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再進去好了……”
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康斯坦丁後退幾步,在門口側面一根栓馬石柱上坐了下來,輕輕揉捏着由於長途跋涉而痠麻的小腿肌肉,雖然來來往往的僕人們並沒有人理會他,不過少年的心情還算不錯。
隱隱的疲勞和飢餓讓他並沒有什麼解釋自己身份的興趣——或許再等上幾分鐘,沃爾特或者是那幾個調來聽用的獅鷲騎士就會出現,到時候再進去也不遲。
乳酸被從肌肉中揉擠出去的感覺讓少年輕輕眯上了眼睛,但下一刻,一陣奇異的稀疏響動讓他轉過頭,便看到一片彩色的影子從頭頂降落了下來。
少年不由得微微一驚,不過隨後他的嘴角又掛上了一絲笑容,他注意到那影子是一隻七彩斑斕的鳥兒,一隻不大的鸚鵡。
“噠噠噠……快樂,快樂!”鸚鵡停在少年面前的另一根石柱上,煽動了兩下翅膀,偏着頭看了看康斯坦丁,然後呱呱的叫道。康斯坦丁不由失笑,記憶之中這種鳥兒想要說話,必須經過一個複雜的蹂舌頭的過程……不過或許是這個位面的物種稍微有些不同吧,這裡的鸚鵡只要細心地教育它們,便可以說人類的語言了。而眼前這隻的尾巴和翅尖的翎毛都可以看出人工修剪的痕跡,顯然是有人作爲寵物飼養的。而腳上那條已經斷裂的細細金鍊,無疑證明了這小東西之前的某些遭遇。
少年惡作劇的輕輕的伸出手,然後一晃之間,這隻小鳥兒就已經被他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鸚鵡驚惶的掙扎着,發出喀喀的尖叫,但是卻無法掙脫那箍住了雙腿的手掌,康斯坦丁的身體也算是從小鍛鍊的,這種距離之下,再加上手套的增速效果,這倒黴的鳥兒連逃走的餘地也沒有,而還沒等它來得及用帶鉤的喙反擊,脖子和翅膀也被牢牢的抓住了。
“喀喀,寬恕……寬恕!饒……放飛!”出乎意料的,這隻鳥兒顯然頗爲聰明,感覺到無法掙脫,竟然不再掙扎,而是蹦出了一連串討饒的詞彙……只是這無疑更勾起了少年的興趣,他饒有興味的換了換手,撫弄了兩下那黃綠相間的羽毛。不過還沒等他逗弄一下,一個清脆帶着幾分稚嫩的聲音已經響起。
“德蘭斯克!”隨着聲音從公爵府大門裡跑出來的是個女孩,纖細的身影看起來也就剛滿四英尺些的樣子,只是雖然看起來並不大,卻顯然是個身份高貴的人物,康斯坦丁注意到她手中拿着個簡易的鳥架,上面一條斷裂的金鍊足以證明她作爲這支寵物主人的身份。
左右微微張望之後,她已經注意到了手中抓着一隻鳥兒的少年,欣喜的輕叫了一聲,便穿過紛紛停下手中活計,向她施禮的僕人,直接向少年這邊衝了過來,然後大門那邊又跟出了個慌慌張張的女傭,小姐小姐的叫着,只不過顯然他們身上那正式的女僕服飾並不適合高速奔跑,而在大門口充滿了馬車傢俱以及傭人這種障礙重重的狀態下,大人總是不如小孩子的移動迅捷的。
“德蘭斯克!啊,這個……”三步兩步衝到了康斯坦丁跟前的小女孩欣喜的向着他手中的鳥兒伸手,不過隨即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停滯了。然後她收回手,同時也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使之成爲了一個無可挑剔的高雅姿態,之後才提起裙襬向少年行了一個淑女禮:“謝謝閣下幫助我捉到了淘氣的德蘭斯克,現在,能夠請您把它還給我麼?”
她有一張白皙到接近蒼白的面龐,配合一對湖綠色瞳孔的眼睛,細長的眼角微微向上飛翹着,只是與兩道細細的眉相合之間,卻更顯清秀,挺翹的鼻子,玲瓏可愛的小嘴,以及略微卷曲的金色長髮,那種貴族專屬的氣質依舊錶露無疑。
而一件淺黃色長裙裡面鯨骨支架將她的腰肢突顯得更加纖細,青澀的身體曲線卻讓她的氣質更加自信。纖細的手腕上戴着鑽石項鍊和鑲滿細碎寶石的黃金手鐲,毫無疑問那都是海頓城之中也不多見的最好的手藝。只不過即使再高級的裁縫和珠寶匠,也沒有辦法隱瞞她的年齡,加上這位小姐不過四英尺的身高,看上去給人印象,除了可愛之外,還是可愛。
不過更加引起康斯坦丁注意的,卻是少女上衣一側角落裡,那個金線繡制的徽標……太陽之角,這個女孩子是康納利維斯家族的成員。而且,應該是屬於非常親近的直系人物。
“嗯……這個嘛……現在這是我的戰利品哦?想要要回去的話,可得付出點什麼才行……”少年摸了摸鼻子,對方小大人兒似的表現讓他有種想笑的衝動、連帶着某種惡搞的細胞似乎也蠢動起來,於是他換上了一個低沉的語氣,有些促狹的開口道。
“啊?”女孩子顯然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人物,露出一個明顯的驚訝過後,她有些怯怯的問道:“那麼……閣下,閣下您想要得到什麼?纔可以把德蘭斯克還給我?我……我的零用錢並不多……”
“呵呵……沒有那麼麻煩,這裡是你的家嗎?”無良的術士學徒露出個大灰狼的笑容。用某種帶着點引誘的語氣開口道:“那麼……請我到你家裡做客,好不好?”
這個要求顯然很超出想象,小女孩微微愣了一下,將視線掃過康斯坦丁身上那套灰呼呼的獵裝,然後纔有些怯怯的應道:“這個,是的……雖然今天剛剛到達這裡,但應該是的……可是邀請您……這個……”
“卡特琳娜,你認識這個人嗎?”一個聲音及時打斷了無良術士學徒的計劃。但卻不是發自於那個與一堆僕人和與雜物糾結了半天的女僕,這個時候她還沒有繞過那一灘的障礙——康斯坦丁的眉頭挑了挑,注意到發出聲音的是個看起來與康斯坦丁歲數相當的少年,在他身後他身後則跟着一位一身武士服色外罩着閃亮鎧甲的人物。
這個少年穿着一襲得體而簡潔的白色外套,外套華貴的正裝,那蒼白的皮膚和與少女有幾分類似的大眼睛讓他看上去文質彬彬……甚至有些太文雅了,使他看起來帶着一股憂鬱的氣質。但從他走過來的姿勢,康斯坦丁卻可以看得出,他應該是有經過系統的訓練的。
而且,他那雙垂在身側的手漂亮而修長——就如同所有劍客的雙手——雖然外面戴着一雙潔白的,手背上有金線縫製花紋的手套,毋庸質疑,那應該出自最好的裁縫的手筆。康斯坦丁注意到他的胸口同樣秀墜着太陽之角的徽章,也就是說這個看起來比康斯坦丁貴族了十幾倍的少年,也是康斯坦丁的某個直系血親。
只是可惜的是……少年摸了摸鼻子,發現這兩個人自己仍舊是一個都不認識。
“康斯恩斯哥哥……我不認識這位先生,不過,他幫助我抓到了逃走的德蘭斯克。”對於這個剛剛出現的小年,女孩子似乎有些懼怕,她稍微定了定神,然後纔開口道:“不過這位先生提出,作爲交換德蘭斯克的條件,我要邀請他到家中做客。”
“邀請他到家中做客?這真是個大膽的提議……善良的卡特琳娜啊,你要注意,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以禮相待……對於懂得禮貌內涵的高貴者,禮貌善良的心是明淨的寶石,但是如果把寶石暴露在惡徒面前,那麼換來的就有可能是毒蛇的窺瞰……”白衣少年皺了皺眉頭,文縐縐的教育到,然後他的視線掃過康斯坦丁那身已經發黃的獵裝,顯然這服飾讓他有點拿不準眼前這個同齡人的具體身份:“我並不清楚這位先生的身份,不過捉到一隻寵物,我想還不夠他成爲康納利維斯家的客人的條件。”
“至於說閣下,我雖然很感激您對於我妹妹的幫助,不過我想我有理由相信,您剛纔的發言對於我妹妹有威脅的嫌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夠向她道歉!”
然後,白衣少年轉向康斯坦丁,貴族通常自持於良好的修養,沒有人會當面說出羞辱的言辭,但是沉默與冷漠地眼光,通常已經表達了不屑與輕蔑。但是少年似無所覺,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實際上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要求根本很無理,不過只是個逗弄小孩的笑話罷了。他只是隨手將那隻倒黴的鳥兒遞過去。於是女孩連忙接過,只是兩邊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她有些緊張,甚至忘了要把那個是非的根源栓上鳥架。
“靠!罵個人還他孃的文縐縐的……貴族做派真標準。不過這本家都沒不樂意,你這廝拔得哪門子瘡啊……?”
康斯坦丁低聲嘆息,感覺自己都有點無力,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他的禁難之日,抑或是對他黑吃黑的某種懲罰?雖然相較於法師塔裡的那幾個傢伙,這位仁兄的算是相當客氣的了,只是側面的諷刺同樣讓人心情不愉快。
於是白衣的少年猛地擡頭;目光盯上了康斯坦丁的眼睛,他的一隻手捏得緊緊的,潔白的手套已經變形,並微微的顫抖着。
“康氏恩斯哥哥,算了吧……這位先生並沒有任何的惡意,請不要再爲難他了……”猶豫了一下,小姑娘輕輕的拉了拉他的哥哥,試圖緩和局勢。
“那麼。這位……姑且稱你爲先生吧,我認爲您的行跡非常可疑,請,詳細的說明一下您的身份?否則的話,我有理由相信您剛纔的行爲是蓄意對一位貴族的侮辱。”
顯然康斯坦丁這個態度讓人不爽,或者是他剛纔那番低聲發出的語言太過不和諧,又或是主辱臣死的某些應用,總之跟在白衣少年身後,那個看起來很年輕的武士忽然開口道。
他看起來似乎是個家族武士,身上一件土黃色的半身鋼甲,那是一種防禦力僅次於全身戰士鋼甲及聖騎士甲的制式裝備,而那甲片的每一處都被擦拭整潔之極,閃閃放着油光。甲冑下是天藍色的底衣,看那質料是由上等天麻製成。寬大、高高立起的護頸中可以看到絲制的白色襯衣,熨燙得筆挺之極。只是他此刻勾着嘴脣,臉色之中帶着一種討厭的陰沉;而他的目光掃過康斯坦丁的臉龐時,閃爍吞吐有如毒蛇的信子。
作爲武者,他的聲音中氣十足,所以當這話音落下,那大批正在忙碌的僕人們已經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計,開始向着幾個人的方向圍攏過來。
“你今天出門的時候是不是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爲什麼一直有人找你的麻煩?”靈魂護符上的瞳孔閃爍着,傳來了巫妖沒心沒肺的嘲笑。於是鬱悶的少年終於想到了一個倒黴的由頭:“最不乾淨的東西就是你這個混蛋鬼魂!……就是讓你上了我的身才會這樣的!”
“這裡出了什麼事情?”看來,康斯坦丁今天的倒黴事顯然已經夠多,就在這一連串的喧譁聲中,驟然傳出了一個彷彿天籟的蒼老語聲。
沃爾特終於出現了。
這位老人嚴厲的目光只是輕輕轉過,原本喧鬧的局面頓時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寂靜,甚至連兩個貴族公子小姐一時之間都選擇了沉默,老人身上那種陰寒的讓康斯坦丁微微皺眉——記憶中這位老人總是溫和而有禮的,從未見過他有着這樣的強勢。
“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沃爾特爺爺,現在已經解決了……”
白衣的少年貴族連忙露出向老人露出一個微笑,對於這位老人,康納利維斯家族……應該說西疆的每一個軍人都保有着相當的尊敬和畏懼。
於是僕人們立刻開始紛紛散開,忙碌於自己的活計,同時試圖在這位最高上司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勤力,但就在這忙亂之中,有幾個人注意到那個造成了麻煩的少年似乎找到了一個空隙,就這樣趁着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老管事身上時,旁若無人的越過了莊園的大門,大搖大擺的向裡面走了進去。
站住!
那位年輕的軍官也發現了這件事情,他吼叫着拔出了腰間的長劍!事實上,在所有不明就裡的人眼中,康斯坦丁的行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行爲。
“你就這樣讓我進去不是更好,省的大家丟臉啊……真是的。”康斯坦丁轉過身,無辜的摸了摸鼻子低聲自語。然後看着周圍所有人在瞬間再一次安靜下來——老管家已經躬身行禮,並喊出了那個稱呼。
……
“抱歉,康斯坦丁少爺,雖然第一時間便已經得到了大師的通知,但是顯然我派去借您的人沒有能夠完成任務。以至於發生了這些不愉快的……”扔下那一大幫目瞪口呆的人們,康斯坦丁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而沃爾特則跟上他的腳步,直到進入宅邸之中,沃爾特纔開口道,他的聲音之中帶着一些歉然:“但是沒有想到會比約定提前……”
“他們到底是誰?”康斯坦丁有些好奇,雖然知道康納利維斯家族是個相當龐大的族羣,但是一直被秘密圈養……哦,是保護之中的康斯坦丁實際上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家族成員。
“關於這件事……原本預計他們是在兩天之後纔會到達,而老爺本來讓我今天之內通知您的……”猶豫了一下,老管事開口道。
“他們是……公爵的現任妻子,安吉莉娜·卡恩·弗洛爾·康納裡維斯夫人的子女,您的弟弟,康施恩斯·迪·弗洛爾·康納裡維斯,以及妹妹卡特琳娜,羅薩·弗洛爾·康納裡維斯。”
“原來是這麼親近的人哪,那我剛纔還真是太過失禮了……”
康斯坦丁的嘴角掛上了一絲苦笑——到達這個世界之後的十幾年裡,雖然早就被告知自己屬於一個龐大的家族,但是他最爲了解的親屬,卻只有他的父親,西疆總督一人而已,他從來也沒有聽說過自己的老爹已經再婚,還有了一對子女。
“一直以來,公爵大人不大希望您知道他們的存在,這一方面是爲了……”
“不要緊,這個以後再說吧……”康斯坦丁微微揮了揮手,打斷了老管家的解釋,不過的語氣中並沒有出現老管事擔心的情緒波動,少年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更加溫和起來。
事實上,身體上的疲勞讓康斯坦丁決定,不想再去想這些突如其來的麻煩事情了,他現在只想趕快休息休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那種久違的頭痛,甚至似乎都有復發的預兆。
迴廊裡傳來一陣極細碎的腳步聲,一陣極幽淡的香味隨風而來,讓人精神爲之一振。但是康斯坦丁的眉頭卻隨之擰緊,讓側頭望去,視線中一位貴婦人正滿臉微笑地走了過來。
她可以稱得上丰姿卓越……身上長裙那端莊典雅的造型,配上金絲堆壘的精細刺繡更加讓她氣度不凡,裙沿彷佛教堂的大鐘,用華貴的絲綢堆起層層褶皺。但配着婦人身上那股含而不露的高貴氣質,卻讓人不覺得有什麼招搖輕佻的地方,反而會有種本來就應該如此的感覺。
“安吉莉娜夫人。”老管家恭謹的躬身施禮。
……
一,公爵的實力很強。他不需要任何保鏢。二,老管家在刺殺行動中一直都有干涉以及保護康斯坦丁的餘地,三,第一次的行刺行動不是針對康斯坦丁,四,法師塔裡的法師五人組在找茬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五,即使是個老實的農民,也會有報復別人的心理,更別說同是貴族出身的藍袍法師一行,另外,幾個普通學徒或許沒有膽子再去找康斯坦丁的麻煩,但是那個藍袍的可是有實力的。我已經描寫了他家徽的細節。
實際上這些我書裡都有寫,但是爲啥這些問的人都看不見呢?難道我已經有了庵野秀明在EVA裡的那種詭異解構手法了麼?