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樣一來,術士倒是並不急於攻擊那隻巨蟲了……他微微錯動手指,將一個有限祈願術幻化成爲給自己加持的幾個防禦法術。繼而,一道水波般的光澤在他身周布展,將一切隱匿於黑暗之中。
……
撞擊的震動終於止歇,十餘股小瀑布一樣的激流就在巨大的洞窟邊緣頂部傾瀉而下!噴涌的海水激起歡快的聲響和大片細碎的白浪。將整個的橋樑都籠罩在一片濃霧一般的細碎水汽之中。那種海水的腥氣與潮溼的氣味灌滿空氣,稍微驅逐了那些爛泥之中蘊含的惡臭,讓人的鼻子有種癢癢的感覺。
“呼嚕嚕……”巨大的爬蟲彷彿蛇類一般弓鞠起身體,用那隻巨大的獨眼掃視着前方那黑幽幽的一行人,發出一種含混的嚎叫,聽上去帶着一些深淵語言的某種各成分,卻又模糊地令人難以辨認。
“呵呵呵……掙扎是沒有任何的意義的,你們所依仗的海神,也不過是個龜縮在自己的巢穴之中,根本不會來到人間的可笑惡魔罷了,他根本沒有興趣迴應你們弱小的呼喚,何談什麼降下神罰?”黑袍的法師發出了一個尖刻的嘲笑,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他舉起手中一根扭曲纖長的法杖,一個小小的紫黑色透明陰影護罩自杖頭彈出。瞬間擴大。籠罩住他周圍的三人。
“顯示吾等忠誠的時刻到了……幹掉它,將它的屍體和護符敬獻給吾主!”他命令道,繼而一甩法杖,幾道飽含着強大能量的射線隨着他的命令從另外幾個法師手中迸發,擊打在那巨蟲的身體上,頓時激起迸飛的血肉,縈繞的能量和驚天動地的嚎叫——那個紫黑色的法術護罩顯然具有着某種特別的針對性,雖然那在康斯坦丁看來不過是個並不強大的防護法術,但巨蟲帶着強烈腐蝕性的觸手和力量絕大的螯鉗,卻只能在上面擊打出碰碰的撞擊聲,而結果卻是怪物的身體上瞬間騰出陣陣黑焰,對方卻怡然無損!
“無謂的掙扎!所有的通路都已經被封鎖,除非從外面才能打開,你還想逃到哪裡去?想要逃走的話,讓你的海神大人,賜給你一個傳送法術吧,哈哈……”法師發出一陣囂張的大笑,手中扭曲的法杖上光輝流轉,凝成一片明暗不定的幻象:“不過,但願他能夠聽到你的祈禱,在偉大的王子陛下……”
“王子陛下……?”遠處的術士皺起眉頭,敏銳的捕捉到那最後驟然收攏的語聲中的幾個怪異的字符,以及那力量的幻象……一塊白色骷髏之下,某個蠕動着的生物的影子。
巨蟲的嘶吼慘烈起來,那從法師身上流溢的力量似乎激起了他最原始的恐懼,它扭動着轉身欲逃,無奈這個時候,四隻岩石組成的巨掌已經分別合攏,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身體!
而這個時候,那些黑色的人影也已經開始了他們的攻勢……他們手中刺劍起落之間洞穿巨蟲的鱗皮,竟然巨蟲的嘶嚎也掩蓋不住那細密的尖銳風聲!只是細劍顯然並不適合於對付一隻這樣巨大的蟲豸,雖然那五個人影上下騰躍,一瞬間已經攻擊了百十來下,但即使洞穿了造成的傷口對於這支巨蟲來說也僅僅是細微的小傷。
吃痛之下的巨蟲發瘋似的猛烈彈動起來,它已經顧不上去攻擊威脅最大的法師,肢鰭滑動之間,那個巨大的身體猛地撞了回去,在洞窟中引發了一陣洪鐘般地迴響!所過之處,岩石地面像是被強酸腐蝕了一般嗤嗤作響,青煙直冒。隨着一個刺耳的喀嚓聲,巨蟲的一段後肢已經摺斷,大片的紫色血液如雨般揮灑!
可是這巨大的怪物終於獲得了自由!
“混賬!竟然垂死掙扎!”法師憤怒的咆哮,但手中的姿勢沒有絲毫的改變——他法杖上的力量依舊在不住凝聚,顯然是個從某種強大存在身上藉助力量的方式,但代價似乎就是完全不能移動位置的奧術儀式,他身邊的兩個法師各自舉起手掌,幻化出更多的石爪,無奈在肢鰭的特殊構造之下,巨蟲的動作竟然出奇的靈活,而且蟲類的移動方式也與人類的習慣不同,難以揣摩——一個翻轉之間,他已經勾上了洞壁的上端,再扭動了一下,幾千磅重的身體居然彷彿滑翔一般,從空中向着石橋的盡頭,那扇傳送門的方向衝了過去!
顯然,這並不是‘垂死掙扎’。
就在剛剛那個法師囂張的下達命令之時,那扇傳送門上已經流轉起一陣熒光……竟然敞開了。
戰場的另外一側,康斯坦丁偏了偏頭……從傳送門中顯出身形的是十幾個身穿皮甲的大漢,手中刀劍與火把並舉,組成了一個完整的防禦陣勢,還有六七個法師站在中央,竟然又是些熟悉的人物——那位撒古斯老大,和他手下的傭兵探險隊。
看來之前,他顯然有些小看這幫貨色了,他們擺出一副並不在意自己這一行人的樣子,實際上卻是一刻也沒有放棄跟蹤,而那山洞通往這個方向上的道路也還只有一條,自己因爲輕視而造成的疏忽之下,竟然還真被他們給跟蹤了來。
不過他們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麼樣……剛剛穿過了傳送門,眼前便赫然是一隻張牙舞爪飛撲而來的怪物。
“快跑!我們不是對手!”一個法師尖叫了一聲,率先向着一邊滾開。但得到了提示的傢伙們剛要動作,另一個聲音已經遠遠地從黑暗中傳來。“那怪物已經重傷了!它帶走了神器!”
站立在一邊的康斯坦丁不由撇了撇嘴,一段時間不見,這傢伙的陰損一如既往,反應倒也更快——這一衆人探險進來,見到敵人或者會反射性的讓開,但是聽見有人在喊關於神器的事情就絕不會放任——通常來說,很多上古遺蹟之中,也確實有用某些召喚生物來守衛寶藏的習俗,攻擊一隻怪物沒有絲毫的負罪感,更何況眼前這怪物確實看上去已經傷勢沉重……身體上被攢刺的傷口中紫色綠色的液體噴濺,還有幾個被魔法轟擊出來的大洞,撿便宜的心理之下,自然少不了會有豬油蒙心的倒黴蛋去觸那個黴頭。
這個時候,只要稍微攔阻,也就足夠扭轉局勢。
而即使有個萬一,對方拿到了需要的東西,他普內斯身邊還有幾個擅長暗殺的怪物,想要從戰後疏神的幾個人類身上搶奪一件東西,可要遠比從那個熟悉那件神器,可以將之運用自如的寇濤魚人身上搶來容易多了。
能夠想到這些事情的人或許是有,但絕不是這些面臨着怪物的人們,眼前的情勢,出手攻擊似乎已經成了一種必然,於是海盜們,甚至還有兩三個法師都反射式的咆哮着,將一輪密集的攻擊傾瀉到那怪物身上!
倉促之下,他們的力量並不強大,三枚火球和一股冰風,還有一層防護都只能算是應急措施,對於那怪物龐大的軀體來說根本彷彿瘙癢一般,至於說那些弩矢之類就更不用說了……事實上那種叮叮噹噹的彈開的牙籤,除了能夠產生十足的仇恨輸出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作用。
於是那巨大的怪物想也不想,殘餘的三根觸手圈轉,直接就向着他們抽打了下去!
或者在康斯坦丁一行人面前,這種怪物除了那些噁心的惡臭便沒有什麼可供依仗的東西,然而只要對手更換,那些觸手的可怕之處便顯露出來了,長長的觸手彷彿鞭子一般的揮擊,力量幾乎洞金穿石!偏偏卻又比通常的鞭子更加靈活,上面還附帶揮灑着濃綠色的腐蝕汁液,不要說是被抽中一下,即使站在延長線的軌道上,也同樣危險!
四五個海盜稻草一樣的被那觸手掃得向外飛出,在周遭的巖壁上撞出大片的灰粉,鮮血狂噴,眼見是難以活命……不過更倒黴的要數那幾個被怪物觸手纏繞住的傢伙——那些肢鰭煽動之間,也能和蜈蚣的腿腳一樣,支撐着它快速向前遊動。那個昂起的上身向前一撲,螯枝已經將三個人擒抱在懷中!
“我靠,這他孃的可真重口!”
咕唧咕唧的幾聲瘮人響動之中,康斯坦丁不由得咒罵了一句……那怪物足有人身粗細的觸手圈轉,竟然鑽進了幾個正在哀號的人類的口腔,將他們攢刺着甩起,在空中搖擺不休,那倒黴的傭兵根本無從反抗,他的身體一瞬間被撐大成爲古怪的模樣,彷彿無數的蛇蟲在身體中涌動不休!繼而,那軀體便以驚人的速度乾癟下去,一股股濃綠的霧氣從中噴涌,包裹在那觸手上的皮膚蠕動着,很快就顯現出下面的形狀……
幾乎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那原本的彪形大漢就變成了一張被甩到一邊的乾癟皮層!
而在這個同時,怪物的其餘的觸手已經隨意揮動,頃刻就又有兩個人被那觸手串成了人體串燒,繼而被吸食殆盡!而且,這種吸食顯然不只是擁有恐怖的賣相——三個犧牲品消失之後,怪物原本被灼燒損傷的一條觸手已經開始蠕動着逐漸癒合,也讓它兇威更勝!
只是藉助這短短的停頓,一道輝光也已經降臨到那傳送門上,彷彿黑色的海潮一般模糊而劇烈。伴隨着普內斯張狂的笑聲,龐大的能量噴涌而出,撞擊在石板上卻火花四濺,噼啪作響之中,這道門扉上流轉的光輝便消失殆盡!
不只是那傳送門……洶涌澎湃的力量降臨的同時,那剛剛吞噬了三個人類的怪物在長嚎聲之中扭曲着……變形瞬息之間便被解除掉了,巨蟲重新化爲了矮小怪異的寇濤魚人,在石橋上翻滾了幾下,繼而沉寂不動。
於是一瞬間,場面之中寂靜下來。
剛剛進入這裡的海盜們面面相覷,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事情究竟如何……事情變化無疑太過古怪迅捷,從他們穿過傳送門,到那怪物倒下,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可就是這短短的瞬間,他們便損失了最少一半的人手!那慘烈的狀態,讓這些自詡身經百戰,見慣了殺伐的好漢們,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神器!”沉寂只持續了一瞬便被打破,一個人越衆而出,伸手就向那個魚人身上抓了過去!他瞪得大大的眼珠子裡全是不可抑制的狂喜,只是手指還沒能觸及到一片漆黑的鱗片,那眼珠卻先一步撞上了目標——一柄長劍從他的後腦插進,眼眶穿出,把他釘在原地,只有眼珠飛了出去。在魚人身上咕嚕嚕地轉了轉,正好映照出一片朦朧的紅光。
“還沒有確定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之前,所有人都他媽的給我老實呆着!還是你們也想變成怪物?”撒古斯收回手,靜靜地掃視着身旁,冷聲開口道。周圍的火把將他他冰冷的目光似乎也染成了血紅,一時間讓周圍的人,包括納西法師心中的貪婪也被無名的殺氣震懾:“過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提克,雷爾可,你們先給它幾箭,看看他死透了沒有!單寧法師,也請用你的法術勘察一下,單眼魚,你之後用繩子捆着它拖走,回到船上之前,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碰他,知道嗎?”
這位紅頭髮的海盜頭子確實擁有一個首領的素質,幾個命令之間,便選擇了最爲穩妥的處理方式……唯一可惜的是,這裡還輪不到他來發號施令。
“一個難得的聰明人……只是想要留下性命,光是聰明還是不夠的,還要富有智慧……你們知道可知道聰明和智慧的差別?”一個油滑而陰冷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繼而那一片黑暗被青白的冷光驅逐……海盜們警覺的迴轉視線,於是便注意到那個長着一個高高的鷹勾鼻子。看上去和深淵裡一種惡魔的樣子有點相似的面孔。
這是他們最後的記憶了……隨着一個冰冷的刺痛感從身體上傳來,所有的海盜便木頭一般的栽倒,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一聲……從黑影中迸發出來的利劍根本不給他們那樣的機會,連幾個等級低微的法師也瞬間被那陰影刺穿,就此死亡。
“東西可以給你們……不過……”撒古斯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原本那種睥藐生死的氣勢瞬間已經消散了……或者說,在真正的死亡威脅前,它也算不得什麼。
一個黑色的影子刺客就站在他面前,尖錐一般的細劍穿過了他的肩頭……而那個無聲的鉗制住他身體的冰冷身軀,以及那些手下的遭遇無疑都明確的在告訴他,那一劍絕不是偶然偏移的。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在王子陛下威能面前……”法師發出一個冰冷的嘲笑:“慶幸吧,你是個聰明人,還有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實力,所以總算爲自己爭取到了一點機會,爲陛下效力的機會……不過也不必恐懼,你已經抓住了機會……只要不那麼愚蠢,陛下君臨這個位面的時候,你可能會得到陛下看不上眼,卻足夠讓你無法想象的賞賜……也許是這片海洋?”
他用那種夾帶着冷笑的腔調慢慢的敘述着,悠然地走上前,一腳挑翻過面前的屍體,伸手去抓那塊被綁縛在脖頸上魚人的徽記。
然而指尖還沒有碰到那塊徽記……魚人的身體卻猛地抽動了一下——以一種莫名的迅捷,它騰空飛起,再啪嗒的一聲落在那石質橋樑的另外一邊。某個從一片波紋的陰影中現身出來的身影腳下。
也讓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聚攏在他身上。
“還以爲是什麼人如此鬼鬼祟祟……這不是康斯坦丁大術士閣下麼?”短暫的靜默後,名爲普內斯的法師笑了起來。他的眼中閃過幾分的警覺,但隨即又被一種陰冷的仇恨和蔑視所取代,微微舉手施了一個簡單的禮節,他用一種油滑陰冷的腔調開口道:“真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在這個奇妙的地方遇上閣下……昔日一別,匆匆數年,聽聞閣下如今已是飛黃騰達,倒是……”
“是啊,昔日一別,匆匆數年,你倒是變了不少……居然喜歡起廢話來了?”術士扯了扯脣角,毫不客氣的冷笑,隨着語聲,他修長的指尖在空中輕輕一畫,明亮的青白色電光帶來的噼啪噪響的已經將他的尾音完全淹沒!
面前這個傢伙,或許是術士最沒有耐心與之扯皮的存在之一吧——康斯坦丁或者並不願意參與到是非之中,但也從不會去實踐什麼“相逢一笑泯恩仇”。
當初那個陰損的暗算險些讓術士搭上性命,康斯坦丁當時就已經立志要將他弄死,拿去給哈特迪爾當做身體,但是之後他就跑了個沒影,然後又是各種事件連環發生,術士上山下海,內外層界面跑了一圈,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功夫理會這傢伙,現在時過境遷,卻沒有想到這傢伙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出現在康斯坦丁面前……
哈特迪爾現在是用不着這種人類的身體了,不過找佛來煉製一具屍巫作爲屬下,使用起來倒也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