”溫香跺跺腳。
“我沒有時間了,香兒,你忘了?”
溫香一時語塞,確實,她公子師叔的事,她也知道。
“公子,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溫香拍拍胸脯保證。“我這就去給你找點吃的,公子你等着。”溫香有了想要保護的人,立刻來了幹勁,蹦蹦跳跳地出門了,兩縷辮子上上下下蕩着,好不可愛。
佑冥笑着搖搖頭,這孩子,真是開朗。阮玉就不一樣了,凡事認真得可以,較真的可以,像極了他爹,佑冥的師兄,現任洛神府大總管阮清明。
溫香剛出去沒一會,佑冥就又聽見了腳步聲。鄧瀟寒的腳步聲。
“啦啦啦……啦……”溫香挎着廚房順來的烤雞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上午她假扮的那個木頭,筆直地站在他們的院外。
溫香對他本來就沒有好感,扁扁嘴,就想推門進屋,卻被那人拉住。
“你!”溫香生氣,回手向那人面上襲取。那人向後微微一仰就躲過,溫香更加生氣,平時在家霸道慣了,卻在這裡屢屢吃癟,實在是鬱悶。平時在家,欺負小輩們綽綽有餘,欺負左幽右冥和水弄亭,那三個人總是會故意讓着她,阮玉更是寵她,經常賣破綻給她,讓她打個夠,現在無招過去,仍沒有碰到那木頭,溫香心一狠,拋出一把粉末。
這昔流年影衛長自是老江湖,袖子一揮就收攏了大半粉末,其餘的也閉氣躲過。
卻看見溫香站在月光下笑的得意。
“你?”木頭的聲音很低沉,就連吃驚的質疑時也是這樣。
溫香一仰頭,“沒什麼啊,只是卸妝粉,本姑奶奶自制的。卸掉你這醜面具。”這丫頭嫌易容之後不好洗,特意琢磨出來的。
木頭臉上的□□漸漸溶解,露出原本的臉,若是他不想讓溫香看見臉,就必須離開,這樣就違背了鄧瀟寒不讓人靠近的命令;若是不走,就一定會暴露他隱藏多年的秘密。
溫香瞪大眼睛,這個人,好年輕,看他平時一副木頭樣,穿的又土,沒想到面具下面的皮膚這樣光滑。只是,一條又粗又難看的疤從木頭人左邊額角貫穿到右面臉頰上,好像一條蜈蚣趴在臉上一樣。
看到溫香吃驚的表情,木頭人就知道她已經看見了自己不想讓別人看到的臉。木頭很生氣,溫香感覺的到。看他一步步逼近,溫香有點害怕,娘說過,越是看起來木訥的人,生氣起來越是可怕。娘啊,公子啊,阮玉啊,救命啊!溫香縮縮脖子,悄悄瞟着靠近的木頭。
木頭在她面前三步外停下,“面具下面是不是更醜?”聽木頭的語氣有些自卑。溫香畢竟是好孩子,又做了錯事,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再打擊木頭。
“不會啊,比你那毫無生氣的面具好多了。”溫香勉強笑笑,卻還是不敢正眼看他,怕他打她。又悄悄瞥了木頭一眼,木頭一臉受傷,顯然是不信她的話。
“真的,真的,比你那面具好看很多!”溫香壯起膽子,拉住木頭的袖口,像她平時對着佑冥撒嬌時的動作一樣搖晃着。
木頭睜大眼睛,“真的?”
“嗯!”溫香重重點了點頭。
“你快走吧,教主在裡面,不讓人進。”木頭突然回過神來,沉沉地說。
“可是我要給公子送吃的呀。”
“送了他也吃不成。”顯然,這木頭知道鄧瀟寒來此的目的。
“唔……你們教主真壞。”溫香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不甘心地把食盒扔到木頭懷裡,自己回房去了。而那木頭則呆呆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進了房間,鄧瀟寒什麼也沒有說,推倒了正在喝茶,剛放下杯子的佑冥。
“你真的要這麼做麼?”佑冥沒有看他,只是別過頭,苦澀地笑。
“是你對不起我在先。”鄧瀟寒手上不停,已經撥開了佑冥的衣襟,露出白嫩的胸膛。
“我……沒有對不起你……”佑冥被他弄得有些難受,“我只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佑冥突然止住,咬緊嘴脣,不泄露一點□□,鄧瀟寒咬噬在他身上,很痛,很,“活下去……”即便不是爲我,“爲了雪溫……也要……啊!”
“懲罰你這個時候還不專心。”
專心?只怕會更痛,沒有絲毫的溫柔狂暴的索取,佑冥只感覺到痛,一如當年。
佑冥把頭埋在枕頭裡覆蓋住自己寂寥的眼。
雲雨過後,佑冥已經睡着,一天沒吃東西,加上身體本來就不好,夜裡就發起高燒。而鄧瀟寒發泄之後就已經離開,一夜,佑冥煎熬過去。
“公子。”溫香一大早高高興興地端着滿滿一盆水來給佑冥洗臉。進屋時,屋內已經被佑冥收拾乾淨,溫香沒有看出不對勁。只是佑冥高燒未退,臉上還有些泛紅。
“公子?”溫香摸摸佑冥的額頭,“發燒了?昨晚沒有關好窗戶?怎麼不叫我?”溫香一陣後怕,這公子師叔的病受不得涼,若是夜裡犯病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很可能會心痛而死。溫香趕緊把佑冥又扶上牀。
佑冥接觸到牀板時,一陣痙攣。
“公子?”溫香急的眼淚都出來了,“鄧瀟寒怎麼能這樣?”
佑冥聽得有些頭疼,揮手示意溫香不要再說了,“洛金甲怎麼樣了?”
“還沒有找到,看來這地道十分複雜。要不要叫莫總管來?”莫問在佑冥不在時,統領四大樓。
“不用了,之前切進來的弟子都一無所獲,況且人多容易暴露。”
鄧瀟寒既然已經知道他來昔流年目的不純,就一定會多加防範,現在叫人來,只能表示他荀佑冥在示弱以及徒傷聽水弟子的性命。
“佑冥,吃飯了。”雪溫按時到了,笑着進來,卻看見佑冥躺在牀上,急急放下手中的托盤上前查看。“怎麼了?”
溫香想呵斥他裝好人,明明是他們昔流年下的毒,還在這裡演戲,可是她轉念一想,這雪溫公子被自家公子救過,又是這樣溫溫弱弱,便壓下了火氣。
“不妨事,我也不知怎的,提不起精神。”好個公子啊,溫香心中清明,欲蓋彌彰,這一句若是傳出去讓下毒之人知道,定會認爲自己下毒成功,而露出馬腳。
“……”知道佑冥醫術高超,若是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雪溫也不好說叫其他郎中來替他看,氣氛有些尷尬。
“雪溫,”佑冥淡淡笑着看着他,如春風般的笑容化解了一切尷尬,“不用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
“嗯,最近天熱,但是佑冥也不要貪涼啊。”
雪溫走後,佑冥又把東西都嘔了出來,這次溫香長了記性,提前從廚房要了很多東西,待佑冥漱完口,遞上給他。
“怎麼樣,公子,這些裡有毒麼?”見佑冥搖搖頭,溫香笑的開心。
這邊佑冥身處險境,水弄亭和離佐幽卻在天顏樓裡突然提到了失蹤幾日的阮玉。
“知道我爲什麼讓阮玉去接近白皛麼?”水弄亭靠在軟墊中,好整以暇地笑問佐幽。
“弄亭沒有提過,佐幽自然不知。”佐幽雖是這麼說,卻也多多少少感覺到,並不只是讓白皛默背皇庭秘錄那般簡單。
“白皛和鄧雪溫,有一個,是先皇的私生子。”水弄亭喝着溫酒,驚人一語。“這兩個孩子都是嘉和六年出生的,而正是我幫那人奪嫡之時,皇子的娘怕我殺了小皇子而命侍衛連夜送出了宮。待我發覺追上時,那侍衛已經身亡,根據附近的農戶形容以及我後來的調查,那嬰孩不是在百曉生家,就是在昔流年。”
“這倒有趣,可是,對於弄亭來說,他們可有利用價值?”佐幽並不吃驚,水弄亭所給出的意外太多,以至於他已經見怪不怪。
“當然,”水弄亭信心滿滿地望着窗外滿庭的垂柳假山,“再演一次奪嫡,似乎比我親自奪他的江山,更加有意思。”
這笑容,若是讓人看了,定會從後背竄上刺骨的寒意。就是這瘋子,在大庭廣衆的青樓中,用雲淡風輕的笑容,說着驚天的秘密和大逆不道的言論,實在瘋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