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完全不同啊……畢竟是千年以上的信仰,根深蒂固的東西不是那麼輕易地就可以改變的……嗎?”看着那位城主和一衆光明之中的人馬消失在街角,康斯坦丁微微晃了晃頭,嘆息道。
當然這種小小的城市之中也不大可能會有什麼隆重的招待,只是在剛纔那個簡單的邀請儀式中,他能夠注意到所有人的態度之中蘊含着的真誠,那是一種毫無置疑的信任感——當然,這並不表示那位女爵閣下就有什麼立刻轉向的念頭,不過……
“這樣做好麼?那個女人,會不會就此倒向培羅的教會?”迪莉婭低聲開口道。
“掌權者總是擅長於在兩種力量之間遊走,我想用不了多久,她或者她那位大總管就會到訪,給我們一個合適的解釋和示好的態度的。不過,這一次局面對於我們來說恐怕不是很有利。”
康斯坦丁無謂的再次搖搖頭,與這位聖女閣下不同,他並不是特別擔心這個能夠相當可拍的力量的女牧師以及那個明顯充滿睿智的老頭子——按照道理來講,這些人都是精英,而在戰爭已經爆發的局面下,三神教會自然不會將這些精英放置在一個無謂的位置上,現在既然勉強讓他們在口頭上做出了一個讓步,一時半會兒之間應該是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在對方的援軍到來之前。
雖然跟那個老傢伙接觸不多,但從從那個很有技巧性的保障來看,他應該是個擅長處理談判之類事宜的人物……哦,對,剛纔他說過是“我,以及在場所有的培羅陛下的信徒。”那麼就是說他們應該是準備了後手纔對。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這種事情冒險不得……實際上如果可以,康斯坦丁也希望跟這幫傢伙只是扯扯皮子,大家相安無事就完了,但顯然,對於這些狂信徒來說,模凌兩可的言辭通常都是行不通的。信仰之爭絕不遜色於生存領地的爭奪,通常都會用你死我活的結局作爲收場——這是他前世就已經從歷史教材中得到的經驗。
幸好,自己這一方現在看起來的依仗還算是有一些……周圍街巷之中,原本正在議論紛紛的平民們這個時候已經開始三三兩兩的走上前來,表達出他們對於局勢的關切,不時還會有一兩個以激憤的言辭發出譴責的人物,以及一衆對他的觀點表示贊同的圍觀羣衆,雖然如果真的出現了武力衝突,他們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輿論的力量只要調遣好,也是很有利的東西。
當然最終決定形勢的還是自己一方的實力,在這一點上,康斯坦丁原本是沒有多少的自信的……畢竟聖武士們對於惡魔的力量有着天生的壓迫力,尤其是那個象燈泡一樣的丫頭,她的力量確實稱得起強悍的可怕,雖然說剛纔自己藉助着速度與突襲的優勢成功的將之制服,不過如果再換一個時間地點,對方能夠自由發揮並針對的是他康斯坦丁的話,想要收拾掉就未必有現在這樣輕鬆了。
當然,剛纔的戰鬥還是給他帶來了一個小小的驚喜的——不管是承受照射,還是正面的觸碰,那讓所有在場的與艾瓦梅爾恩有關的人物受到牽制的聖光,都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程度的影響。否則即使他的前臂裝甲可以在傷害對手時注入麻痹性的毒素,他也未必能夠有機會接觸到對方的身體,從而贏得輕而易舉。
是賽達洛斯賜予的某種力量,造成的效果嗎?還是說最近接連吸收的三個邪魔的靈魂,讓自己的力量終於獲得了某種程度的突破呢?
“小主人……您沒事吧?”
頭腦中思考着這些雜亂的事情,康斯坦丁回到自己的小樓時,帕梅拉不知從什麼地方轉了出來,低聲的向他發出了一個問候,“暫時還不要緊,出了什麼事了?”康斯坦丁隨口回答,然後忽然愣了愣——魅魔的聲音有些不同尋常,似乎是……出奇的小心翼翼?不,準確的說,不只是她,仔細觀察的話便可以注意到自己那幾個得力的屬下似乎此刻都在場,卻全都是一副緊張的表現——就像是手中捧了一顆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忽然爆炸的炸彈的感覺?
“那個……跑掉了……”帕梅拉猶豫再三,最後才擠出一句細弱蚊蚋的低語。
“跑掉了?什麼東西跑掉了?”
“不是……那個那個……”
“我的主人,您剛收的那個能夠兼職暖牀的騎獸,被另外一隻,就是她的那個老相好給拐跑了……”
“你說什麼?”
……
“您是說我們要眼看着這近在咫尺的邪惡魅惑那些善良的民衆,而就此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考慮到民衆們目前的情緒和周圍的局勢,我們現在能夠做的就只有監視他們的行動,調查清楚這位艾瓦梅爾女神的真正身份,然後在適當的時候……直到大主教閣下能夠派遣來更多的人手之後,再進行具體的處理行動。”
“克里斯皮安·蘭斯頓·阿斯塔特主教閣下!您到底在想些什麼?積極地挑戰腐敗與罪惡的力量,這不是偉大的光明之主對於我們得教誨嗎?難道您已經不再將偉大的光明之主作爲您堅貞的信仰了嗎?”清脆的聲音之中包含着憤怒,維拉尼卡瞪視着面前安坐的老牧師,她的導師的面孔,眼神之中似乎也燃燒着熊熊的聖焰。“那些邪惡者,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們身上放射出的邪惡氣息,他們所有人!他們信奉的那個什麼艾瓦梅爾一定是一個邪惡的化身!而您卻以陛下的名義起誓,放過了他們,並且還要求我們不能夠去剷除這近在眼前的邪惡?”
“那麼,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你要我怎麼做?讓那個傢伙的刀刃切斷你的脖子,然後去向培羅陛下請求那三成不到的復活你的概率?而且你認爲你已經可以承受住死亡可能帶來的靈魂上的強烈衝擊了嗎?”老牧師撫摸着潔白的鬚髯,平靜的面對着女孩的怒氣和已經有些過頭的指控,不管面對的是不是憤怒的風暴,老牧師依舊按照一個老人的步調不緊不慢的應對,他最近似乎已經習慣於這麼做了:“在這個即將與奈落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之前,失去你這樣的一位優秀的神職人員,這種損失是我們,應該說整個三神神殿不能接受的!至於說那偶爾的失敗。也並不代表什麼,只有念念不忘纔會讓它成爲永久的夢魘。”
“正義絕對不會,也不應該會向邪惡妥協!哪怕是以生命作爲代價!”
薇拉妮卡的聲音再次提高了一個音節,她有意的忽視了老者後半句所指的意思,但是卻抑制不住身體因爲憤怒與羞愧而產生地顫抖。
那個該死的邪惡者,他竟然使用了毒藥這種卑鄙的手段,並且趁機在自己的身體上……用力的咬住嘴脣,女牧師的雙頰都因爲激動而通紅……回想起剛剛經歷的那一段不愉快的回憶,她的身體便顫抖的更加劇烈起來,於是以這個高亢的聲音作爲結束,她轉身衝出了房間。
看那個樣子,應該是又去了浴室……事實上,從中午時分來到這城主安排的住所之後,她除了剛剛跟自己爭吵的這一點時間,好像一直就呆在那裡面……
阿斯塔特輕輕搖了搖頭,在心中微微的嘆息了一聲——隨着年齡的增長,自己的這一把老骨頭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爲什麼要讓自己帶領和引導這樣的一個後輩呢?這應該算是光明之主給予自己的最大的一個試煉了吧?
不可否認的,作爲一名主神選擇的聖女,薇拉妮卡確實是擁有着非常的天分,即使在老牧師眼中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但是無論是武技,還是對於神聖力量的掌控,都早就已經超過了任何一個正式的聖武士。儘管武士長或者可以在武技上壓制住她,但是如果是真正的戰鬥,說不定即使是那個擁有幾十年戰鬥經驗的神選騎士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可惜,即使力量增長的如此迅速,但是心智上,某些時候她卻純淨的猶如一張白紙——不允許自己信仰的東西受到一點玷污,並且堅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任何中間路線可以走。而在另一些方面,她又是個被嬌慣壞了的孩子,因爲經常做出超乎尋常,而最終又往往正確的舉動,因此久而久之,即使在神殿裡,也已經沒有人正面質疑她的任何言行,這也讓她的行動越發的自把自爲。在某些怪異的地方簡直是在違背培羅陛下的教誨。
今天的這一番挫折對於她的成長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吧?老人站起身,從牆角的水壺中到了一杯水,但其中清甜的蜂蜜香氣立刻讓他皺了皺眉頭……這位城主顯然在招待上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房間儘可能的豪華氣派,寬敞的窗櫺,打磨的橡木地板,甚至連桃花木椅子上都鋪設了羊絨襯墊。但是這樣的待遇,對於一向秉持苦修概念的阿斯塔特來說反而是一種累贅。
放下水杯,老人的思維也跳回了之前的那一戰之中。
那個一身灰袍的傢伙究竟是什麼人?自己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邪惡的氣息……事實上應該說,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纔對。如此,他才能在那一瞬間便掌握並鉗制了維拉尼卡的動作。而他之後的動作,似乎猥褻,卻又極爲精準,尤其是劃破女牧師脖頸的那一刀……僅僅是挑破了一層油皮,迸出血液卻又沒有造成任何致命傷害,而且還是在女牧師劇烈掙扎的瞬間。再加上那個類似任意門一般卻又沒有準備動作和光影效果的法術。
在老牧師的記憶中,這樣的表現只有少數達到了某種程度的高階遊蕩者才能夠做得到,而他們通常都是力量非凡的殺手和刺客,但是從某些方面來看,這個人卻又並不像是那種人物……
雖然用面具遮蓋了面容,但是從他的聲音,以及某些表現,可以判斷出他是個極爲年輕的人……殺手的技藝雖然受到人們的唾棄,但卻是一種需要相當堅毅的心智和長期的訓練才能夠掌握的技能,想要讓每一個動作趨近精煉完美,其中所耗費的精力甚至要遠在一般的武技之上,而想要從刺客的神祗們那裡得到相應的庇佑,同樣也需要堅貞的信仰——即使是邪惡的信仰,也同樣需要時間的錘鍊,因此記憶中那些強大的刺客同樣沒有那樣年輕的存在。
這也是阿斯塔特不惜以誓言爲調和手段,併力主穩妥行動的原因……就現在探查到的情況來看,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小教會之中,竟然有大量至少可以媲美騎士等級的士兵,五名以上的高階法師,以及一名神秘的高階刺客坐鎮……而據城中的居民傳說,他們還曾經見過一條巨大的銀龍。在那個教會到來之前出現,並幫助他們殺死了一個肆虐城市之中的高級的亡靈,甚至是昨天晚間,還有聽到了龍吟的傳聞……
再加上那個免費發放糧食的義舉,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個原本以爲不過是邪教的小教會透露出了一種神秘的色彩……“他們信仰的對象,真的是惡魔嗎?有沒有可能,是某一位神祗的化身呢?抑或是……某個我們不知名的強大存在?”
老人撫摸着自己的鬚髯,疑惑的喃喃自語。
……
“那絕對是個邪惡的,污穢的惡魔!……”
並不寬大的浴室之中瀰漫着淡淡的水汽,薇拉妮卡低聲詛咒着,用一塊布巾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皮膚……少女的裸體年輕、健康、潔白的肌膚如緞般光滑而富有彈性。她撫過自己的胸口,手腕和後背……被水浸透的棉布有些粗糙,用力之下,雪白的皮膚已經呈現出了一種豔麗的玫紅色,這讓那個雙腿欣長的身影顯得有種迥異於牧師身份的,異樣的妖豔和美麗。
這一連串用力的揉搓似乎並不能夠讓薇拉妮卡滿意……憤憤的將手中的棉布瞥到一邊,女牧師將自己浸泡進了浴盆之中,一點刺痛的感覺隨着水的侵潤而越發明顯,但是這似乎仍舊很難驅趕掉那種被男人碰觸過的感受,那就像是一種粘稠的骯髒油脂,即使穿着了衣服和鍊甲衫,仍舊會噁心的滲透過所有的障礙,沾染在身體上,留下那種粘膩膩的骯髒的感覺!
“可惡!可惡!”
薇拉妮卡再次憤憤的咒罵了一聲……屈辱的感覺讓她感覺鼻子有些發酸——邪惡本身已經讓她無法容忍,何況邪惡且骯髒猥褻的東西!
沒錯,骯髒猥褻……男人這種生物都是這樣的!唯有那存在於上層界的生命們,纔不在這個範疇,就像傳說之中,相對於女性以純淨的水元素構成,卑怯的凡人男子則是神祗以土元素構造,這種生物的身體內天生會吸引污穢,即使皈依了光明三神,得到淨化的也只有心靈……他們的身體,仍舊是骯髒的。
自己聖潔的身體被污濁骯髒的生物所玷污,再沒有比這更加讓人感覺恥辱的了……而更加令他憤怒的,就是顯而易見的邪惡就在附近肆無忌憚的遊蕩,但是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熟視無睹……如果不是顧及到老牧師的誓言,她恐怕早就已經再次衝向那個邪惡的巢穴,用光明之主賜下的力量將之焚燒殆盡,讓所有的邪惡都在聖光之中被淨化爲徹底的虛無!
“將堅定的信念奉獻與光明,光明將賜予你們安寧。將邪惡的鮮血奉獻與光明,光明將賜予你們力量,將純潔的靈魂奉獻與光明,光明將賜予你們永在……”
女牧師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開始低聲的祈禱……淡淡的聖光從她的身體上散發進水中,盪漾的水波讓狹小的浴室遍佈着奇異的光澤。
良久之後,當薇拉妮卡再次睜開眼睛,她身邊原本渾濁的水波也已經變成了清澈透明,望着水波上倒映出的那張透露出粉紅色的,美麗的面龐,她似張似合的雙眼透着迷離的光芒,心中似乎慢慢的安靜下來。
“我的陛下……請耐心的等待,等着我的榮歸吧……”少女低聲喃喃自語道。
時間在沉寂之中緩緩的流逝,薇拉妮卡似乎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失神……不過當鑲嵌在浴盆邊上,魔法沙漏之中的最後一縷金沙飄然落下,她忽然將眼睛睜開了!清澈的目光集中在浴室的一角,眼神也在緩緩地收縮!
但是她的目標顯然那並不在那裡,而是投過了重重的牆壁,看到了外面的景色……潔白柔膩的軀體在下一刻帶着熊熊的聖焰緩緩從水中上升,絲絲縷縷的水汽蒸騰之間,她竟然浮在了半空之中!
人影的一個閃爍之間,女牧師便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